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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碩儒潘存:創辦溪北書院、提海南建省主張方案

原標題:一代碩儒潘存:創辦溪北書院、提海南建省主張方案

潘存弟子楊守敬題寫的「溪北書院」匾額。 海南日報記者 李幸璜 攝

潘存像

編者按


晚清文昌舉人潘存(1818—1893)是海南一代碩儒,一生勤奮,嚴謹廉潔,深孚眾望,其學術思想和書法造詣均頗有建樹,在國內外都產生過積極的影響,尤其是他提出海南建省的主張和方案,對後世的啟示和推動不無價值。


2018年是潘存誕辰200周年,《海南周刊》特邀文史專家全面梳理潘存的人生際遇,以期讀者能體會這位先賢愛國愛鄉的胸襟和情懷。


光緒九年(1883年)秋天,也就是68歲的彭玉麟受命赴粵督辦海防時,65歲的海南文昌舉人、戶部主事潘存,帶著落寞的心情,離開京師南下歸鄉。


人稱「潘夫子」的他,身後讓今人憶起其學行事實,不僅是他在東瀛很有影響的書法著作《楷法溯源》,不只是他創辦至今仍存的文昌鋪前溪北書院,也不單是他所撰膾炙人口的五公祠名聯,而更是他寫給張之洞的《瓊崖建省理由與建設方案》,開啟了激蕩海南百年的建省史。僅此,就足以讓海南的鄉民,世代感念這位「生平百不如人」卻又懷抱熾熱愛國愛鄉熱情的前清舉人。


平淡仕途 一代碩儒


潘存的先世由閩渡潮,又由潮渡瓊,原居文昌縣北的鋪前港頭村,光緒九年,他自京師歸里後,才遷居白沙園村,兩地相距不出半里。


潘存生於清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字仲模,別字存之,號孺初,因為是文昌人而被人呼為「潘文昌」,好比大明丘濬為瓊山人而被稱作「丘瓊山」一樣。


耕讀傳家,書香不絕。潘存在7歲時入私塾,聰穎過人,一目數行,年方十二三歲就能操筆為文,滔滔不絕,鄉里都稱其為「神童」。


據受業於潘存的堂侄孫潘為淵宣統二年(1910年)採錄的《欽加四品銜宣付國史館戶部候補主事潘先生學行事實》、「私淑弟子」平遠於清宣統三年(1911年)輯撰的《清欽加四品銜戶部候補主事潘先生學行事實》可知:潘存19歲時父親去世,守喪期滿參加童試,被錄為生員;又過了近10年,在他28歲的時候,被錄取為由公家給以膳食的生員;至咸豐元年(1851年),潘存又應本省鄉試,始中舉人,時年已34歲(本文所述古人年齡均按虛歲)。

此後的事情,就是潘存北上,應禮部會試落第,後任戶部福建司主事。潘為淵、平遠筆下的潘存,皆為「戶部候補主事」。


又據浙江人李茲銘《贈送孺初道友南歸序》中有稱「授六品之官,不祿而能活」,可知潘存官至六品,而清朝最低的官階是九品。直到他晚年回鄉,被兩廣總督張樹聲奏舉辦團練有功,才被加四品銜。


潘存在京官秩清閑,使他更加用心於經史百家及古文辭,終成一代碩儒。正如時人梁鼎芬《贈孺初潘先生三首》中所稱譽:「孺初先生,當代碩儒。」


潘存的理學成就和個人風采,時人馮驥聲《挽潘孺初先生聯》有云:「理學傳陸象山,經術師顧亭林,屈指數嶺海賢豪,靈光巋然推此老;議論若陳同甫,氣節似魯仲連,何意遇龍蛇歲厄,康成歿後又斯人。」


潘存對儒家文化的研究,從今存他親筆記錄的《論學說十則》及《克己集》中可見一斑。譬如潘存在《克己集》中說:「君子以仁義為本,而文藝次之。」而且認為:「聖賢學問,爭在方寸,不在富於言論。」「余讀《語》《孟》文字,見其德之至,而忘其文之美也。」這是真正抓住了儒家文化的精髓,故能登高望遠,視野開闊,並升堂入室,體驗自不同一般。正如他言:「不登峻岭,不知天之高;不親聖人,不知道之大。」


《論學說十則》中說:「天下事,求精不如務實。果能實,精亦好,粗亦好,由粗可以至精。不務實而言精,紙上空談,弊有不可勝言矣。」表現出潘存學以致用的處世態度。


今人劉揚烈點校潘存遺著《潘孺初集》時說,潘存系海南一代宿儒,一生勤奮,嚴謹廉潔,深孚眾望。他熟讀經史子集,為古文詞出口成章,聲震四座。昔日在京,與朋友談論時事,慷慨陳詞,每有創見。諸多名士心傾推服,或為文請其教正,或擬疏與之商榷,足見其學識之淵博,交友之廣泛。先生為人耿直,德才兼備,公卿慕其賢而推薦未果,雄才大略終被埋沒,實可惜可嘆。回歸後,仍堅持辦學,為故鄉培育人才,盡心竭力,鞠躬盡瘁,亦為世代風範。所以,許多後學弟子官員力薦國史館為之立傳,實乃眾望所歸。他遺留下來的詩文,已不算多,但自有其豐厚的內容與特色。


