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下雨，這裡下子彈」 墨西哥毒梟把社會變「戰場」

這次「世紀審判」安保嚴密 圖據《赫芬頓郵報》

11月13日，一場重大審判在美國紐約布魯克林聯邦法院開審。站在被告席上的，是被美國政府認為「極其危險」的世界頭號毒梟——古斯曼（Joaquin 「El Chapo」 Guzman）。審判預計將持續4個月。

此人到底有多可怕？據美國《紐約郵報》、《赫芬頓郵報》報道，因為古斯曼心狠手辣，曾兩次從墨西哥最高級別的監獄中逃脫，這讓參與審理的陪審員們膽戰心驚。其中一位因擔心被報復嚇到哭，還有一位在選擇陪審員期間便因「恐慌症」而被送醫，2名陪審員選擇臨陣退出。

據《參考消息》報道，為了將其押解往法庭，美國政府不僅派直升機一直監控，就連沿途經過的布魯克林大橋也在一天內兩次封鎖交通。這場馬拉松式的審判預計將進行4個月，如今仍在進行中。

暴力成為日常 「毒品戰爭」的標記隨處可見

據美國《華爾街日報》報道，自1997年墨西哥政府首次公布犯罪數據以來，目前已有25萬人死於兇殺案，3.7萬人失蹤。英國《衛報》稱,2017年曾被稱作是墨西哥史上最血腥一年，全年發生了約2.7萬起兇殺事件。而墨西哥政府公布的數據顯示，2018年上半年，該國兇殺案共計15,973起，比去年同期上漲16%。

載有157具屍體的拖車被放置在田裡。圖據加拿大《環球新聞》

3.7萬失蹤還只是官方統計數據，而據專家估計，墨西哥大概只有40%的失蹤案會選擇報案，更多的人因擔心報復或恐懼而不願報警。此外，失蹤人口並不計算在謀殺案中，如若計算在內，墨西哥的謀殺率將更高。

在墨西哥北部邊境城市Reynosa，暴力已變成一種日常。早晨通勤可能會因為槍戰而被耽擱；觀影期間若發生槍響，電影院則立即關門；超過90%的居民認為當地很不安全。

索菲亞（Sofia）是Reynosa市的居民，每天早晨她都會查看當地最新的謀殺案新聞，這些內容均來自親朋好友的WhatsApp：「X街發生了一起槍戰」，「Y區發現一具屍體」，「避開Z區」。對索菲亞而言，這「每日一查」成了出門前看天氣一樣的家常便飯。「這裡不下雨，」她說：「這裡下子彈。」

「毒品戰爭」的標記隨處可見：主街道的樹木和牆壁被子彈打得千瘡百孔；毒品販子時常會在荒地里遊盪；而且時不時街上便會拉開一場槍戰。房頂上安裝有攝像頭，「到處都有眼線」。一位女子稱：「要麼是政府的眼線，要麼是卡特爾（cartel）的眼線。」(編者註：拉美販毒組織所謂的「卡特爾」，是指各有地盤和專長的黑幫組成的聯合體。)

墨西哥士兵繳獲的販毒集團所使用武器。圖據法新社

由於Reynosa市所在的Tamaulipas州地處美墨邊境，一些最嚴重的暴力事件往往發生在這裡。有時，惡性暴力事件發生後會引起全球新聞媒體注意，但更多時候，大多數的犯罪不會被當地媒體報道：要麼是記者為了活命不報道，要麼是販毒集團足以控制相關新聞的報道。

「我們不會發表與販毒集團相關的犯罪新聞，目的是為保護我們的記者。」當地一家曾被販毒集團攻擊的媒體總編說。2017年墨西哥共有8名記者被殺害。人們更傾向於使用匿名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犯罪現場的照片，或警告哪裡突然發生犯罪集團的火拚等信息。

