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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戶2名男孩接連失蹤,我去他家院子,卻在棵紅梅樹下發現端倪

富戶2名男孩接連失蹤,我去他家院子,卻在棵紅梅樹下發現端倪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瀟丫頭

1

方才下過一場大雪,四方城一夜之間靜謐下來,精怪們都化作凡人模樣,混在茶樓里聽書唱曲兒,或者跑去集市去看凡人們準備小年夜的食材都有什麼……

他們和凡人沒什麼不一樣的,只不過性子更像小孩子。

台上的說書先生說到一半覺得口渴,拿過茶碗一看,裡面空蕩蕩的,茶水不翼而飛。他的瞬間臉色發青,愣在那連話都說不利索,逗得座下的人捧腹大笑不已!

畫師看著說書先生身邊那個隱去身形還在偷笑的鼠妖,無奈的搖搖頭。

「付兄,這可真是個好地方,你太會享受了……嘖嘖,不厚道!」白衣少年笑的眉眼彎彎,搖著一把摺扇,姿態可以說的上十分風騷了。

細細端詳這少年的容貌,竟有幾分眼熟。

畫師在心裡嘆了口氣,繼而開口:「老闆娘在奉仙鎮就和在下說好了分道揚鑣,如今這是怎麼個意思?」

白衣少年拿扇柄在他手上一敲:「小點聲兒,我都待了這些天了,你眼神還是不見好啊?我如今可是換了副少年郎的好皮囊,翩翩公子懂不懂?叫老闆娘算個什麼話。」

畫師看著眼前的俊俏少年,有些憋屈。

半月前這位還是個美貌嬌艷的絕色佳人,轉眼就披上了奉仙鎮那個殺人狂魔——少年長澤的皮囊,真是讓他一言難盡。

「所以您現在是男子樣貌,成日和另一個男子混在一起不覺得奇怪嗎?」

前者瀟洒的打開摺扇:「噓,叫我長澤。」

畫師的臉色有些難看,可誰叫他打不過這人呢!

「……長澤。」

「怎麼了付兄?」

「外面方才雪停。」

長澤眨了眨眼:「所以呢?」

「你這扇子扇了半個時辰了,數九寒天的,不冷嗎?」

長澤清咳一聲,把扇子收好了:「不好意思,第一次做男人,是有些過於興奮了。」

畫師無話可說,起身向外走去:「你坐著,我出去賞梅。」

「別啊,等等我!」身後的人扯住了他的衣衫。

四周瞬間一陣唏噓,畢竟大多數人已經偷偷打量這兩位氣度不凡的公子哥很久了……

畫師臉一黑,扯過袖子先急急走了幾步,誰知一出門,就撞上了幾個正在打鬧的孩童,一個男孩架不住雪天路滑,撞得又急,直接摔在了畫師腳下!

「呦呦呦,這是幹嘛呢?給哥哥們拜哪門子的早年,快起來,摔疼了吧!」跟過來的長澤看見這一幕,急忙彎腰去扶那個摔懵了的孩子。

男孩看著眼前這個好看的少年,一時間忘了該說什麼。

畫師搖搖頭,這人無論扮男人還是女人,著實是個禍害!

一個衣著樸素,卻乾淨整潔的婦人急急走了過來,看見小男孩後眼睛一亮:「元寶,你跑這麼快做什麼,摔了吧?快下來,你爹該等急了。」

男孩跑過去牽了她的手。

「多謝二位先生了,既如此,我便先帶他回去了。」婦人禮數十分周到。

畫師頷首,正要說「沒什麼」,卻被身邊的長澤截了話頭!

「這是夫人的孩子嗎?瞧著十分討喜,這孩子也是與我們有緣,不知可以去舍下討碗茶喝嗎?」

畫師立馬震驚地看向他:這又是要整哪一出?

婦人有些懵,可禮數沒丟:「啊……這樣,當然可以,那……那二位先生就隨我來吧。」

長澤應了一聲,歡天喜地的跟上去了。

畫師也只好跟著,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這是做什麼?」

長澤微微一笑:「這就顯出你的無知了吧?可見你先前那十七色是用腳趾頭集的吧。」

畫師被噎的無話可駁,但實在瞧不上這位的做派,心裡暗暗腹誹:方才從茶樓出來就說要去人家舍下討茶喝,穿的人模狗樣的,找這麼蹩腳的理由,也不知是誰腦子更不好使些!