書法大家 名揚東瀛


在京師餘暇,潘存研究經史,工詩詞、文辭,其書法尤妙,說是能懸肘作蠅頭細楷。他廣搜魏晉南北朝碑版,及唐宋元明諸名家書法碑貼,朝夕臨摹,廢寢忘餐,故所作文字,名士不惜重金爭購。光緒四年(1878年),門生楊守敬幫助編纂刊行《楷法溯源》之後,其書法創作更是揚名東瀛,享譽海內外,備受推祟。只可惜潘存所為文稿隨手散棄,百不存一。惟所著《楷法溯源》一部,鏡六書之淵源,訂百氏之訛謬,而刊於武昌,梓行於世。此書被中日學術界視為奇珍,日本、高麗的名士為能得到他的墨跡而高興。後來台灣出版的《中國書法史》中,被收入的南方人僅康有為和潘存二人,足見其書法藝術和造詣聲譽之高。


閑官閑職反而成就了潘存被日本人「仰之如泰山北斗」的書法名家。潘為淵詳記其事:「京曹簿宦,公餘多暇,益研究經史,淹貫百家,工詩古文詞,而為學務求實際。先生性好臨池,用筆得古人秘鑰,能懸臂作蠅頭細楷,凡漢魏六朝碑版,以及唐晉宋明諸名家法帖,藏庋最富,朝夕摹寫,至廢寢食,故所作字,駸駸入古人之室,中外爭寶貴之。日本高麗名士,每不惜重價購其片楮。楊惺吾孝廉隨公使往日本,寄書旋雲,東洋人見先生書,仰之如泰山北斗雲。嘗著《楷法溯源》一書,計七卷,鏡六書之淵源,訂百氏之訛謬。惺吾孝廉為集貲,刊於武昌,小學家展轉購求,無不家置一部,視同鴻寶。」足見潘存及其《楷法溯源》在當時的影響之大。

潘存原輯、楊守敬編的《楷法溯源》是一部清代重要書法理論著作,共十四卷,前置古碑、集帖目錄一卷。於光緒四年(1878年)在湖北武昌刊行,書法家畢保厘為之作序。


楊守敬(1839—1915年)是一位集輿地、金石、書法、泉幣、藏書以及碑版目錄學之大成於一身的大學者,是清末民初傑出的歷史地理學家、金石文字學家、目錄版本學家、書法藝術家、藏書家。他一生著述達83種之多,被譽為「晚清民初學者第一人」。


《楷法溯源》收羅廣博,采輯漢魏至五代碑刻六百四十六種、法帖八十二種,凡著名碑帖大抵俱在。書中所收約二萬字,不計重複實收單字三千四百九十八。往往一字搜輯自數十種碑帖,但在版本的選擇上唯真唯善,寧缺毋濫。該書的刊行,在清末書法界就有著廣泛的影響。該書意在追溯楷法源流,顯示書法的更替變化,既是一部書法藝術的名編,也是學習楷法、研究楷書很有實用價值的一部大型工具書。


京城才子 往來名士


潘存在京關心時事,與很多名士交往至深、情誼甚厚,有「論文講藝,罕有虛日」的景況行世。


張之洞(1837-1909),字孝達,號香濤,祖籍河北滄州南皮。光緒七年十一月十四日(1882年1月3日),張之洞任山西巡撫,潘存光緒九年九月十一日(1883年10月11日)出都還鄉時,作《送張孝達巡撫山西》詩,末有「再拜辭大臣,行將歸窮島」句,表明他是行將告老還鄉,作詩送張之洞赴任的。是時,潘存還作《送許仙屏觀察河北》,詩中同樣有張之洞出任晉撫及他自己將歸鄉的內容——「去臘餞張君,末席陪簪纓」「張君往撫晉,譽日馳上京」;尤其一句「我家在瓊島,無田亦歸耕」,寫滿了哀愁。


歷史上,見諸文字的「瓊島」變「窮島」,當是出自「此老」了。


潘存在京有與李慈銘、陳喬森齊名,被稱為「三才子」。


李慈銘(1830-1894),號蒓客,浙江會稽(今紹興)人。光緒六年(1880年)進士,官至山西道監察御史。他學識淵博,承乾嘉漢學之餘緒,治經學、史學,蔚然可觀,被稱為「舊文學的殿軍」,與潘存有十餘年的交情。


陳喬森(1833-1905),原籍廣東雷州半島遂溪,後遷居海康。清咸豐十一年(1861年)舉人,任戶部主事,官至中憲大夫。以詩、畫、字皆精聞名遐邇,有「嶺南才子」之稱。清名臣曾國藩曾親書「讀破牙籤三萬軸,收取聲名四十年」聯贈之,表達對陳的敬重。陳喬森辭官從教,執掌廣東六大名院之一雷陽書院長達30載,桃李滿天下。

從鄉里「神童」到京師「才子」,潘存居京師服官凡30年,參加會試十多科,但屢薦不被錄取。公卿知其賢能,推薦終不得晉陞。友人黃遵憲在《歲暮懷人詩》中為之扼腕:「卅年冷署付蹉跎。」而李茲銘在《贈送孺初道友南歸序》中也稱,「守卅年之不調,縱一弦之哀歌」「授六品之官,不祿而能活;過下壽之歲,不杖而能行」。