墨西哥毒梟乘勢發展 登上福布斯富翁榜

墨西哥揮之不去的毒品陰霾始於上世紀90年代。

二戰爆發後，東南亞的「金三角」地區的毒品走私路線被切斷，而大洋彼岸的年輕人對毒品的需求卻開始激增，因此拉美成為世界第一大毒窩，毒品貿易成為了販毒集團集團大肆斂財的機會。

2012年墨西哥聯邦警方守衛在繳獲的105噸大麻旁。圖據CNN

美國歷史頻道報道稱，哥倫比亞的販毒集團正是在此時起勢，其中最著名的兩個卡特爾組織便是麥德林（Medellin）和卡利（Cali）。巔峰時期，麥德林一天的毒品利潤便可達到6000萬美元；而卡利巔峰期時，流入美國80%的毒品均為卡利提供。政府的打擊以及1981年美國和哥倫比亞達成的引渡協議，對該國販毒組織造成嚴重打擊。至1996年，卡利的高級頭目們都被送進監獄後，哥倫比亞的毒品交易得到一定控制。

正是在這段期間，墨西哥毒梟得勢發展。墨西哥最大的兩個販毒集團，一個為錫那羅亞（Sinaloa)，一個為海灣集團（Gulf）。

目前受審的古斯曼（Joaquin「El Chapo」Guzman）正是錫那羅亞集團的首領，他曾被美國稱為「世界上勢力最強大的毒販」。在其掌控下，錫那羅亞成為觸角伸向48個國家的犯罪集團。據美國檢方估計，古斯曼的身家資產大約為140億美元，他還曾登上過《福布斯》雜誌的富豪榜。古斯曼曾有過2次被捕和離奇越獄的經歷，2016年時再次被捕，並於2017年引渡至美國面臨刑事起訴。

毒梟古斯曼2016年被捕。圖據法新社

海灣集團與老派的錫那羅亞形成強烈反差，該組織以殘暴和無情維繫統治地位，是墨西哥最為猖狂的販毒集團。該集團直到80年代才進入販毒領域。2000年左右才發展為錫那羅亞的主要競爭對手。

重金收買精英部隊成員其他幫派效仿套路

安保分析人士認為，墨西哥的治安問題從幫派競爭演變為持久「戰爭」的關鍵因素便是，販毒集團招募了來自該國軍方的精英士兵。這一切始於1999年。

販毒集團將墨西哥拖入「戰爭」。圖據《華爾街日報》

當年，海灣集團的頭目卡德納斯（Osiel Cardenas Guillen）發現自己總是深陷地盤戰中，為與競爭對手和墨西哥軍隊相抗衡，卡德納斯開始了拉攏墨西哥特種部隊GAFE的工作。據多家媒體報道，這是一支精英部隊，其成員均是精挑細選的精兵強將。

然而，卡德納斯用金錢收買部分受腐蝕的GAFE成員，最初有30餘人投靠海灣集團，成為打手兼殺手。隨後這支隊伍不斷擴大，成為海灣集團的准軍事行動力量，Los Zetas便這樣成立。

作為海灣集團最核心的組織，Los Zetas用暴力解決一切事情，殘暴、鬥狠、槍殺、綁架則是他們的標籤。諷刺的是，這支隊伍於2010年和「老東家」分道揚鑣，成立了屬於自己的犯罪組織Zetas。

恐怖是Zetas的「招牌」，該組織不僅販毒，而且殺人越貨、綁架勒索無惡不作，同時不僅與對立幫派血拚，甚至和警察和軍隊較量。經此「啟發」，其他販毒集團也都學會了這個套路，紛紛從軍隊「招兵買馬」，將能打能戰的士兵收入手下。

代號為Z 40的Zetas頭目Trevino被捕。圖據法新社

據英國《鏡報》報道，該組織的上任頭目特雷維諾（Miguel Angel Trevino）已於2013年被捕，此前美國對他的懸賞金為500萬美元。其繼任者，代號為「Z-42」的奧馬爾（Omar Trevino Morales）也於2015年被捕。