2

「你瞧瞧,你瞧瞧,我就說姐姐不簡單吶,出去沒半刻功夫還帶回兩個年輕的男人來,做的事也忒沒臉了些!」

這個看著還算氣派的府邸門口此刻攔著一個貌美年輕的女子,身旁站著的管家唯唯諾諾,她說什麼都連連答應。

抱著男孩的婦人臉色十分尷尬,也不還嘴,就像根木頭一樣杵在原地。

「爹!」元寶朝管家喊了一聲。

管家連忙把元寶從婦人手上接過:「大夫人,給我吧,別累著您了。」

畫師和長澤對視一眼,低聲道:「瞧你乾的好事。」

長澤聳聳肩,一言不發。

「呦!自己下不了蛋,就把別人的兒子當成是自己的,傳出去讓別人怎麼看老爺呀?」美貌小妾依舊不依不饒。

婦人這下的臉色十分難看,狠狠地瞪著她。

管家滿頭是汗:「夫人,你少說大夫人幾句吧,這……還有外人呢!」

小妾冷笑一聲:「馮素娘,你別瞪我呀,我今兒還就不給你臉了,你能怎麼著?」

素娘沉默了一會,將視線收回,又恢復成方才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一樣,轉過頭對畫師和長澤說:「失禮了,想來府里也沒備什麼好茶,勞煩二位為了元寶刻意走一趟,沒有你們,元寶今日可不知要摔傷哪裡了……」

這話像是故意說給誰聽的,聽的人恍然大悟,長澤這個有眼色的急忙打圓場。

「孩子沒事就好,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夫人這般賢良,日後定會是個好母親!」

小妾聞言臉一黑,明顯挑不出什麼刺來,冷哼了一聲:「一個家奴的孩子也值得你這麼拋頭露臉的,寶貝的這麼緊,丟不丟人!」

說罷,甩著帕子進門去了。

管家卻湧現出幾分感激之情:「若真的是這樣,那可多謝二位先生了,元寶這孩子不懂事,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畫師看了看一旁一言不發的素娘,笑著回應:「無礙,孩子還小,男孩這般年紀都這麼活潑。」

素娘聞言,眼皮動了一下。

等離張府遠了,長澤拿扇子戳了戳畫師的肩膀:「怎麼樣,可發現什麼值得關注的端倪沒有?」

畫師懶得計較他的言行無狀,只是思考著什麼。

「想什麼呢?這麼認真。」

畫師猶豫了片刻,才向他說:「之前我遇到過一個同樣沒有孩子的女人,請了尊邪神在家裡拜,雖然瘋魔到卑微的境界,可她的卑微和馮素娘的卑微不一樣。」

長澤笑了一聲:「哪不一樣?」

「說不出來,一個讓人不舒服,一個又覺著……過分沒價值些。」

長澤點了點頭:「你還是見到少,這塵世啊,花樣多了去了,可哪樣物件都比不過人的花樣多;縱然是一類人,可心性又是一百八十種,所以不存在『誰和誰很像』這種說法,沒什麼稀奇的。」

畫師目不轉睛地看著長澤。

「怎麼?被我說這番話時的認真神態迷住了?」長澤正經不過半陣,又被打回原形。

畫師搖搖頭:「從來沒人和我說過這些,確實覺得稀奇。」

長澤愣了一下,眯起眼笑了:「這麼可憐的啊……」

3

善堂門口聚集著一群人,時不時還會從人群中傳出幾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夾雜著周圍人的安慰和勸解。

