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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玩圈真正重量級大師,只有他

古玩圈真正重量級大師,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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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貴族

古玩圈真正重量級大師,只有他

經濟學家千家駒(1909-2002)說:這幾年,我參加的八寶山追悼會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很多人的悼辭上無一例外的寫著「永垂不朽」。依我看,並非都能永垂不朽,真正的不朽者,張伯駒是一個。

中國文物鑒定委員會主任,中國書協名譽主席啟功,稱讚張伯駒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下民間收藏第一人。

張伯駒表弟李克非寫了一首博得眾口稱讚的輓聯,聯云:憶當年福全樓館,粉墨登場演卧龍,步叔岩餘韻,堪稱干古絕唱;看近歲叢碧山房,群賢同觀平復帖,附士衡驥尾,無愧萬世留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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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駒自挽:

歷名山大川,對金樽檀板,滿路花綠野堂,舊雨春風,駿馬貂裘,法書寶繪,渺渺浮生,盡煙雲變幻,逐鹿千年,何足道俊才,老詞人濁世佳公子;認清冰潔玉,證絮果蘭因,粘天草紅豆樹,離腸望眼,靈旗夢雨,淚帕啼箋,綿綿長恨,留秋碧傳奇,求凰一曲,最堪憐還願,為鶼鰈不羨作神仙。

名士終成絕響。

張伯駒1918年從袁世凱的陸軍混成模範團騎兵科畢業,其後在軍閥曹錕、吳佩孚、張作霖等部任職,曾任過提調參議。

不久後張伯駒毅然退出軍界。

此後,他在詩詞歌賦吹拉彈唱中找到了一方心靈凈土。

非常之愛情:直接從1935年的那場愛情說起吧。

當時上海的天香閣,有一個艷名高幟紅中透紫的妓女名叫潘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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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妃,原名潘白琴,也叫潘慧素,也有人叫潘素。

潘素1915年出生在蘇州,前清著名狀元宰相潘世恩的後代。其父潘智合是個紈絝子弟,家產被其揮霍一空。其母沈桂香系出名門,為潘素聘請名師,教其工女紅、習音律、學繪畫。潘素13歲時,母親病逝,繼母王氏將她賣到上海妓院。

因為長袖善舞,能寫能畫,彈得一手好琵琶,開口就是令人銷魂的吳儂軟語,潘素在上海妓院艷名四揚,當時上海妓院等級分明,潘素接待的,大多是身上刺龍畫虎的黑社會中層幹部,家中天天大擺花酒場,為此,潘素在自己的胳膊上也紋了一朵花,一朵搖曳在上海灘光怪陸離歡場上的花兒。

獨佔花魁的想法每個男人都有,於是一個叫臧卓的國民黨中將出現了,很快與潘素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潘素就要成為一個軍人的愛妾。

於是張伯駒出現了。

這時的張伯駒家中有妻妾三房。

張伯駒娶原配夫人李氏時,只有十五六歲,李氏是安徽督軍的千金,婚禮極為奢華,張伯駒的結婚禮服是黑呢子元帥服,領口、袖口和大襟都鑲有一指多寬的金線,肩上有金線編織的肩章,褲縫處也鑲有一指多寬的金線。

因李氏不能生養,就娶了二夫人鄧韻綺,後又娶了三夫人王韻香。

張伯駒埋頭自己的詩詞愛好之餘,在父親張鎮芳創辦的鹽業銀行但任總稽核,每年到上海分行查兩次賬。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總公司來人查賬,來的還是老闆的公子,自然無條件配合檢查,緊張工作之餘,饕餮盛宴之後,定會盛情邀請領導到某地放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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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張伯駒與潘素

到此一游,解悶消愁。於是,張伯駒遇見了潘素,在煙花柳巷。兩人一見鍾情。

據科學日報報道,美國雪城大學教授斯蒂芬妮論證,一見鍾情只需花費短短的0.2秒。

0.2秒後,張伯駒驚嘆潘素為天女下凡,一曲幽幽琵琶後,張伯駒為潘素提筆寫下一副對聯:

潘步掌中輕,十步香塵生羅襪;妃彈塞上曲,千秋胡語入琵琶。

當時的潘素名為潘妃,對聯不僅嵌有「潘妃」兩個字,而且巧用典故,用掌中作舞的飛燕、千里和親的明君、步步蓮花的潘妃(此潘妃是有來歷的,自己百度)、羅襪香塵的洛神四大佳人來讚譽眼前的紅顏。

潘素於是將國民黨中將愛妾的身份拋之腦後,千言萬語不多說,都在縴手撥弄琵琶的哀怨悲切中了。

郎有情,妾有意,但國民黨中將臧卓自不會將名花易主。

於是潘素被軟禁在西藏路漢口路的一品香酒店,只能以淚洗面。

張伯駒在上海人生地不熟,何況對方又是國民黨中將,情雖難割捨,但不敢硬碰,於是找到自己的世交孫曜東,趁天黑買通看守潘素的衛兵,將潘素救了出來,在上海逗留一夜後,回到北京。

上海史專家熊月之在《老上海談老上海》中稱孫曜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老上海」,「其曾富比陶朱,也曾窮若乞丐;與政府要人為伍,與大奸巨憝為鄰;娶舞女為妻,與明星有染……」

台灣作家高陽的《粉墨春秋》中說孫曜東是「壽州相國」孫家鼐一家,他的父親叫孫履安,是個老名士;還有個哥哥孫養農,跟袁世凱的東床快婿薛觀瀾都以研究余叔岩出名。孫曜東本人,介乎紈袴與篾片之間,由於拉緊了周佛海與新任「上海市長」陳公博的關係,得任具有市銀行性質的上海復興銀行總經理。