美國《華盛頓時報》2009年曾報道，美國國防部認為，墨西哥兩個最大毒梟集團聯合起來擁有超過10萬步兵。而這些士兵已經成為墨西哥政府軍的強大對手。美國國防部一名官員稱：「這些毒梟控制的步兵數量快可以和墨西哥政府軍人數匹敵，政府軍的人數大約為13萬人。」

不僅在人數上，販毒集團還擁有規模龐大、裝備精良的武器。警方從其繳獲的武器除了數量龐大的突擊步槍、子彈等，還包括手榴彈、導彈、火箭彈、狙擊步槍以及裝甲卡車等。

販毒集團滲透社會 警察淪為打手和幫凶

販毒集團不僅互相爭奪地盤，還將勢力滲透到社會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政府內部。他們通過行賄、色誘、威逼利誘等手段，拉攏了一批政府官員作為保護傘。就連警察也淪為他們的打手和幫凶。

2010年墨西哥警方從Zetas繳獲的大批武器。圖據CNN

今年9月，包括美聯社在內的多家媒體曾報道稱，墨西哥當局罕見地解散了港口城市阿卡普爾科（Acapulco）的全部警察力量，並對當地所有警察進行調查，稱其已被毒販所滲透。超過700名警察被繳械，電台、防彈衣等也被沒收。武裝部隊取代警察，暫時負責當地居民的安保工作。

不只是阿卡普爾科，自2014年以來，墨西哥格雷羅州已有超過10多個城鎮和城市的警察部門被解散。塔毛利帕斯州自2011年絕大多數的當地警察力量也被解散。

由於工資低和缺乏訓練，墨西哥警察很容易被毒品卡特爾集團圍獵。販毒集團出錢誘惑部分警察歸順毒品黑幫頭目，如果膽敢不從便以性命相威脅。據美聯社報道，在格雷羅州和韋拉克魯斯州的部分城市，毒品卡特爾猖獗到要求警察綁架目標人物，並將之交給黑幫殺手審訊和殺害。

CNN報道，墨西哥大選季有132名政客被殺。圖據CNN截圖

冒風險的不只是警察。據美國CNN報道，墨西哥於今年7月1日舉行了總統及地方選舉。然而自去年9月開啟候選人登記活動之後，至少有132名政壇人物被殺，被稱為墨西哥近代史上「最血腥的大選」。其中大多數受害者是在競選活動中被殺，部分受害者則還來不及正式登記註冊前就被殺害。

這些刺殺案件覆蓋了墨西哥所有的政治黨派，其中多數是被毒品卡特爾盯上。墨西哥一位公共管理教授文森特（Vincente Sanchez）告訴加拿大《環球新聞》稱，犯罪集團希望安插對他們友好的立法者上位，恐嚇或嚇走那些可能危及其生意、對犯罪行為採取強硬立場的候選者。

另一位安全專家亞歷杭德羅·霍普（Alejandro Hope）則向英國《衛報》分析稱，犯罪組織是在利用大選，試圖將他們的犯罪帝國「更上一層樓」。

墨西哥動用軍隊巡邏，2006年打響「毒品戰爭」。圖據美聯社

雖然古斯曼和Zetas高級頭目相繼落網，但墨西哥的暴力犯罪行為並未減少，相反而是引發新一輪的暴力。《華爾街日報》報道稱，過去十年對大型販毒集團採取的鎮壓行動，只是阻止了某一販毒集團一枝獨大、避免其強大至可與政府相匹敵。

而近兩年內，美國部分州和加拿大均將大麻合法化，導致墨西哥不少農民改種罌粟，使得毒品貿易再添衝突。「這是墨西哥的文明危機。」2011年兒子被殺害的墨西哥詩人西斯利亞說道。

來源：CNN、英國《衛報》、《華爾街日報》、福布斯雜誌、加拿大《環球新聞》、半島電視台等

紅星新聞記者丨王雅林 編譯

編輯丨張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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