潘存這種在京師一直未遇遷升,官場失意凡30年的境況,在海南先賢的為官記錄上,尚不多見。這也讓後世為其作傳者,莫不十分婉惜。


固結人心,抵禦外侮


老而彌篤辦團練


潘夫子拖著病弱的身軀,於光緒九年(1883年)回到家鄉之際,當值中法戰火燃燒之時,清廷開始「保家衛國」的動員。在兩廣,「團練」始興起來,歸鄉的潘存和「鎮南關—諒山大捷」的英雄馮子材成了受命舉辦團練的頭面領軍人物。


彭玉麟先提潘存


光緒九年十一月初一日(1883年11月30日),山西巡撫任上的張之洞在《法釁已成敬陳戰守事宜折》就倡辦團練:「粵團義勇有餘,而散無統紀,竊恐一旦有事,玉石不分,轉難收拾。可否特命彭玉麟、吳大徵督辦廣東團練,而擇粵紳之有才望者佐之。如此,則有所系屬,令出於一,有公戰而無私鬥矣。」


對團練的重視,也體現在彭玉麟光緒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的《遵旨加意鎮定片》中:「伏查臣前擬示諭粵民,系催其團練……」


彭玉麟等會奏潘存請辦團練的事由,見於光緒十年正月二十八日(1884年2月24日)《會奏廣東團練捐輸事宜折》中:「粵民風氣強勇,狎視洋人。從前三元里九十六鄉團練,義聲素著。誠如王大臣等復奏所稱,均有成效。雖今日之外夷,其將才兵力、船堅炮利,迥非道光年間可比,而先事預防,主客異勢,以精練之營勇為正兵,以各鄉之聯團為援應,未必竟不足相持。前太常寺卿龍元僖、前光祿寺卿黎兆棠、前戶部郎中葉衍蘭、前直隸大順廣道黃槐森、吏部主事麥寶常等,臣等均延請主持團事;西路高、廉、雷、瓊各屬團練,亦請前廣西提督馮子材、前廣西左江鎮總兵李起高、戶部主事潘存等任之,均經奏明在案。臣等用粵民之望以用粵民,虛衷倚任,當可激厲眾志,共矢同仇。」


光緒十年三月十二日(1884年4月7日)《會奏籌防瓊州折》中又說:「各屬團練,先經臣等奏派紳士戶部主事潘存倡率辦理,現又照會前福建汀延邵鎮總兵林宜華、戶部主事陳喬森幫同潘存籌辦,皆能踴躍從事。」

這些都是官方文字確切記載的晚年潘存在鄉舉辦團練的史實。


張樹聲奏舉潘存


不能不說的是,兩廣總督張樹聲知潘存其才德,深孚眾望,而奏舉其籌辦雷(州)、瓊(州)兩郡團練,以加強地方防衛力量。


光緒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1883年12月25日),張樹聲的《粵督奏覆督辦高廉雷瓊團練折》說:「瓊州孤懸海外,設守最難,昨已與兵部尚書臣彭玉麟遵旨派兵前往布置。查該郡文昌縣在籍戶部主事潘存,學識閎通,年德俱茂,操行堅卓,冠絕一時。而忠義之誠,尤老而彌篤。海南士庶無不敬而愛之。臣亦已手書諄勸,懇其出任團防,並屬鎮道各官虛衷延訪,冀使官紳一氣,固結人心,能彌外患於將來。」


張樹聲高度稱讚潘存,足見他是操辦團練、固結人心的最好人選。


張樹聲還寫信給潘存,懇請他出面辦理鄉團。這是張樹聲表露心聲的《與潘存書》——


孺初仁兄大人閣下:前發一函,並惠州關書一紙,計早達簽掌矣。法夷狡肆,侵我藩封,近以耗費繁多,得不償失。聞之探報,或將窺伺台郡,或欲覬覦儋、崖,狼豕之情,令人憤悶。刻已專籌兵餉,保衛珂鄉,惟備多力分,誠恐勢有不給,南望奇甸,我勞如何。昨聞閣下談及貴處阻山濱海,民風強梗,漁人習水,遠過江南,海門扼波,足稱天險。若能加以訓練,輔以地勢,當可自存。今者事變方殷,用敬虔請高賢,起膺匡救,辦理鄉團,招練漁戶。德望所及,能使蒼屹山前海波不作,則田子春之節義,唐荊川之將略,將復見於今茲矣。如承慨允,仍當專摺奏聞,上達天聽。區區之意,想當鑒許,不鄙夷而卻之,幸甚。肅茲,祗請台安,諸惟惠照不備。


彼時對法夷憤悶不已的張樹聲,從與潘存的談話中,得知海南「處阻山濱海,民風強梗,漁人習水,遠過江南,海門扼波,足稱天險」,並作出「若能加以訓練,輔以地勢,當可自存」的判斷,是以虔請潘夫子「起膺匡救,辦理鄉團」,相信他「德望所及,能使蒼屹山前海波不作」。張樹聲並以古代田子春的節義、唐荊川的將略相期許。田子春即田疇,字子泰,東漢末年右北平郡無終縣(今天津薊州)人,因陶淵明詩「聞有田子春,節義為士雄。斯人久已死,鄉里習其風」而聞名。唐順之(1507—1560年),號荊川,武進(今屬江蘇常州)人,明代儒學大師、軍事家、散文家、數學家,抗倭英雄。