孫曜東回憶說,當時救出潘素時,「潘妃已哭得兩眼桃子似的。」

孫曜東又說:「我和臧卓後來見過面,大家心照不宣,一場驚險就這麼過去了。」

這一年,張伯駒37歲,潘素20歲。

單從愛情的世俗角度來說,一個已婚男人,和一個歡場女子,應該都算是兩個二流的愛情選手,但兩個二流的人在一起,也能談一場超一流的戀愛。所以,不要放棄那個讓自己心跳的人,除了愛情本身,其餘的都是浮雲。

張伯駒晚年寫下一首《瑞鷓鴣》來追憶兩人情定三生的那一刻:

姑蘇開遍碧桃時,邂逅河陽女畫師,

紅豆江南留夢影,白蘋風末唱秋詞。

除非宿草難為友,那更名花願作姬,

只笑三郎年已老,華清池水恨流脂。

據大多文章記載,張伯駒與潘素1937年正式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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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四公子,左起:溥侗、張學良、袁克文、張伯駒

才子袁克文的艷情之詞是寫給無數的歡場女子,恨不能將愛灑滿人間,而張伯駒的詩詞中有關情的篇章只寫給一位女子,就是潘素。

所以後人對「民國四公子」有這樣的定論:

要找老公,選張伯駒;

要找情人,找袁克文;

要找知己,找張學良;

要找朋友,找溥侗。

有人評說:潘素成全了張伯駒,張伯駒成就了潘素。

很多文章中說潘素21歲正式拜師開始學畫,百度百科也是如是說。也有文章說潘素與張伯駒婚後開始學畫,這兩種說法之間有點時間差。潘素21歲應該是1936年,潘素與張伯駒結婚在1937年。

一年時間不短不長,不怕遲,就怕不來。

所以,比較合理的說法是潘素遇到張伯駒之後人生揭開新的一幕,紙墨筆硯五彩顏料蜂擁而至,將過去的胭脂舊色徹底覆蓋。

著名作家、《蘋果日報》社長董橋在《永遠的潘慧素》一文中寫道:潘素跟過朱德甫、汪孟舒、陶心如、祁井西、張孟嘉學畫,跟過夏仁虎學古文,家藏名跡充棟,天天用功臨摹,畫藝大進。

在張伯駒的刻意培養下,潘素潛心觀摩張伯駒珍藏的書畫真跡,悉心鑽研隋唐兩宋工筆重彩畫法,婚後與張伯駒走遍名山勝水,終成為著名的青綠山水畫家。

青綠山水畫:中國山水畫的一種。用礦物質石青、石綠作為主色的山水畫。有大青綠、小青綠之分。前者多鉤廓,少皴筆,著色濃重,裝飾性強;後者是在水墨淡彩的基礎上薄罩青綠。

青綠山水技法始創於唐代,經數代畫家發展傳承,形成一種程式化的表現方法,學會容易學精極難。

天資聰慧的潘素做到了,尤擅長工筆重彩山水畫,承繼了細密嚴謹,金碧緋映的一派。

大畫家張大千讚歎潘素的作品:神韻高古,直逼唐人,謂為楊升可也,非五代以後所能望其項背。

董橋文章中寫有人看到潘素的作品驚嘆:怎麼會畫得那麼高古,莫非隋朝唐朝和兩宋的鬼魂都住他們家?

大收藏家:是時候說說張伯駒的收藏了。

張伯駒的老朋友孫曜東回憶,雖然擁有偌大一份家業,但張伯駒在生活上樸素得令人難以置信,「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穿絲綢,也從不穿得西裝革履,長年一襲長衫,而且飲食非常隨便,有個大蔥炒雞蛋就認為是上好的菜肴了。他對汽車的要求是,只要有四個車輪而且能轉就行了,絲毫不講派頭。」

但買古字畫,張伯駒卻從不還價。

張伯駒在《叢碧書畫錄序》中自述道:「予生逢離亂,恨少讀書,三十以後嗜書畫成癖,見名跡巨制雖節用舉債猶事收蓄,人或有訾笑焉,不悔。」

張伯駒收藏始於1926年前後,他偶然到琉璃廠遊玩,看到一塊康熙早年題寫的「叢碧山房」匾額,匾額殘破字跡缺損,但正中「康熙御筆」的朱文印完好,於是張伯駒當即買下,以為喜歡匾額中「叢碧」二字,從此自命「叢碧」為號,走上古字畫收藏之路,成為「天下第一收藏家」。

先從《平復帖》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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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復帖》

《平復帖》是西晉文學家、書法家陸機所寫的一封信札。

收藏家古訓雲「紙千年,絹八百」,意即紙張最久只可保存千年,而這卷法帖迄今已有1700多年的歷史,是國內現存的最古老的一件名人紙本書法墨跡,是現今傳世墨跡中的「開山鼻祖」,歷代都被奉為至寶,在書法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它長23.8厘米,寬20.5厘米,只有短短九行八十四字,而且至少有四字缺漏,雖不足一平尺,卻蓋滿了歷代名家的收藏印記,朱印累累,滿紙生輝,被尊為「中華第一帖」,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為鎮館之寶。

《平復帖》本是陸機寫給朋友的信件,信中談到另一位友人的病情,有「彥先羸瘵,恐難平復」之句,故被後人尊為《平復帖》。

陸機傳世的駢體《文賦》是西晉文學家代表作,是中國第一篇系統的創作論,對後世文學理論的發展有著重要影響。成語「浮想聯翩」既是源於《文賦》。陸機不僅文章冠世,被譽為西晉太康、元康年間最有聲譽的文學家,被章太炎稱為「太康之英」,擅長書法,同時出身名門,陸機的祖父陸遜是三國時著名軍事家,曾智取荊州,指揮火燒劉備連營700里,令關雲長敗走麥城。

陸機的這個作品,使用禿筆書寫,筆法質樸老健,筆畫盤絲屈鐵,結體茂密自然,富有天趣,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後人贊其「禿筆蘸墨,抒發痛楚之情,其用墨確實是神乎其技,冠絕古今」。