長澤剛咽下一口芝麻酥,聽見這動靜,瞥了瞥畫師,含糊不清地說:「喏,那邊出事了。」

畫師順著方向看去,只見有些人身披白布麻衣,顯然是在吊新喪。

「再看看看在中間的人是誰?」長澤朝那裡打了個響指。

——馮素娘此刻嘴裡說著什麼,用手輕輕拍打著哭的幾乎暈厥過去的一位婦人,眼眶也是紅紅的。

「馮夫人?」

「過去看看。」長澤率先走過去。

走的近了,只聽見馮素娘語氣柔和,眼淚卻不停地往出流:「……這天兒冷了,孩子想玩雪是難免的,也都怪我沒勸老爺把那荷花池堵上,結了層薄冰,哪怕掉下去只雀兒,也能踩碎……唉,多好的孩子,多討人喜歡!」

階前擺著一具小小的棺材,上面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細雪,在冰天雪地里,單薄的刺眼。

孩子的母親已經哭的不成人樣了:「我的小風啊!娘對不住你,娘對不住你呀……」

馮素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輕輕地給這個婦人拍背。

「打聽一下。」長澤站在一個看熱鬧的路人身邊問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青年人搖搖頭:「這女人啊,在張府做挑水的營生,有個六七歲的兒子,昨兒個和他娘一道去了府里,她娘讓他乖乖在院子里等,哪料不到一趟水挑回來的功夫,這孩子就掉進了荷花池,發現的時候,浮在水面上連衣服都結冰了……嘖嘖!」

畫師與長澤對視一眼,心情有些沉重。

青年依舊喋喋不休:「要我說,這張府的大夫人可真是個活菩薩,雖說自己沒孩子,可對下人的孩子們都極好,素日里人也溫和,不知比那刻薄又自命不凡的二夫人強多少倍,可惜張員外是個眼瞎的,嘖嘖……」

人群此時突然驚呼起來,畫師抬眼一看,發現那孩子的母親已經哭暈在原地了!

等騷亂停止後,馮素娘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人群外的畫師和長澤,怔忡片刻,便走了過去。

「二位先生怎麼在這裡?」

畫師看了看錶情微妙的長澤,無奈地開了口:「實話和夫人說吧,我和我……弟弟,平時會些相面道法的手段,這孩子怨氣有些重,怕不是失足跌落湖中那麼簡單。」

托長澤的福,瞎話真是張口就來!

馮素娘顯然被這番話驚的不輕,那表情也不知是震驚還是無言以對。

「夫人,這事情若是不解決,府內近期怕是不會安生!」畫師皺著眉頭,繼續危言聳聽。

馮素娘這才反應過來:「那……那我能做些什麼?」

長澤「啪」的一聲合上扇子:「去府上借宿幾日,待怨氣除盡,我二人自會離開,放心,不收任何酬勞,誰讓我們與夫人有緣呢?」

馮素娘輕輕皺了皺眉:「我做不了我家老爺的主,這樣,容我去說說,盡量請二位先生住進來。」

畫師點點頭,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後,張口道:「你怎麼偏要纏著她呢?」

長澤用扇柄敲了敲手心:「直覺吧,張府有個驚天大秘密,我可得抓住機會好好吃一頓。」

「那這孩子?」畫師指了指棺木。

「你說的也沒錯,這孩子確實不是失足掉進去的,所以我才說張府有古怪。不過這麼小的孩子,遇害時那樣慌張,哪裡會有什麼怨氣?怕是連冤都來不及喊,這世道人心可怖,真是豺狼都比不上……」

4

二人前者受邀進了張府,後腳便撞見府里的主人眾目睽睽之下對著自己的夫人撒氣!