張樹聲奏請潘存舉辦團練的情形,民間與官方也都將其事迹記錄下來。


潘為淵這樣記述:「(潘存)回籍後,值法人滋事,寇福州澎湖,及台灣之基隆,沿海戒嚴。時粵督皖南張公樹聲知先生才德孚眾望,奏辦雷瓊兩郡團練。疏言先生學問閎通,德齒並茂,操行堅卓,冠絕一時,忠義之忱老而彌篤。及赴省謁張督,張督尊以賓師,饋以白金數百,堅辭不受,益加重之。」這記及潘存曾赴省城謁見張樹聲的一幕,張尊以賓師,還饋以白金數百,然而潘夫子雖貧困潦倒,病弱在身,卻仍堅辭不受,其人品德高尚如此,使張氏對他更加看加重。

平遠也如此寫道:「及歸,未幾法夷擾安南,沿海戒嚴,粵督皖南張公樹聲,知公才德孚眾望,奏請以公辦雷瓊兩郡團練。」


國史館總纂賴際熙纂輯、國史館協修商衍鎏復輯的《潘孺初先生國史館立傳》的傳文也說:「光緒十年,法越構兵,法人乘釁擾廣西,犯福建,沿海戒嚴。瓊州南與越鄰、北與閩接,孤懸海島,形勢扼要,為兩廣屏蔽。總督張樹聲,知存才德,奏舉籌辦雷、瓊兩郡團練。」


張之洞倚重潘存


張樹聲卸任後,張之洞1884年7月接任兩廣總督,對潘存尤為倚重,繼續舉薦其辦理雷瓊團練,抵禦外侮。待中法戰爭結束,清廷為表彰潘存功勞,賞加其四品官銜。因此有了他倡議瓊崖建省的歷史往事。


潘為淵採錄的《欽加四品銜宣付國史館戶部候補主事潘先生學行事實》中說:「未幾張督去任,南皮張公湘濤來接督篆,仍委任以團練事宜。時衡陽彭剛直公,持節來粵督師,因公謁見,談論時事,至於淚下。彭公深相器重,亦諄諄以團練事相屬。迨歸經畫數月,內練鄉勇,外籌守御,甫得就緒,法人旋以諒山之敗急請議和,沿海解嚴。先生聞電諭,不勝髮指,遂撤局。事平,論功加四品銜,而先生殊歉然也。」這當中還記及潘存與彭玉麟相見,談論時事的動人情景。彭玉麟對潘深相器重,亦諄諄以團練事相囑。潘存備受鼓舞,愛國抗敵熱忱高漲,內練鄉勇,外籌防禦,一時傳為佳話。


平遠輯撰的《清欽加四品銜戶部候補主事潘先生學行事實》稱:「已而南皮張公之洞繼至,張公雅善公,益以團練事相屬。公乃內靖萑苻,外籌守御,經營就緒,法夷乞和。論功,加四品銜。」


張之洞倚重潘存,二人私交甚篤,對潘也有諸多關照。接下來,就是張之洞以潘存品端學粹,聘請其主講惠州豐湖書院,任講席二年後回瓊。地方官紳又敦請他主講文昌蔚文書院和瓊州府城蘇泉書院。潘存晚年教誨多士,主持風教,造福鄉梓,不遺餘力。


潘存有《復粵督張孝達書》,由此知他兩次想去豐湖書院未果,皆因小兒有病,不能遠離。就在此信中,他稱自己「生平百不如人」,嘆息「一息尚存,還須覓食」。


這些記載都沒有交代確切時間,好在潘存有《與許方伯仙屏書》遺世,使後世得知他主講惠州豐湖書院是在1887年,歸瓊時間當是1888年。


1885年6月9日,李鴻章和法國公使巴德諾在天津正式簽訂《中法會訂越南條約》,「法國不勝而勝,中國不敗而敗」的中法戰爭結束。對此「時事」,潘存激憤異常,辦理團練、抵制外侮的他,「經畫數月,內練鄉勇,外籌守御,甫得就緒」,卻是此時,法人「以諒山之敗急請議和,沿海解嚴」,潘夫子聽到這樣的「電諭」,不得不解散團練。一句「不勝髮指」,那種對時局的激憤之情,真可說是表露無遺。

潘存至1888年的行狀如此,那他是什麼時候寫出《瓊崖建省理由與建設方案》呢?應是自1885年「法夷乞和」後,至1888年他自豐湖書院歸瓊的這段時間。


慷慨論事,眼光遠大


建省方略十萬言

潘存故居。(資料圖片)


民國元年(1912年),孫中山在北京領銜發布《瓊州改設行省理由書》,當中言稱:「前清時代,張之洞督粵時,嘗倡瓊州改省之議,後岑春萱(應為"岑春煊")督粵,亦有是議。夫以前清因循苟且,尚因瓊州地理重要,不能漠視,況民國成立,凡百設施,在發奮有為之時代乎?」這是對張之洞曾經倡議海南改省的確切文字記錄,時距他督粵不過20多年、逝世僅3年的時間。