在中國書法的演變過程中,《平復帖》有著重要的地位。中國書體的演變,大約經過篆書、隸書、章草、楷書、今草(楷書與今草處並列地位)、行書幾個階段,《平復帖》介於章草與今草之間,是兩者過渡時期的典範之作。

《平復帖》和《蘭亭序》分別是楷書定形前草書與行書的代表作。《平復帖》的字是從隸書到草書演變過程中的一幅經典之作。既留有隸書的痕迹,又有些草書的味道。這種字體極少見到,又由於年代久遠,除專家學者外,一般人很難識讀。同時,此帖也是禿筆枯鋒書法藝術中的傑作。

書法家啟功下結論:「十年遍校流沙簡,《平復》無慚署墨皇。」

據《宣和書譜》記載,《平復帖》作於晉武帝咸寧初年,即公元275年,比書聖王羲之《蘭亭序》的書寫時間早79年,王羲之的《蘭亭序》真偽莫辨,《平復帖》毫無疑問是真跡,若與留傳下來的《蘭亭序》唐朝摹本相比,則早360年以上。其珍稀性無與倫比。正如明人董其昌題跋所云:「右軍(王羲之)以前,元常(鍾繇)以後,惟存此數行,為希代寶。」

該帖自問世,輾轉流傳至今,經歷了西晉、東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和民國。經王世襄老先生詳盡考證,《平復帖》流傳有緒,數次往返於民間與皇宮之間,每一時期收藏於何人之手都有確鑿的證據,卷上鈐的包括帝王在內的各朝代收藏鑒賞家的71方印記猶如一部收藏簡史,殊為難得。

帖右側前隔水黃絹的絹簽上的痩金體「晉陸機平復帖」六個字是宋徽宗趙佶所題,蓋有宣和諸璽,清朝時《平復帖》成為雍正孝聖憲皇后的嫁妝,孝聖憲皇后臨死前,將其賞賜給其子成親王,成親王曾孫載治去世時,其諸子年齡皆小,恭親王被指派為監護人。

據資料記載,大約在這個時候,恭親王乘機將《平復帖》據為己有,後來就傳給了他的孫子、道光皇帝曾孫溥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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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儒(1896-1963)

溥儒,字心畲,全名愛新覺羅.溥儒,不僅是近代著名收藏家,藏有韓愈的《番馬圖》、懷素的《苦筍帖》、魯公(顏真卿)的《告身》、溫日觀的《蒲桃》等等,也是近代著名畫家,1926年在北京舉辦個人畫展一舉成名,與張大千並稱為「南張北溥」。

大約1934年,在湖北一次賑災書畫展上,張伯駒第一次看到《平復帖》,

溥儒的朋友、著名書法家、曾任北洋政府教育部長的傅增湘在《平復帖》長跋中稱:「自六朝以來,傳世絕罕,二千年來孤行天壤間,此洵曠代之奇珍,非僅墨林之瑰寶也」。

張伯駒一眼認定:無論從《平復帖》作者陸機這位文學家的作品和書法成就來說,還是從史學和關於造紙、筆、墨等的考古學方面來說,它都是稀世之珍。(張伯駒《滄桑幾度平復帖》)

《紅樓夢》中王熙鳳說:大有大的難處。

溥儒家底厚實,自己的畫作又極為搶手,但終究架不住家大業大,地主家也有沒餘糧的時候,於是就只能出賣家藏古董字畫度日。

1936年,身在上海的張伯駒得到消息,溥儒所藏唐代韓乾的名畫《照夜白圖》被古董商買去,準備賣往國外。張伯駒大驚,趕忙給當時主政北平的宋哲元寫信,希望制止國寶流出國內。但宋哲元接到信時,此畫已被轉賣到英國。

張伯駒擔心國寶《平復帖》重蹈覆轍走上不歸路,通過朋友與溥儒商量,表示自己願意出價收藏。溥儒開出20萬大洋的價碼,張伯駒拿不出20萬大洋,只好暫時放棄,但力勸溥儒不要成為罪人,讓國寶流落異國。

張伯駒寫道:「不過我也是備下一案,以免此件流出國外。」

1937年,張伯駒又拜請張大千從中斡旋,表示願以6萬大洋收藏《平復帖》,但溥儒仍執意要20萬大洋,這事再次擱下。

這年春節前,溥儒母親去世,需大筆現錢籌辦喪事。正應邀在故宮博物院鑒定古代字畫的張伯駒經傅增湘從中斡旋,雙方商定了4萬大洋的價碼。

所謂一家好女三家求,何況一副稀世國寶?

有一古董商欲將《平復帖》轉手賣給日本人,毫不含糊接受溥儒20萬大洋的價碼。

眾多晚清遺老也力勸溥儒喪事從簡,不要轉讓《平復帖》。

危難之時,人品就顯露出來了。

不慎讓《照夜白圖》流落國外的溥儒拒絕了高價,坦言「我邦家之光已去,此帖由張叢碧藏也好。」

《平復帖》終於到了張伯駒手中。據說《平復帖》剛一落到張伯駒的手中,他隨即將它供奉起來,頂禮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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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駒寫道:「在昔欲阻《照夜白圖》出國而未能,此則終了宿願,亦吾生之一大事。」

在戰亂動蕩年代,擁有這麼一件稀世珍寶,不亞於在家埋了一顆不定時的定時炸彈。

張伯駒說「蟄居四年,深居簡出,保護此帖,經過多少跋涉、離亂,我都如性命一樣地寶藏此帖」。

日本人通過古董商找到張伯駒,願意出30萬大洋購買《平復帖》,遭到嚴厲拒絕。

1941年,張伯駒出任鹽業銀行上海分行經理。

1941年6月6日出版的上海各大報紙都以醒目標題突出報道了兩大新聞。其一是,6月5日,日本轟炸機分三批空襲重慶市區,造成校場口防空洞內三萬多人窒息死傷。其二是,同日上午,京城「怪爺」張伯駒在上海法租界亞爾培路(今陝西南路)培福里弄口「被人連車綁去,下落不明」。