「你說說你能做成些什麼?兒子給我生不出來就算了,一天天盡去惹事,現下府里還出了一條人命,我張庚吉的氣運都不知道被你敗壞多少次了!」

一個又矮又瘦,面相刻薄的中年男人對著跪在腳邊的馮素娘不停謾罵,絲毫沒有對待枕邊人的樣子,姿態反而像是對一個不討喜的奴僕。

馮素娘紅著眼眶,絲毫沒有委屈憤怒的表情,反而堆積了滿臉的愧疚,似乎自己真的做錯了很多事一樣。

「老爺,別生氣了,來,吃個橘子。」小妾輕輕拍著他的胸口安撫:「也算她識相,實話實說還帶回兩個看風水的,不然那才是該死!」

張員外在美人酥手的安慰下,微微降了些火氣:「若不是為了臉面,你這個犯了七出之條的罪婦早就被我休了!」

馮素娘唯唯諾諾地應了:「是我的不好,老爺消消氣……」

畫師實在是看不下去這小門小戶偏愛耍皇家威風的過家家場景,一句都懶得勸,直接跟著管家去客房了。

長澤倒是捧腹笑個不停:「那小矮子也忒可笑了些,本來就是個沒子嗣的命格,強求這些做什麼?必須生個兒子繼承萬貫家財嗎?」

畫師真恨不得把他嘴縫上:「你踩得正是人家府上『鑲金又鑲玉』的石板,少說兩句會死嗎?」

長澤愣了一會,尋摸明白畫師那番暗諷的意思,直接笑的更歡了!

二人就這樣頂著除祟的名義沒皮沒臉的住了幾日,明面上什麼也沒幹成,背地裡可是把這戶人家的各種作天作地的行為看了個清清楚楚。

無非是大老婆色衰愛弛生不齣兒子,懦弱卑微的都快低到土裡了;小妾作天作地出各種幺蛾子,不作妖就顯不出她了;男主人又是個胸無大志只能聽進去枕邊邪風的蠢貨……

所聞所得,已經可以編撰一本大戶人家的八卦紀要了!

畫師把玩著手裡的茶杯:「你確定這裡有問題?」

長澤打了個哈欠,語出驚人:「不確定,可能是我直覺出錯了。」

畫師都懶得和他計較了,自顧自說道:「托你的福,這是我第一次漫無目的,毫無頭緒的接觸一些人,才發現原來這世間凡人,大多微小乏味,只不過每個人都沉迷於眼前的生活,自認為瑣事比天大。」

長澤鼓掌:「少年,恭喜你終於看到真正的人間!」

「嗯,感覺看得不能再透徹了,所以我們可以走了嗎?」

「好吧,今晚走。」

誰知,晚膳還沒用,二人偏巧就趕上了一出大戲!

管家的小兒子元寶摔碎了小妾一隻玉鐲,那隻玉鐲偏還是全城都罕見的貨色,戴出去連那些正經官太太都會艷羨的看上幾眼,可見價值不菲。

小妾當場就給了元寶兩個耳光,管家去攔,也被其他家丁連打帶踹的差點站不起來,臉上掛了不少彩,更別說細皮嫩肉的小孩子遭了毒打會是什麼樣子!

「老爺說了,隨我怎麼處置著小畜生,你們今兒誰攔我我就剁了誰!不好好教訓這小王八蛋,真當老娘是馮素娘那個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老賤人嗎?!」

管家趴在地上,一口氣都出不順了,還是在求小妾饒了自己的孩子。

「求求你了夫人,我們賠,我們賠,你別動元寶,你別打他……」

元寶的門牙被打掉了一顆,跪在凍得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身邊就是那隻被摔斷的玉鐲。

小妾的眼中流露出憎惡的神色:「姑奶奶我可沒馮素娘那麼虛偽,下人的孩子都寶貝成一樁獨有的貴重物件兒,我看她八成犯了癔症,瞧見誰的孩子都覺得是她自己的!」

下一個巴掌剛要往孩子嬌嫩的臉皮上落,馮素娘說來就來,撲在地上抱住元寶怎麼著都不肯放手,眼裡全是慌亂。

「你不許動他,不許動他!」

元寶受了驚,在她懷裡不停地尖叫扭動,誰也認不清了。

此番舉動讓護著他的馮素娘十分錯愕,好像受到的刺激,表情也從驚訝變成了幻滅……

小妾順勢就給了她一個巴掌:「你個不會下蛋的母雞也配和我說話,我可不像你,我年輕漂亮,有自己的孩子是遲早的事,今天這小兔崽子摔了我一隻鐲子,我得要他這條賤命來賠!」