張之洞曾經倡議海南改省,這應與潘存向他提出《瓊崖建省理由與建設方案》密切相關。


無緣目睹的《瓊崖建省理由與建設方案》


20多年前,筆者從台灣一位海南籍學者那裡複印到一些海南地方文獻資料,其中有一篇是陳宗舜寫的《海南建省運動紀要》,簡要記述海南建省運動的經過。


這是與潘存相關的一段關鍵內容:「海南建省運動,傳記不一,人言人殊,其實此議始於前清末葉光緒年間文昌舉人潘存先生,先生學識淵博兼擅書法,富新思想,眼光遠大,且賦性剛直,崇尚氣節,一時名聞公卿,見重士林,以故鄉海南系一海島,為我國南疆門戶,值此國威不振,外侮日亟誠宜改制建省,從事建設,使其發展繁榮充實國力,所著《瓊崖建省理由與建設方案》分為地位、政治、軍事、經濟、交通、文教等七大類洋洋近十萬言(原文我曾在故友張韜藏書中一閱,為手抄本,據說留學日本時在東京購自一舊書店,惜在抗戰期間,被焚於敵火),呈由兩廣總督張之洞陳奏,未幾,先生逝世,張方伯亦調任,其事遂寢。」

這也是迄今筆者能看到的有關潘存倡議海南建省的唯一文字記錄。我們由此確信,銜命操辦團練、扺御外侮的潘存,是憑著高漲的愛國愛鄉熱情,著眼於加強瓊崖防衛和促進瓊崖建設,而撰寫了瓊崖建省理由與建設方案的。此方案分為地位、政治、軍事、經濟、交通、文教等七方面來展開論述,足見潘夫子這位清末舉人態度之真摯、思考之慎密,那絕對是「為古文詞慷慨論事,規畫獨見其大」。潘存提出瓊崖建省時,距台灣建省也就兩三年光景。


陳宗舜說,潘存的《瓊崖建省理由與建設方案》,「呈由兩廣總督張之洞陳奏,未幾,先生逝世,張方伯亦調任,其事遂寢」。張之洞調補湖廣總督,於光緒十五年十月二十二日(1889年11月14日)交卸粵督篆務,11月19日交卸兼署廣東巡撫,即日起程前赴虎門海口,途經上海、香港,於12月17日抵武昌,次日接篆視事。潘存逝於1893年。


陳宗舜與潘存同為海南文昌人,他的生年正是潘的忌年(1893年),先後畢業於兩廣講武堂、日本東京法政大學,早年經林文英、朱執信介紹參加中國同盟會,參加過討袁護法、北伐、抗日等戰爭,曾任中華革命黨瓊州分部副部長(部長陳俠農)、孫中山大元帥府大本營咨議,以及文昌、定安、崖縣、儋縣等縣縣長,1965年逝於台灣。他是出於「庶免後人數典忘祖」之目的,而在《海南建省運動紀要》文中,簡要記述海南建省運動經過的。


陳宗舜的故友張韜,生於1883年,原名家仕,字煥佳,文昌煙墩鄉下園村人,宣統二年(1910年)肆業於瓊崖中學,1914年參加同盟會,同年在香港參加孫中山組織的中華革命黨,1916年考入東京日本國立師範大學深造,任東京中華革命黨支部宣傳主任。陳宗舜畢業後返國,曾任國民革命軍司令部總政治部教育處處長,廣東省立第一中學教務主任,瓊崖中學校長,廣東省立第十三中學校長,瓊崖公路處處長,瓊文中學校長等職。1945年9月14日,他病逝于海口博愛醫院。


潘存的《瓊崖建省理由與建設方案》分為地位、政治、軍事、經濟、交通、文教等七大類,居然洋洋近十萬言,蔚為壯觀,可惜我們無緣目睹。


殫精竭慮為家鄉 民生教育謀福祉


今天,我們可以讀到光緒己丑年(光緒十五年,1889年)秋月,潘存寫給張之洞的《擬請求減鋪前海防經費稟》,從中也可一睹這位老夫子的胸襟情懷:


為海防經費賠累,瀝情吁減,以蘇商困事。竊瓊州府屬文昌縣,有二海口,南曰清瀾,北曰鋪前。帆船載貨物來往,皆有海關查驗收課,初未有海防經費名目,瑞中堂督粵,以商船時虞賊匪,派兵輪巡海,遂籌經費。時鋪前商船,視清瀾口較旺,知縣何以鋪前商人不遂所欲,意為軒輊。清瀾口派每年輪船經費銀貳百元,鋪前口派每年輪船經費銀壹千五百元,大覺偏枯,然商船久患盜賊,得輪船防護,商船欣悅,竭力支供。一二年後,鋪前一帶,無復輪船巡海,仍徵收經費如故,按年在雷瓊道衙門交納。自洋人輪船日盛,人皆喜其隱便。鋪前入口貨物,以棉花為大宗,自洋紗日多,棉花不行,帆船無客貨可載,日少一日。近惟零星小船,寥寥無幾。經費所出,皆按船按貨抽收。船貨既少,自然不能滿額,年年賠墊,搜挖俱窮。現不能年清年款,追呼嚴迫,不至歇業不止。夫船貨多少,有海關稅冊可查,不能瞞隱。現清瀾口海關每年收銀約三千餘元,鋪前口每年收銀約四千餘元,而清瀾征經費銀貳百元,鋪前至乙千五百元,其為賠累,不問而知。曾在本府道衙門呈求寬減,道憲府憲不知系實在情形,許為詳憲。日久未見批示,本宜靜候,恐慈雲移蔭,呼籲無從。伏惟大人仁被四民,明見萬里,一切加厘,現皆寬免。海外瘠苦,久在矜憐。明知海防吃緊,何敢妄言?惟此項經費,由派輪船巡海護商而起,似亦未關大局,迫切瀝陳,實在無奈。如蒙垂念,文昌一縣,南北二口,事同一體,無使向隅。准同清瀾口,定為銀貳百元,實平施大惠。若未便議減,乞照海關所收正稅外,酌加一成,以為此項海防經費,按船貨多少抽收,無不足取盈之患,亦商情所甚願。較清瀾口,亦有贏無絀。倘蒙批準定案,則苦海窮商,不至以賠累歇業,大恩長流於海外矣。為此上叩。