孫曜東回憶:「潘妃聽說伯駒被人綁走了,頓時嚇傻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跑到我家來。當時我已去上班,吳嫣在家。吳嫣一個電話打到我辦公室,說是伯駒出事了,張太太也在這兒,叫我趕緊想辦法。我放下電話趕回家裡,潘妃已哭得說不出話來,一見面就向我跪下了。」(孫曜東《沉世萬象》)

這次綁架,有兩個說法,一是前鹽業銀行上海分行經理勾結汪偽76號特工總部綁架了張伯駒,另一個說法是日本人勾結汪偽76號特工總部綁架了張伯駒,為了那些稀世國寶。

歷史迷霧重重,唯一的真相是,張伯駒確實遭到了綁架,綁匪獅子大開口索要偽幣300萬,否則撕票。

此時的張伯駒,為了收藏真跡古畫,早已家徒四壁。

張伯駒悄悄對設法看望自己的潘素說,家裡那些字畫千萬不能動,尤其是那幅《平復帖》,「那是我的命。我死了不要緊,那字畫要留下來。如果賣掉字畫換錢來贖我,這樣的話我不出去」。

這場綁架持續了270多天,270多天中,張伯駒隨時有被撕票的危險,眾多富商名流趁火打劫,上門欲高價購買覬覦已久的國寶,但張伯駒始終不肯鬆口出讓古字畫換取贖金,綁匪最後將勒索金額降價為20根金條。

潘素設法通過親朋好友湊足了20根金條,張伯駒才得以獲釋。

一場轟轟烈烈的綁架最終以黯然告終。

張伯駒的女兒張傳彩說:「當時猜想的人也很多,到底為了什麼?是不是為了那些字畫啊?是不是為了我母親啊?當時我母親還很年輕,也有人懷疑她。反正各種猜疑都有,說什麼的都有。但是沒有一個定論,誰也沒有證據。」

張伯駒很快離開上海,取道江蘇、河南,來到陝西西安,將年幼的女兒張傳彩托給友人照管。然後返回北平,把古字畫縫在棉被中,一路擔驚受怕悄悄運送到西安。

對於看得比自己生命都重要的《平復帖》,張伯駒還有這樣的事:

王世襄回憶:1947年,他在故宮博物館任職,參與清理戰時文物損失統計工作,與張伯駒結識。王世襄一直想通過國寶《平復帖》研究古代書畫的質地、尺寸、裝裱、引首、題籤、本文、款識、印章、題跋、收藏印等,但想到《平復帖》太過珍貴煊赫,於是小心翼翼向張伯駒提出能否在張家看上一兩次。

「沒想到我一說,他就說『你拿回家看去』,這下倒給我添了負擔了」。

「到家之後,騰空了一隻樟木小箱,放在床頭,白棉布鋪墊平整,再用高麗紙把已有錦袱的《平復帖》包好,放入箱中。每次不得已而出門,回來都要開鎖啟箱,看它安然無恙才放心。觀看時要等天氣晴朗,把桌子搬到貼近南窗,光線好而無日晒處,鋪好白氈子和高麗紙,洗凈手,戴上白手套,才靜心屏息地打開手卷。」

「《平復帖》在我家放了一個多月才畢恭畢敬地捧還給伯駒先生,一時頓覺輕鬆愉快,如釋重負。」

王世襄得以完成《西晉陸機平復帖流傳考略》一文,刊登在1957年第1期《文物參考資料》上。

歷代的包括帝王在內的大收藏家,都在平復帖上鈐下了自己的印跡,只有張伯駒,僅留有一個京兆閑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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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春圖 故宮鎮館之寶

傳世最古的捲軸畫是《游春圖》,距今1400多年。

《平復帖》、《游春圖》天下第一的位置至今無可動搖。

隋朝(581-618)名畫《游春圖》是傑出畫家展子虔的作品。

展子虔是北齊至隋之間的大畫家,被譽為中國繪畫史上一位繼往開來的人物。據有關史料記載,當時眾多寺廟的佛教壁畫系他所作,而《游春圖》是其惟一留下來的作品。

《游春圖》畫的是貴族春遊的情景,根據「丈山、尺樹、寸馬、豆人」的比例,以春光明媚的山水景物為主,人物點綴其中,所以後人一直把它列為「山水畫」。展子虔的這種畫法發展到唐代的李思訓,便形成了「青綠山水」,被後世譽為「唐畫之祖」,

《游春圖》為歷代鑒賞家所珍視,遞藏於宋徽宗、賈似道、元代魯國長公主、明內府、嚴嵩之手,清代經梁清標、安歧等人之手而歸清內府,原藏於故宮,上世紀三十年代溥儀到東北當偽滿洲國皇帝時,從故宮中帶走的珍貴文物有1200多件,《游春圖》是貴中之貴。

1945年,溥儀被俘,混亂中不少珍貴文物散落民間,《游春圖》被北京一古玩商馬霽川從東北覓得。

1946年,張伯駒得到消息,馬霽川正為稀世珍寶《游春圖》尋找買主。張伯駒立刻建議故宮博物院出面收購,長久得不到回應後,張伯駒擔心夜長夢多國寶流失,決心個人出面購買。