場面混亂不堪,上尊下卑的說法本來聽著就可笑,如今正妻和小妾顛了個兒,瞧著更是荒唐。

畫師也不管這事是不是和自己這個外人有關,走過去直接打斷眾人。

「夫人,這玉鐲再貴重,也抵不上一個孩子的命,再說如今這副場景,人多口雜,傳出去也叫旁人看了笑話……這樣,在下出銀兩替這孩子賠了鐲子,您高抬貴手,放過他吧,就當是行善。」

小妾愣了一下,隨即惱怒道:「你個神棍瞎摻和什麼啊?我教訓誰與你何干,瞧你這一副小白臉的樣子,你哪來的錢賠我的鐲子?」

畫師呼吸一滯,片刻後,從未體會過的憤怒瞬間充斥了整個胸腔。

——爛泥里的螻蟻!

這個粗鄙的女人,只讓他聯想這個詞。

下一刻,一卷銀票飛到了小妾的腳下,打斷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長澤吹了聲下流的口號,也不知是對誰故意大聲說道:「你何必生氣呢?區區臭蟲,凡是能用銀子能解決的事,就一定能全了那點可憐的臉面不是?」

小妾和畫師聞言,表情都不似方才那般難看了。

各自都在想,這番冷嘲熱諷,定是用來安慰自己嘲諷對方的。

不過小妾顯然還沒有解氣:「今天就算了,來人!給我看著這個小兔崽子,讓他跪到子時,明兒個還活著,就當我大發善心了。」

說罷,攏了攏狐裘,拾起地上的銀票,扭頭進屋了。

在家丁的驅散下,畫師二人與馮素娘也只能勉強離開,半死不活的管家也被抬進屋內,天地之間,只剩下一個單薄的,瑟瑟發抖的小身影匍匐在那裡,無助可憐!

畫師看不下去,解下外衫將元寶用力裹住,雖說此番舉動略顯徒勞,但也聊勝於無。

「你可越來越像個人了。」長澤打量著他。

畫師只著中衣,冷漠地往前走:「這世道,人不人鬼不鬼,隨便是什麼吧。」

5

狹小惡臭的空間里,兩具凍得青紫的屍體瞪著雙目,似是不解這枉死的困惑,執著地看著上天!

茅房的地上,橫呈著昨天還在作威作福的小妾屍身,此刻她躺在地上,頭顱下是一灘已經烏黑的血液,不遠處又塊尖利的石頭,上面也沾著凍的發黑的血跡……

令人心痛不忍的是,樑上掛著一串麻繩,吊著的,正是小小的元寶!

畫師的呼吸有些不穩,扶著牆才勉強的走了出來,與外面一臉沉重的長澤對視過後,他的眼眶竟有些發酸……

半晌過後,他沙啞著嗓子開口:「我昨夜,該堅持把他抱進去的。」

長澤不知道該接什麼,只是看著家丁們進進出出,看著撕心裂肺哭號著的管家被生生拖了出來,緊接著兩具蓋著草席的屍身也被抬了出來!

旁邊的一些丫鬟害怕的聲音都顫抖不已:「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會,會不會……是鬧鬼了呀,前幾日淹死在荷花池的小風回來索命了?」

「呸,那兩位先生不是說邪祟已除嗎?我看啊,是咱們……咱們二夫人覺得不解氣,想偷偷弔死元寶,結果自己也被絆倒,頭磕在屍體上活活摔死的!」

「對對……你說的對,二夫人昨夜那麼對小元寶,是還說過要殺了他的話……」

長澤收回注意力,打量了一下四周,隨後神色有些凝重,看了看皺著眉頭走神的畫師,無奈地搖搖頭,朝那群丫鬟問道:「你們大夫人去哪了?」

「回先生的話,大夫人聽聞元寶和二夫人一同遭遇不測的事,直接暈過去了,怕是現在還在屋子裡沒醒過來,畢竟……她曾經最疼元寶了。」

長澤點了點頭,走向畫師:「別傻站著發愣了,和我去瞧瞧馮素娘。」

畫師看向他:「現在?」

「這樁事不對勁,雖說那個小妾確實是有不解氣殺了孩子的可能,但選在這麼偏僻的茅房,還是下人用的茅房,你不覺得蹊蹺嗎?」

畫師面無表情:「這我也看得出來,你不用賣關子解說。」

長澤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成了人不成?既然知道怎麼回事,還不辦正事,在這裡傷春悲秋什麼?」