兩廣總督張之洞批複:「准自此以後,每年鋪前口海防經費,但准徵收銀五百元,在雷瓊道衙門輸納,不得依舊加征。」


「曾在本府道衙門呈求寬減,道憲府憲不知系實在情形,許為詳憲。日久未見批示,本宜靜候,恐慈雲移蔭,呼籲無從。」潘存這是陳述他曾在雷瓊道衙門呈求寬減,擔心張氏他調,無處籲請,始提出請求。

潘存後來在《與馮少顏書》中曾說:「於地方事,絕不與聞,即要大如黎務,亦不向南皮粵督張之洞饒舌。」可見,如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會向張之洞提出來的。


潘存稟請減文昌鋪前海防經費,獲張之洞批准,這之後每年鋪前口海防經費,由此前的上千元,降為準徵收銀五百元。也由此,他獲得商民讚頌。潘為淵記道:「先生由京回里,鄉居十年,睦族和鄉,興養立教,皆於人物有濟。鋪前口貨物日稀,海防陋規受累,稟請粵督張公湘濤裁減。荷蒙批准立案,至今商民頌德。」又說:「(潘存)與鄉人晉接,無疾言遽色。惟嫉惡如仇,出於天性。郡邑中,有姦猾為民害者,稟官治之,無少貸。或惕以後患,弗顧也。其時群邪斂跡,畏如雷霆。」


在存世的《潘孺初集》中,除了《請求減鋪前海防經費稟》,還有《請縣主勘定韓潘海埠呈》《請縣主重定海埠書》《重建瓊城東閣龍圖坊引》《勸捐文昌縣印金賓興引》等,都體現潘存把利國利民置於他一生的人生準則。今人從中可讀到,潘存凡事從大處著眼,為國家人民的利益著想。從減輕海防稅收,以利船商貿易,發展經濟,造福民眾;勘定海埠,避免爭端,以利睦鄰團結,共同發展;勸捐助學,培育人才;到防止製鹽霸市,抬高鹽價,保護群眾基本生活,潘存都悉心關照,為民請命。他一片愛民熱忱,感動人心,實為難得。


作為提出瓊崖建省主角的潘存,晚年病困潦倒,他在南歸鄉里後,生活極其困難,縱有瓊崖建省之改制理想,也無力去推動。在給友人的書信中,他道出自己「苦苦歸來」,「然已無可奈何」的窘況:「到家兩月,不服水土,得病經年,備嘗楚毒」,歸而「棲身無所,卜築數椽,拮据萬狀」。


潘存晚年留下的很多詩作,多為夜不能寐的悲傷之作,如一首《不寐詠》云:「不寐煩愁夜,秋宵更鬱紆。風聲入窗大,燈影照人孤。病覺親朋少,分憐好夢無。明朝試開鏡,一為看頭顱。」又有《九月初十夜不寐作》云:「索居無計度光陰,一寸柔腸百慮侵。酒可銷愁偏礙病,書堪遺日卻傷心。故人音信經年斷,新債塵緣逐歲深。那信此生今如此,悲來看劍不鳴琴。」


張之洞想關照他,勸其搬住省城,他卻以「又留戀食肉糜語也」自慰。我們從張之洞的一篇《與孺初先生書》中,也可體會出他們之間的交情之深,非同一般。張之洞寫道:


「孺初先生閣下:奉別時寵餞贈詩,至今未得陳謝,愧罪滋深。勞冗無聊,諒蒙照察。廣、潮、廉、惠、韶,彼處情形緩急事宜,祈急草數條見示,以開暗陋。梓鄉賢者,高議必多,並望匯來見教。鐵香兄道候道念,有何卓見乞示。饋歲五十金,敬祈備納為幸。天寒歲暮,恕不多及。專此敬候道安。弟之洞頓首。」


海南碩儒,嶺表偉人


身後美名存青史

潘存晚年創建的溪北書院保存較為完好。 海南日報記者 李幸璜 攝


張之洞1889年年底調任湖廣總督之後,潘存的經歷亦見於潘為淵採錄的《欽加四品銜宣付國史館戶部候補主事潘先生學行事實》:「適廣東廉訪使長白額公玉如,雷瓊觀察使朱公亮生,知其品學兼優,忘分投契。額公遠在省城,不能常晤,朱公則數月必一見。於地方民生利害,知無不言,絕無一語及私。瓊、文二邑往來之通衢,崎嶇難行,請於朱公令營勇修治,百里內化為坦途,行人感戴。」