同時四處遊說:有一幅《游春圖》,此卷有關中華民族的歷史,萬萬不能出境。誰為了多賺金子,把它轉手洋人,誰就是民族敗類,千古罪人。

經張伯駒的宣揚,馬霽川不敢再私自賣給外國人,但開價800兩黃金。後經人從中斡旋,幾經周折以220兩(近7000克)黃金成交。

此前,張伯駒剛以以110兩黃金收購了范仲淹的《道服帖》。

《道服贊》是范仲淹為同年友人所制道服寫的一篇贊文。宋代時道教流行,許多文人喜歡與道士交往,穿著道服成一時風尚。范仲淹在文中稱友人所制道服乃「穿其意而潔其身」。《道服贊》書法端正秀麗,有古人風範,肖為其人。此作品的珍貴之處還在於上有眾多名人題跋、印章,清代時進入宮中。

張伯駒為收此畫耗資黃金110兩。

一直只進不出的收藏,讓張伯駒已經家徒四壁。

為收購國寶《游春圖》,張伯駒忍痛將位於弓弦衚衕一處心愛的豪宅似園賣給了輔仁大學,這是張伯駒最喜愛的一所居處,住了十餘年,此宅原為清末當紅大太監李蓮英所有,廊宇建造仿排雲殿規模,當年落成之日慈禧太后曾大駕臨幸,宅院佔地15畝(10000平方米),大小院落四、五個。

據馬未都估算,這個宅院要是擱到現在,光拆遷就得一個億。

就是這樣一座豪宅還是不夠換回這張稀世名畫,潘素變賣了自己的首飾,才將《游春圖》購得。

還有這樣一個說法:這所豪宅換來的錢剛夠220兩黃金,但交易時,馬霽川節外生枝,借口黃金成色不好,臨時追加了20兩黃金。

張伯駒無奈,只好回家和潘素商量,要潘素變賣自己的首飾湊足這20兩黃金,潘素起先不肯,於是張伯駒像個孩子一樣躺在地上不肯起來,直到潘素答應了才起身,拍拍土去睡覺了。

這時的張伯駒已經是快50歲的人了,卻像個孩子一樣至性至純。

似園賣了以後張伯駒一家搬到了圓明園附近一座叫做承澤園的舊宅,這裡原是慶親王載灃的一處私宅。張伯駒把它取名為展春園,為的就是這幅《游春圖》。

張伯駒經常請書畫界的朋友來一同觀賞這幅上古珍品。

張伯駒沉默寡言,一雙慧眼卻看穿了中國歷史的幾千年真偽。

他沒有見過的錢不多,他看不穿的事也不多。

很多人評價他:他是玩家,但他把玩家當成一件正經事來做。

張伯駒購得《游春圖》後,國民黨元老、南京總統府秘書長張群願出500兩黃金轉夠,張伯駒復函:「張伯駒旨在收藏,貴賤不賣,恕君海涵。」

日本人曾出30萬元購買,亦遭拒絕。

張伯駒先生因此自號「游春主人」自云:「人生如夢,大地皆春,人人皆在夢中,皆在游中,無分爾我,何問主客。」。

同時期,張伯駒以重金收購了杜牧寫給歌妓張好好的詩詞、書法雙絕的作品《張好好詩》,是這位詩人留存於世的唯一墨跡,卷由宋徽宗趙佶題名,並鈐有宋徽宗諸璽印。

張伯駒又被稱為「好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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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陽台帖 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

《上陽台帖》為李白書自詠四言行草詩,用筆縱放自如,快健流暢,高28.5厘米,橫38.1厘米,共5行25字。有「太白」署名,是唐代詩人李白唯一的傳世書法真跡。

帖的全文是:「山高水長,物象千萬,非有老筆,清壯和窮。十八日上陽台書,太白」(原無標點符號)。

李白以「詩仙」美名流傳千古,掩蓋了他書法的名氣,其實他的書法歷朝歷代都有記載,宋代著名書法家黃庭堅在《山谷題跋》中,評價「李白在開元、天寶間不能以書傳,今其行、草殊不減古人。」

李白的書法精品《上陽台帖》為歷代皇家藏品,《上陽台帖》為紙本,縱28.5厘米,橫38.1厘米。正文右上宋徽宗趙佶瘦金書題籤「唐李太白上陽台」一行。

作為中國文化修養最高的皇帝宋徽宗趙佶,對此帖的評價是:「太白嘗作行書,乘興踏月,西入酒家,可覺人物兩望,身在世外,字畫飄逸,豪氣雄健,乃知白不特以詩鳴也。」

按照宋徽宗的題記,李白也是繪畫的丹青高手,可惜沒有作品傳世於今。

清代乾隆皇帝當年收藏此帖愛若至寶,並親筆題書「青蓮逸翰」而贊之。

李白的書畫手跡僅此孤品,尤顯珍貴。

為收藏這些稀世珍寶,張伯駒不惜傾家蕩產。

在動蕩的戰亂年代,為使這些珍寶不受損毀,張伯駒經歷的艱辛絕非今天我們坐在這裡能想像的。

章詒和寫道:「總之,為了這些死人的東西,活人是受夠了顛簸和驚嚇。」

張伯駒說:「不知情者,謂我搜羅唐宋精品,不惜一擲千金,魄力過人。其實我是歷盡辛苦,也不能盡如人意,,黃金易得,國寶無二。我買它們不是賣錢,是怕它們流入外國。」

他在書畫錄中寫道:「予所收藏,不必終予身,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傳有緒。」

1956年初,北京市民政局召開各界知名人士座談會,號召大家以帶動全市人民購買公債券支援國家建設。張伯駒夫婦有心積极參与,但由於收藏字畫之故,尚負債數萬,身無餘錢,於是毅然將其數十年收藏書畫中選出八件精品捐獻給國家,這八件是晉陸機《平復帖》、唐杜牧《張好好詩》、宋范仲淹《道服贊》卷、宋蔡襄《自書詩》卷、宋黃庭堅《諸上座》卷、宋吳琚《詩帖》卷、元趙孟潁《草書千字文》以及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圖》。