畫師嘆了口氣:「沒什麼,昨天剛說過這世道人不人鬼不鬼,今天就配合我出了這麼樁事,真是可懼。」

「可見你是見得越多,越不中用了。」長澤搖搖頭。

畫師無言以對。

二人來到馮素娘偏僻的院落,只見裡面整潔有序,中間的雪地被掃開一條幹乾淨凈的小路,東南角還種著一棵紅梅,清香撲鼻,雅緻動人。

下面鋪著新土,沒有落上雪,像是時時翻動休整過。

長澤走過去嗅了嗅梅花,折下一枝來把玩:「這花開著可比外面的嬌艷多了,和成了精似的。」

畫師皺了皺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屋裡傳來一陣咳嗽聲,緊接著馮素娘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外面是誰呀?」

長澤把梅花丟給畫師:「拿著,我要開飯了。」

畫師接住花枝,摩挲了片刻,便跟著長澤進去了。

馮素娘的裝束依舊沒有變化,只不過臉色更憔悴了一些,此刻看著兩個外人就這麼直直地走進自己的房間,臉色多少有一些難堪。

「下人們都去湊熱鬧了,二位先生不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到我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畫師直視著她的眼睛:「府里的二夫人死了,就在昨夜。」

馮素娘有些害怕地點點頭:「這個我知道。」

「還有元寶,夫人不是一直視若珍寶嗎?如今那樣一個小小的孩子被活活弔死在污穢不堪的茅房裡,下人們都在傳,說是二夫人乾的,因為心虛,腳下一個不留神,也摔死在那了……」畫師頓了頓:「您覺得是這樣嗎?」

馮素娘的面色明顯十分痛苦,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好元寶,他還那麼小……」

長澤掏了掏耳朵,打斷了她:「夫人這些話我總覺得在哪聽過一次……哦對了,上次在善堂,您也是這麼安撫小風的母親吧?可真是菩薩心腸,嘶——不過,怎麼這些事兒總能讓您攤上呢?」

馮素娘有些錯愕地看著他。

「元寶死了,你怎麼不去看一眼送送他呢?」

馮素娘摸了摸滿是淚的臉頰:「我方才本來要去的,可誰知眼一黑,就暈過去了,真是老了,人愈發不中用了。」

長澤搖了搖手裡的扇子:「不不不,不對,您呀,是剛殺完人,心虛了!」

馮素娘聞言險些沒站穩,踉蹌了一下,重重的捏著桌角才勉強站住!

「你……你說什麼?」

畫師搖了搖頭:「夫人,你忘記我們曾經和您說過什麼嗎?人死的蹊不蹊蹺,我們可是一打眼就瞧得出來。」

馮素娘手一抖,桌上沒綉完的小孩肚兜被打落在地上,上面綉著拐子紋,寓意子孫昌盛……

6

六歲的時候,馮素娘失手讓弟弟從台階上滾了下去,險些被父親打死,她被吊在柴房一天一夜,沒有飯吃,沒有水喝。

「你個賠錢貨,險些斷了我馮家香火,那是我兒子,兒子你懂嗎?」母親抱著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兒子,指著她聲聲泣血。

其實爹和娘也並非對她不好,吃穿不愁,甚至偶爾也會任她撒嬌任性。

只不過在弟弟這件事上,沒有一點可容忍的餘地。

馮素娘暈暈乎乎地吊在那裡,從開始的驚慌恐懼到後來的懵懵懂懂,給自己的心裡種下了一句話:兒子原來就是最好的。

第二天清晨,她就被娘抱回到自己的房間,混沌間似乎感覺到娘一遍一遍的摸著自己滿是血痕的手,不停的道歉,嘴裡喃喃著些她聽不太懂的話。

「素娘,你爹和我不是要拿你出氣,也不是不在意你,只是太擔心你弟弟了,他是馮家的香火,不能有事,你以後就會懂娘的苦心,這沒什麼錯的……嫁了夫婿,定要以丈夫為天,這是你後半生的倚仗,一定要有個兒子,這樣丈夫才會更喜歡你……」