「朱公亮生」即朱采(1833-1901年),字亮生,號雲亭、眼仙,浙江嘉興人,同治三年(1864年)優貢生,光緒九年(1883年)出任山西汾州知府。在海南的吏治歷史上,最讓人感佩的,非朱采莫屬。


題聯海南第一樓


中法戰爭後,本來就對瓊州吏治極為不滿的張之洞,在《密陳瓊防人才片》中說:「臣悉心思索,查有山西汾州府知府朱采,廉勁果毅,勤樸耐勞,器識甚閎,志趣甚遠,久在北洋,深通洋務。臣在晉時,深悉其才,其所區畫設施,既不為淺陋凡近之圖,亦絕無蹈空粉飾之弊。現在瓊事緊要,如蒙天恩破格擢用,畀以事權,必能披榛辟莽,為國家完此奧區,粵防大局亦得犄角無慮,實於邊海皆有裨益。」


隨著「廉勁果毅,勤樸耐勞,器識甚宏,志趣甚遠,久在北洋,深通洋務」的朱採的到來,我們就看到海南地方志上諸如「海南第一樓,光緒十五年(1889年)巡道朱采建,祀唐李德裕、宋李綱、趙鼎、胡銓、李光五公於樓上」的記載。


在海南,可能沒有哪一處歷史遺存穿越時空,連結海外與中原,讓人徜徉其間感慨萬千;也可能沒有哪一座文化坐標承前啟後,固結民族大義與家國情懷,讓人整理思緒感奮不已。它就是僻居海外的海南「五公祠」,一個被稱為「海南第一樓」的地方。


「五公祠」是怎麼來的?徜徉于海南歷史的長河,可以清晰發現其脈絡,它源於蘇東坡,興於張之洞,成於朱采。


光緒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1888年1月17日),時負盛名的兩廣總督張之洞巡洋到瓊,他乘坐新造的廣甲兵輪抵達海口港,隨即登岸視察。就是這次「南巡」海南十多天後,仍在出巡途中的張之洞,1月30日致電雷瓊道朱采、儋州知州徐瑋文,讓他們查探蘇東坡居瓊時之甘泉「泂酌亭」遺址,並擬籌款建祠,以彰先聖。他在光緒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酉刻由港發《致瓊州朱道、徐守》中這樣說:「蘇文忠居瓊日有泂酌亭,在今府城內,泉甚甘,遺址今尚存否?即查明速覆。擬籌款建祠,以章先賢。」其中「籌款建祠,以章先賢」,在在流露張氏的忠臣之心。


「泂酌亭」是海南紀念蘇東坡的重要遺迹。2月8日,朱采、徐瑋文即回電稟報:「泂酌亭在城北不遠,上為蘇公祠,下臨蘇泉,泉甚甘,外江人官此者,均汲此泉以飲,剖竹符調水,步公故事。祠雖頹廢,而規模尚存,重修經費不過千金,職道等力所能辦,俟明春開工,再行具報。職道采、卑府瑋文稟。」


時間再過10多月,即光緒十四年十一月十三日(1888年12月15日),張之洞致電朱采詢問蘇公祠修建進展情況:「蘇祠竣工否?可修治閎整,鄙人捐千金,並飭局籌閑款千金助工。祠內可多建一院,並祀歷代謫瓊名賢。」張之洞既要求朱采他們將蘇公祠修治宏偉嚴整一些,又提出「多建一院」,以祀歷代謫瓊名賢,這便是雷瓊道朱采銜命修建「五公祠」的由來。


回到潘夫子,今天我們看到海口「五公祠」中那副傳遍天下最負盛名的楹聯,就是他的傑作:


唐嗟末造,宋恨偏安,天地幾人才置諸海外;


道契前賢,教興後學,乾坤有正氣在此樓中。


潘存的這副對聯,把唐宋歷史及建祠意義盡納其中,讚揚了五公的浩然正氣,可謂筆力如椽,長期來為中外遊客所稱道。不少學人認為,上聯對唐宋統治者滿腔怨恨而無怒態,下聯對被貶「五公」品德為人讚歎有加而不外露,充分地表達了海南人對「五公」氣節的景仰之情,確為不朽之作。


潘存為「五公祠」擬的聯還有:「東坡之外有五子,大海以南第一樓。」又聯:「萬里投荒開地脈,千年崇祀見天心。」


每每讀這些震蕩心田的佳句,怎麼都不相信這是出自一個自嘆「生平百不如人」的老夫子之手。


朱采深知潘存品學兼優,他們交往「忘分投契」,數月必一見。潘存對於地方民生利害知無不言,而無一語及自己。瓊山與文昌往來的道路崎嶇難行,他請朱采令營勇修治,使百里之內化為坦途,行人感戴。


朱采對他與潘夫子交往的感受是,「海外論交,幾更歲月。每聆清誨,倍益傾心」。正如朱採的《與孺初書》所言:


孺初尊兄先生閣下:海外論交,幾更歲月。每聆清誨,倍益傾心。敬維德與年增,福隨日永。琴書樂道,唱鳶飛魚躍之機;童冠來游,領沂水春風之趣。德輝在望,懷想盈襟。弟忝任巡方,愧無成績。陽春九十,數明媚之韶光;煙景三千,望迢遙之瓊海。附送修金二百四十兩,藉備加餐,敬希笑納。並祈惠示一切,曷勝佩紉。專此肅請道安,諸維爰照不宣。愚弟朱采頓。