每一件都堪稱價值連城的國寶級文物。

也有說法是:早在1952年,張伯駒已經將《游春圖》捐獻了。

據說,張伯駒曾立下遺囑曰:「決意將我與慧素多年來共同收藏的珍貴書畫二十件,贈與慧素,外人不得干涉。」

潘素不僅畫得一手好畫,更生就一雙慧眼,勸張伯駒將這些珍品都捐獻給國家。

電視紀錄片《故宮》的策劃之一、紫禁城出版社社長章宏偉感慨,「張伯駒先生捐獻的任何一件東西,用什麼樣的形容詞來形容它的價值都不為過。」

這些古代書畫極品成為故宮博物院的鎮院之寶。

章宏偉說,為故宮做捐獻的最頂尖的有兩位,一位是捐瓷器的孫瀛洲,一位則是捐書畫的張伯駒。

孫瀛洲當年捐贈的幾個著名藏品:宋代哥窯弦紋瓶、元代紅釉印花雲龍紋高足碗和明成化鬥彩三秋杯。這三件都是故宮內的國寶珍品。

兩人被譽為80年故宮博物院的薪火傳承者。

政府為此獎勵張伯駒20萬元,張伯駒分文不要。他在《春遊瑣談》里記錄了這種心情:「此則終了宿願亦吾生之一大事!」

張伯駒在向國家捐獻《平復帖》等八件珍品的同時,還將另一件稀世珍品唐李白的《上陽台帖》通過統戰部徐冰贈送給毛主席,他在附信中寫到:「現將李白僅存於世的書法墨跡《上陽台帖》呈獻毛主席,僅供觀賞……」

毛主席收到此帖,觀賞數日,也十分愛惜,後於1958年囑中共中央辦公廳轉交故宮博物院珍藏。

毛主席親囑中辦給這位收藏家代寫感謝信一封,並附寄一萬元人民幣。

1956年7月,文化部長沈雁冰頒發一紙褒獎狀:張伯駒、潘素先生將所藏晉陸機《平復帖》卷唐杜牧之《張好好詩》卷,宋范仲淹《道服贊》卷,蔡襄《自書詩冊》,黃庭堅《草書》卷等珍貴法書等共八件捐獻國家,化私為公,足資楷式,特予褒揚。

「化私為公,足資楷式」,這寥寥數語的背後是至今空前、日後亦難有人能出其右的捐贈豪舉。

經過張伯駒手蓄藏的書畫名跡見諸其著作《叢碧書畫錄》者,便有118件之多。

章詒和在《往事並不如煙》中寫道:她去張伯駒家拜潘素為師學畫,「驀地想起那些名貴得令人頭暈目眩的收藏和崇高得叫人張口結舌的捐獻」,於是環顧四壁,終發現「獎狀」貼在靠近房梁的地方,「不甚考究,還蒙著塵土」。

於是章詒和想起在柳亞子家中見到用金絲絨裝幀的與毛澤東唱和的詩詞手跡,章詒和寫道:「這兩個文人做派很不同:一個把極顯眼的東西,擱在極不顯眼的地方,浪漫的對待;一個將極重要的物件,作了極重要的強調,現實地處理。」

稀世珍品換來的一紙褒獎狀。張伯駒在捐出文物的第二年,被打成右派分子。

古玩圈真正重量級大師,只有他

《往事並不如煙》中記錄張伯駒是因為京劇《馬思遠》被劃為右派分子。

據很多文章說,張伯駒這個右派分子的由來也是和字畫有關係的。

康生從張伯駒手中借故老婆曹軼歐要學畫,借走幾張古字畫,包括任伯年的人物、虛谷的山水畫、清代畫家黎簡的山水畫、明代畫家吳偉的《江夏秋居圖》、明代畫家戴進的山水畫卷,然後沒了消息。

《往事並不如煙》中,張伯駒也感慨道:「如今,有了什麼好的東西,不是交公家,就是拿給康生、鄧拓。」

張伯駒與陳毅聊天時,無意中說起這個事,以借代取終是令人不快,陳毅通過周恩來巧妙的提醒了健忘的康生,康生當晚將畫歸還了張伯駒。

但在心底,卻對張伯駒有了仇恨,由此改變了張伯駒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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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右派的張伯駒潘素夫婦,住在北京什剎海的一座老院內。

據說解放後不久張伯駒家中遭竊,小偷有眼無珠,最大的損失是丟失了一個9英寸的黑白電視機,書畫作品毫髮無損。屋內有兩件質地精良,製作講究的硬木雕花古舊傢具尤為引人注目。

文革時曾被造反派抄走,後有關部門又退了回來,潘素去認領時,工作人員問,你認領有什麼證據?一向注重談吐禮儀的潘素回道:你去打聽打聽,除了張伯駒之外,誰家還有這樣的東西。

章詒和就在這個時候第一次見到潘素,她寫道:她體態豐盈,面孔白皙,雙眸烏黑,腮邊的笑靨,生出許多嫵媚。唯有開闊而優雅的額頭上,刻著光陰碾過的印痕。

此時的潘素,加入了中國美術家協會,作品被選入《全國婦女美術作品選集》、《首都中國畫展》、《桂林山水畫選集》,並選送到芬蘭、瑞典巡迴展出。

解放初期,潘素與何香凝共同作畫,三次為抗美援朝義賣作畫。

1952年,潘素與國畫大師張大千相會,欣然作畫兩幅,畫壇為之震動。

據說,潘素曾臨摹古畫《雪峰圖》,連造假高手張大千火眼金睛,看了也認定是一張古畫,並為之題識曰:「神韻高古,直逼唐人,謂為楊升可也,非五代以後所能望其項背。」

傅增湘題曰:「瀑光寒不流,山容靜逾嫵,函人夜未眠,坐玩群山玉。」

何香凝看了一陣還不滿足,定要借回去欣賞幾天。

1955年周恩來在參觀全國美術展覽時,對潘素所畫《灕江春晴》評曰:「此畫頗有新氣象。」

國家領導人出訪時,以潘素的畫作禮品贈送外國元首或政府首腦。1958年,其山水畫《臨吳歷雪山圖》曾作為禮品送給英國首相。她所臨摹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圖》,在中國文化代表團訪問東京時,贈予日本天皇。