本不該對一個孩子說這些嫁娶之事,可是馮母哭得已經失了禮數,什麼話都往出說。

這是馮素娘第一次見到唯唯諾諾的母親這副沒有禮數的樣子,有些心煩意亂,閉上眼睛睡著了!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一直恪守女則,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經過這件事後,反而愈發警醒,事事小心,對弟弟呵護備至,生怕再犯一點錯誤。

父親對她愈發讚賞,說她越來越像母親了;母親欣慰之餘,看向她的眼神總是帶著几絲恍惚。

一日,母女二人去城外上香,為弟弟和父親祈福 回城的路上,母親突然問她。

「素娘,娘之前和你說過的話,你還記著吧?」

馮素娘聞言皺了皺眉,撫平袖上的褶皺,坐的端端正正的:「女兒自然記得,不過身為女子,那些話心裡明白就好,不該掛在嘴上,可太不守規矩了!」

母親的臉上有一絲尷尬:「對對,你說的對,是娘那日失禮了……娘就是怕,你對你弟弟有什麼埋怨。」

馮素娘看向母親:「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敢有這麼大不逆的想法。」

「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犯過類似的錯誤,那時候不理解這些女兒家該守的道理,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所幸後來懂了,你比娘強得多。」

馮素娘把小小的喜悅和自豪壓下去,不再言語。

後來父親把她指給張家的員外做正室,家境倒也算匹配,雖然從未見過,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不是她該過問的。

婚後,她一直以丈夫的意願為主,是城中所有婦人的典範,把府里內外打理的井井有條,夫君也一直誇她是賢妻。

可到了該做良母的時候,肚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她開始慌了,丈夫也漸漸埋怨她為什麼還是沒有孩子……

她私下裡求醫問葯,從未間斷,可一年過去了,還是半分效用也無。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往重了說,她這可就是不守婦道,三從四德都立不住了!

馮素娘不得已給母親寫去一封信,詢問自己該怎麼做?

回信很快,裡面只有兩個字。

——納妾。

她恍惚了半日,淚流了一遍又一遍,不明白自己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差一個孩子的時候,居然要親手給夫君納妾。

可她還是納了,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為了留住夫君的心。

一開始還好,可到後來,她還是一無所出,漸漸的,夫君對她越來越厭煩,有時候甚至惡語相向。

下面的妾室也躥上了天,不許下人叫自己二夫人,必須是夫人,因為她覺得馮素娘這個不下蛋的母雞遲早會被掃地出門,到時候她可就是名正言順的張府夫人!

她已經徹底失去了丈夫的心,腳下像踩著一片雲,隨時都會粉身碎骨。

有時候到院子里散心,看見下人的幾個孩子跑來跑去的追逐戲耍,她也會很羨慕的一直盯著看,幾乎是貪婪的地步。

——要是這些孩子,是她的多好!

有一次,她給幾個孩子糕點吃,還替他們擦汗,被經過的小妾撞見了,惹來好一頓羞辱嘲諷。

「您這是瘋了吧,這幾個下等人的孩子都捧在手心裡當寶貝似的,再瞧瞧您自己,連下人的孩子都滿地跑了,您身份尊貴卻什麼都沒有,反倒連個下人都不如……哈哈哈!」

馮素娘又惱又怒:「你比我強,不也還是沒動靜嗎?」

小妾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哎呦,我才多大啊,您還是看看自己吧,照照鏡子,都半老徐娘了,還痴心妄想!」

直到小妾走出去很遠,她才反應過來,看著面前圍著自己的幾個孩子,她突然十分嫉妒,這種感覺都快要將她吞噬了。

——憑什麼別人有的,我沒有?

對,終於明白了,就是這樣。

——憑什麼偏偏是自己?她哪裡做的不好嗎?

——上天一點都不公平,要這麼對自己!

冬日是個壓抑的季節,馮素娘在屋裡待了幾天,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於是出府去透氣,走到一個寺廟時,她下意識進去拜了拜送子觀音。

誰知一扭頭,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便撞進了自己的懷裡!