由潘存題寫的溪北書院「講堂」。


身老不忘報桑梓


潘存一向仰往明代先賢丘濬,常欲發起複建丘公當年創建的「奇甸書院」,可惜有志未果。他還欲重修丘濬墓而未成。


朱采對潘存禮遇有加,潘因鄉里缺乏講學之所,承得朱采之助,籌款在鋪前建書院。書院西北面對七星峰,峰南有溪流環繞,故名之為「溪北書院」。只是這間規模宏大的書院落成之日,潘存溘然逝世,士林嘆之。


溪北書院是一所四合院型建築,古色古香,為海南清末著名書院之一,建築面積達3000多平方米,全部磚瓦結構,由東西廊相連,四周以圍牆環繞。書院坐北朝南,規模宏大,佔地面積20多畝,南開山口,俗稱頭門,面闊三開間。兩邊有磚砌的側間,上為卷棚頂,鋪蓋璃琉瓦。門匾上「溪北書院」四個大字,為著名書法家楊守敬所書。書院於清光緒十九年(1893年)所建。從書院建成後至宣統三年(1911年)間,曾聘任不少學者在此講學,培養了大批人材。辛亥革命後一直作為學校使用至今。現保存較為完好,文昌文北中學即其舊址。


是時,朱採的《題溪北書院潘孺初先生卷葹堂序》云:


孺初潘先生居京師數十年,純固之操,當代皆推仰之。晚歲歸田,不以寒蟬自處。嘗營溪北社學後改為溪北書院以牖鄉之人。謹按明季社學大江以南最盛,道德經濟,節義文章,往往而有。先生用意,揆之昔賢,將毋同!


文末記:「清光緒癸巳年仲夏月,雷瓊兵備道嘉興朱采題。」清光緒癸巳年是清光緒十九年,即1893年。


朱采與潘存的情誼,賜進士出身、特授韶州府教授、南海潘履端拜撰《潘孺初先生卷葹堂聯》曰:「二人契心蘭,一棠茇,一梓桑,緣結三生,依然殊方合節;秋留手澤,若陽春,若化雨,靈鍾兩大,競使異地同堂。」聯前有注「此祠公立潘先生與朱觀察功牌,永祀千秋」。


落葉歸根。「百不如人」的潘夫子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歲在癸巳六月朔日,朱公告假卸篆,赴省養痾,海濱餞別,愴然欲絕。閱日旋里,中途感受熱氣,病勢頓增,至初八日,時加戌,遂終於家,享壽七旬加六。鄉里婦孺呼嗟載道,士林追慕更不能忘。」(潘為淵採錄《欽加四品銜宣付國史館戶部候補主事潘先生學行事實》)


潘存去世後,朱采送《挽潘孺初先生聯》曰:「海外論交,長我十年,群推碩果;道旁話別,思君半月,遽作古人。」此「道旁話別,遽作古人」,是指光緒癸已年六月朱采告假卸篆,與潘存海濱餞別,愴然欲絕,潘歸里途中感受熱氣,病勢頓增,不久逝世,終年76歲。


張之洞痛失故交,他的《挽潘孺初先生聯》自是不一般:「早為閻文介所知,依然戶部潛郎,鸞鳳獨翔天海外;昨痛鄧鴻臚之逝,可憐嶺南賢士,龍蛇偏厄己辰年。」上聯嘆息潘存被閻敬銘所器識,但在京城戶部做了30年主事,竟然沒有得到提拔使用,「潛郎」指懷才不遇的人;潘存的好友鴻臚寺卿鄧承修比他早逝一年,而鄧與潘一樣亦為張之洞所敬重,故張氏於下聯發出了「可憐嶺南賢士」的深沉感慨。


後世難忘潘夫子


18年後,新任的兩廣總督張人駿以潘存品行高峻,學識深遠,奏請朝廷,將其生平事迹,學問德行,宣付清國史館立傳,以風行於世。宣統三年(1911年)國史館總篡賴際熙、協修商衍鎏撰寫潘存傳略,兼以後人輯其詩文著作為《潘孺初先生遺集》傳世,從而使潘存的學行事實得以流傳至今。


張人駿是中國近代史上一個有影響的人物,他對潘存的評價甚高,稱其「品行高峻,學識深遠」,稱張之洞「最敬其為人,至於懷抱之宏,議論之精,天下大勢,瞭如指掌,尤為人所難及」。這是把潘老夫子推仰到至高無上的位置。誠則在國勢日弱、備受欺凌的晚清時期,也只有「懷抱之宏,議論之精,天下大勢,瞭如指掌」的飽學之士、愛國之人,才能提出瓊崖建省的宏大設想與主張。


在潘夫子看來,海南唯有另建一省,加強建設,鞏固海防,方能改變「瓊島」的落後狀態,杜絕外人的覬覦之心。


從丘濬到潘存,海南人的鄉土情結就是這麼樸實無華。否則,海南建省的歷史就不會有這麼深厚的積澱。看來吾輩是註定也忘不了「潘文昌」——此潘孺初公可是張樹聲、張之洞、張人駿三任兩廣總督所推重的海南碩儒、嶺表偉人!


文海南日報海南周刊特約撰稿 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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