1950年,潘素跟張伯駒同組展春詞社,一對神仙伉儷魚雁唱酬,卻被一場運動吹落滿城繁花。

章詒和寫道:「一位與之相熟識的老中醫告訴我,潘素對張伯駒是百分之一百二的好,什麼都依他,特別是在收藏方面。」

弱水路三千,潘素踏煙波月色而來,和張伯駒相依相伴,情暖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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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伯駒曾說:「知我者,潘素也。」並請當時著名的篆刻高手陳巨來先生顆了兩方「京兆」之印,一人一顆,永不分開。

張伯駒說:「我是個散淡的之人,生活十琴棋書畫。共產黨用我,我是這樣。共產黨不用我,我也是這樣。」

章伯鈞對年幼的章詒和說:「別看爸爸有字畫五千多件,即使都賣掉,也未必抵得上他的一件呢。」

據說當紅衛兵來抄張伯駒這個「右派」的家時,將捲軸丟到院子里放火燒,張伯駒只得一遍遍哀求:「你們別燒了,要燒就燒我吧,這可都是咱們國家的寶貝啊,燒了就再也沒有了。」

張伯駒還收留了袁世凱的長子袁克定十年之久,直到袁克定去世。當時的袁克定政治前途黑暗,人見人躲。

據說,袁克定至死不失貴族公子風度,即使吃飯時沒有魚,沒有肉,也還是要在胸前圍上餐巾,手捧拉丁文書籍,把玉米面窩窩頭切成片,佐以鹹菜。

張伯駒曾為此寫詩一首:

池水昆明映碧虛,望洋空嘆食無魚;

粗茶淡飯儀如舊,只少宮詹注起居。

張伯駒說:「他(袁克定)每次拿到文史館的工資,都要交給潘素。我不讓潘素收他的錢。我既把他接到家裡住下,在錢上就不能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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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經陳毅介紹,張伯駒潘素夫婦去吉林。

張伯駒任吉林省博物館副研究員、副館長。潘素任吉林省藝術專科學校美術系講師。

到東北後,張伯駒將自己所剩的書畫收藏共計30多件又捐獻給吉林博物館。其中一幅是宋代楊婕妤的《百花圖》,被認為是我國繪畫史上保存下來的第一位女畫家的作品。

張伯駒曾經說:「我終生以書畫為伴,到了晚年,身邊就只有這麼一件珍品,每天看看它,精神也會好些。」但這樣一件被他視為最後的精神慰藉的作品,最後也捐了出去。

當時任吉林省委宣傳部長宋振庭說,「張先生一下子使我們博物館成了富翁了」。

在任吉林省博物館第一副館長期間,張伯駒積極徵購古代文物字畫,使流落於社會的許多優秀文化遺產得以妥善保存。

文革中,張伯駒因為做了兩首金縷曲,以「反動文人」、「封建階級的孝子賢孫」、「右派份子頭子」,「資產階級安放在吉林省文化界的定時炸彈」等八項罪名遭受批鬥。

1969年,71歲的張伯駒被被隔離審查8個月後,打成「現行反革命」,勒令其從吉林博物館退職,下放到吉林舒蘭縣農村插隊落戶,進行勞動改造。

但因為張伯駒年齡過大,潘素也是54歲了,這隻能增加舒蘭縣革委會的負擔,於是革委會拒絕接受兩人。

兩位老人無奈,只好回到北京。

在北京,原來的房間早已被別人佔了,只留了一間10平米的房間,沒有戶口,沒有工作單位,經濟上沒有來源,只好靠出賣家中劫餘物資度日,最後連傢具也賣了,靠親戚朋友的接濟度日,其境況窘迫可想而知。

解放前的張伯駒家,僅管家就有10位,4位廚子負責中餐、西餐。

真的是落花流水春去也。

1969年到1972年最困難的3年,王世襄曾幾次去看望張伯駒。

王世襄說:「(張伯駒)除了年齡增長,心情神態和20年前住在李蓮英舊宅時並無差異。不怨天,不尤人,坦然自若,依然故我。」

張伯駒女兒張傳彩回憶:一輩子不經手錢的張伯駒那時也學會帶點零錢,出門為家裡買點零用品,「即便那樣,也從來沒聽他抱怨過什麼」。

張伯駒曾說,共產黨里他有兩個朋友,一個是陳毅,另一個是宋振庭。

宋振庭,任吉林省委宣傳部長時受陳毅之託,聘任張伯駒當吉林博物館副館長。(當時沒館長)。

張伯駒與陳毅,相識於1957年的一次明清書畫作品展覽會上,兩人一見如故。因下棋成為知音,交往甚厚。

張伯駒女兒張傳彩回憶道:「陳毅知道我父親打成右派後,有一次要請我父親吃飯,陳老總說像你這樣一個把自己最心愛的東西都捐給國家的人,還能是右派嗎,我想不出,我向你道歉。」

陳毅曾說:「當今中國的詞人,我最喜歡兩個人的東西。一個是毛主席的詞,博大宏遠,氣勢磅礴,不拘成格。再一位便是伯駒先生的詞,言近旨遠,音韻鏗鏘,字字功夫。」

在臨終前,陳毅還給張伯駒寫信說:「你是我的好老師,使我學到很多東西,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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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1月6日,陳毅逝世,臨終前囑將自己心愛之物玉質圍棋送與張伯駒。這副圍棋質地精良,是陳毅元帥幾十年來從不離身的心愛之物。

張伯駒因政治身份參加追悼會未被應允,於是含淚用特有的鳥羽體書寫了一副72字的輓聯,託人送給陳毅夫人張茜,以寄哀思,聯曰:

仗劍從雲作干城,忠心不易。軍聲在淮海,遺愛在江南,萬庶盡銜哀。回望大好山河,永離赤縣;

揮戈挽日接樽俎,豪氣猶存。無愧於平生,有功於天下,九泉應含笑。佇看重新世界,遍樹紅旗。

1972年1月10日,國務院副總理兼外交部長陳毅的追悼會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舉行,張伯駒這幅扣人心弦對仗工整的輓聯懸掛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已經多日足不出戶閉門謝客的毛澤東突然臨時決定參加陳毅的追悼會,此前,毛澤東親自提筆圈去了陳毅悼詞中「有功有過」四個字。

毛澤東在追悼會上對張茜說:「陳毅是個好同志。」

一向在詩詞上頗感自負的毛澤東在張伯駒的輓聯前吟詠觀摩了許久,深表讚賞,並問起張伯駒的情況,這種情況實屬罕見。張茜將張伯駒的凄涼遭遇直告毛澤東,毛澤東默然片刻,囑咐周恩來總理安排解決。

不久,張伯駒就被正式調回北京,安排到中央文史館做研究員工作。潘素成為中國畫院的畫師。

兩人的北京戶口由此解決。

是年除夕,精神為之一振的張伯駒寫下一首《鷓鴣天》,詞云:

梅蕊綻,柳枝舒,故吾鏡內看新吾。眼前無限春光好,又寫人間一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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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後,劉海粟向張伯駒問及被打成右派後有何感想。

張伯駒坦誠回答:「此事太出我意料,不過我告訴自己,國家大,人多,個人受點委屈不僅難免,也算不了什麼,自己看古畫也有過差錯,為什麼不許別人錯我一頂帽子呢?」

張伯駒供職的中央文史館,是個閑職,但也是老人最忙碌的時候,為弘揚和振興民族傳統文化,一直奔波在詩詞協會、書法協會、書院、京劇院、崑曲社之間。他來回奔跑的工具,是小外孫的自行車后座。

1982年初,大畫家黃永玉在北京西郊偶遇張伯駒,十年後憑記憶畫下來,題為《大家張伯駒先生印象》,並附有一篇記述,寫道:

余(黃永玉)弱冠即知世上有張伯駒先生,知北京有餘叔岩,稍長知北京故宮有杜牧張好好卷、展子虔游春圖稀世名跡,知中國有鹽業銀行。人事諸般,鈞與張先生結下美緣瓜葛。大見識、大手筆、博聞風雅,慷慨大方,京華張伯駒,言之口舌蓮花生矣。

四害伏法,伯駒先生及碌碌眾生得活。月入八十元與潘素夫人相依為命。

某日余攜妻兒赴西郊莫斯科餐廳小作牙祭,忽見伯駒先生蹣跚而來,孤寂索寞,坐於小偏桌旁。餐至,紅菜湯一盆,麵包四片,果醬一碟,黃油二小塊。先生緩慢從容品味。紅菜湯畢,小心自口袋中取出小手巾一方,將抹上果醬及黃油之四片麵包細心裹就,提小包自人叢中緩緩隱去。余目送此莊嚴背影,不忍它移。

半月後,驚聞伯駒先生逝世。人生常有如此巧機緣,不足怪也。余曾對小兒女云:張先生一生喜愛人間美好事物,嘗盡世上甜酸苦辣,富不驕,貧能安,臨危不懼,見辱不驚,居然喝此蹩腳紅菜湯,真大忍人也。老人讀書與今人有別,修德與遊玩亦與今人有別,古法也。余輩他年接觸張先生學問時,當知今日邂逅之意義。

夫人國畫音樂家潘素系余同行。老人手中之麵包,即為其帶回者。情深若是,發人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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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2月,張伯駒因為感冒住進北大醫院,被安排在一個八人間的病房內。潘素提出要換個單人間或雙人間,有利於病人休息,但醫院方面拒絕了,理由是:張伯駒不夠級別!

已經84歲的張伯駒住在嘈雜的八人病房,目睹同病房的病人死亡,情緒極壞心緒不安。潘素再次與醫院交涉,依舊被拒絕。

過了兩天,病房又死了一個人,張伯駒轉成肺炎。

1982年2月26日,張伯駒病逝。

張伯駒的學生跑到北大醫院門口叫罵:你們醫院知道張伯駒是誰嗎?他是國寶!你們說他不夠級別住高幹病房?呸!我告訴你們——他一個人捐獻給國家的東西,足夠買下你們這座醫院!把那些住高幹病房的人,都扒拉一遍,看看哪個的貢獻,能趕上張伯駒?

張伯駒的追悼會在八寶山革命公墓舉行。

張伯駒曾說:「杜工部詩云『老年花似霧中看』。余則以為人生萬事無不在霧中,故不止花也。余之一生所見山川壯麗,人物風流,駿馬名花,法書寶繪,如煙雲過眼,回頭視之果何在哉。」

十年後,1992年4月16日,潘素病逝於北京,終年77歲。

章詒和寫道:他在時代里消磨,但卻由時間保存,不像某些人是在時代里稱雄,卻被時間湮沒。

張伯駒《如夢令》:

寂寞黃昏庭院,

軟語花蔭立遍。

濕透鳳頭鞋,

玉露寒侵苔蘚。

休管、休管,明日天涯人遠。

「民國四公子」中,袁克文42歲就憂鬱而死;張學良因「西安事變」被蔣介石軟禁;溥侗誤入汪偽行列,做了漢奸遭世人唾罵,最終貧病而死,名士圈風流雲散。

只有張伯駒始終保持名士氣節、名士風度、名士做派和名士傳統。

他生活在中國最後的貴族圈內。

他是最後的貴族。

有人說:張伯駒——這名字,要麼不知道,只要知道了就難以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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