她的胸腔即刻泛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恍惚間覺得是菩薩聽到了自己的祈求,為她送來了一個孩子。

就在這!

小孩被她的眼神嚇到了,往後退了幾步,扭頭就要跑。

馮素娘眼疾手快地將他拉了回來,呼吸十分急促:「你叫我一聲娘聽聽,快呀,快叫我聲娘!」

小男孩沒忍住,害怕極了,扯著嗓子就要哭。

她一把將孩子的口鼻死死捂住,拖到了巨大的菩薩神像後面,嘴裡還不停地懇求道:「乖,叫我一聲娘,你認了,娘就帶你回家,帶你去吃好吃的……」

她死死的盯著孩子的眼睛,可那雙大眼睛的神采越來越黯淡,整張小臉兒都漲成了青紫色!

這個動作維持了許久,馮素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慌慌張張地鬆開手,孩子便像木偶一樣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外面開始有女人焦急地呼喊聲,由遠及近,停留了一會,哭腔越來越大,夾雜著掩飾不住的慌亂,腳步聲也磕磕絆絆,又遠去了。

她快要跳出嗓子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探出頭正好瞧見了那女人臉上的淚水和慌亂的神情,驀的就怔住了。

——對啊,這才是她想看到的!

所有女人都像她一樣痛苦不就好了?

直到暮色四合,天漸漸暗了,馮素娘反而一點都不怕了,把孩子小小的屍身包裹起來,從小路準備回府。

走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慈眉善目的觀音,突然就笑了,笑的越來越歡快。

「你不幫我沒關係,我就讓所有女人都來像我一樣的怨你!」

張府有一扇小門,是給一些活做的很晚的下人留著的,馮素娘抱著孩子一路都沒有撞到別人,暢通無阻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趁著夜色,她在梅樹下挖了一個很大的坑,把孩子放進去,臉上一直泛著笑。

「好啊,我沒有的,誰也別想有……」

7

「那小風和元寶,也是被她殺死的。」

畫師拿著瓶子,小心翼翼將地下那灘泥土一樣的顏料收進瓶中,這是馮素娘化成的。

長澤在一旁打著飽嗝:「別看平時那些悶不吭聲的人有多老實,一旦心黑起來,這些人比那些窮凶極惡之徒可怕多了。」

收好顏料,二人從後門離開了張府。

「我覺的昨天晚上,馮素娘一定是看到沒人了,剛想故技重施,把元寶帶進去茅房弔死,結果被一直看她不順眼的小妾跟蹤撞見了,索性她就把小妾也收拾了。」

畫師點點頭:「或許吧,不過逝者已逝,誰又知道呢?可憐了活著的人。」

長澤跟著嘆了口氣。

畫師像想到了什麼:「我可以理解有些人為了自己的兒女寧願犧牲自己的做法,這也算是人的情感驅使,比如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為了孩子甘願以生命供奉邪靈的母親……」

長澤看向畫師,只見畫師繼續專註的說:「可我不懂為什麼有人會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當作傳宗接代的器物,還以此為終身企及的信仰,認為這才是所謂的三從四德,把自己低進泥濘了,也認為這是正常的。」

長澤升了個懶腰,慢悠悠地開口:「不敢反抗命運,甚至沒有去想過反抗,所以能做的,就是摧毀她終生都不可得的圓滿,以此來發泄自己的屈辱——這樣的人很多很多,可大多數人都不自知,生來受到的教誨便是如此,一代傳一代,你又能如何?」

畫師沉默了一會,苦笑道:「這樣死去,就是甘願泯滅在泥土裡化為無物,是該一點價值都尋不到的。」

長澤朝他擠眉弄眼:「那個張庚吉這下可懵了,大老婆和二老婆都離奇的沒了,我就說他是一輩子沒有子嗣的命格吧!」

畫師看著他:「你先安靜點吧。」

午間的太陽開始消融地上的冰雪,可寒風依舊呼呼地吹著。

冬天可真不是個好季節,感覺怎麼熬都過不去。(作品名:《黎色 》,作者:瀟丫頭。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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