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火升溫的現實主義，《將夜》中有力透紙背的人心人性
文|石榴
「桑桑，你永遠要記住這一點，我們是很辛苦很辛苦……甚至是拼了這條命才能夠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既然我們這麼辛苦才活下來，那我們就不能輕易去死。」
說出這句話時，寧缺和桑桑剛剛離開渭城，不知道能不能進入書院，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何方。
兩個月過去了，觀眾陪伴著寧缺，從於修行一竅不通的碧湖砍柴人到盛名在外的書院十三先生，從血海深仇無處可報到巔峰之戰一觸即發。我們不得不感嘆，當初那些讓讀者們熱血沸騰的文字，以影像形式再次呈現在熒幕上時，依舊會為觀眾帶來諸多感動。
而這種感動不僅僅拘泥於寧缺的逆襲，更是在《將夜》那個殘酷世界中將「我活下來就是奇蹟」淋漓盡致的詮釋。
「《將夜》讓我念念不忘的不是理想世界，而是貓膩所無情創造了一個『現實世界』，因此《將夜》完美的外衣有一個最大的特質——殘酷現實」。有讀者曾經這樣評價《將夜》原著。通過鏡頭呈現的劇版《將夜》，更是將這份特質放大。在虛構的將夜世界中，以眾生百態鋪作畫布，畫就的是濃墨重彩的現實世界。
因此，細看《將夜》中每一個個體的命運軌跡，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是英雄又或小人物，都代表著現實世界的一個側面，被賦予了自己的性格、價值觀、原則和使命。他們統一織造了絢爛的將夜世界，但又是獨一無二的個體，演繹著現代社會獨有的精神世界和成長命題。
於寧缺，是感情方面的糾葛；於隆慶，是遭遇挫折後的絕望與新生；於陳皮皮，則是樂觀通達的生活態度……
戲說正拍，讓真實世界在《將夜》中落地生根，這是《將夜》的巧妙之處，更是《將夜》的匠心和底氣。
就像故事中，寧缺對桑桑說：如果前面有一座山，繞不過去怎麼辦？桑桑說：劈開它！
故事外，影視行業同樣面臨難題：硬、燃的英雄主義是修仙題材不可逾越的界限，怎麼辦？《將夜》說：挑戰它！
青梅竹馬，相濡以沫
「我們分隔在那兩個世界，就讓風捎去對你的想念。還差一點點一點點靠近你身邊，把愛藏在心裏面」。當《蝴蝶之夏》的音樂響起，寧桑黨或許要喊上一句「守得雲開見月明」才能抒發觀劇的激動。
荒原的多月分別、一場歇斯底里的爭吵，似乎讓曾經親密無間寧缺和桑桑漸行漸遠。
但寧缺跟桑桑的感情，是十幾年如一日的相伴，是兩人都不曾宣之於口卻實實在在的感情。如同寧缺所說的：「僅僅是喜歡是不夠的」。很喜歡的「酸辣面片湯」可以不經常吃，但不能沒有了「白開水」。
桑桑於寧缺就是那個不喝會死的白開水，那些根深蒂固在生活每一個細節中的點點滴滴，已經浸透在了他們彼此的生命里，即使分別、爭吵，也有著不能失去彼此的堅定。
就像桑桑離家出走，那時的寧缺雖著急但心神清明，但直到桑桑說要嫁給其他人，寧缺才慌了神。他才發現兩個人的一輩子，或許是會分道揚鑣的，自己會娶他人桑桑也會嫁給其他人。一番對著石頭的自言自語，從氣憤到矛盾再到思考。正是因為意識到危機來臨，寧缺才發現桑桑於自己不可或缺的意義。
反觀桑桑，即使吵架，也怕餓著自家少爺，不忘叮囑上一句「雞蛋在灶台的米缸里，煎的時候少放點油」。
有觀眾這樣評價兩個人的感情：桑桑是寧缺的軟肋，卻也是他的光，是他的命。他們之間不是簡單的愛情，不是簡單的親情，他們就是一體的。
而如今，青梅竹馬的愛情終於明朗，那些不經意的小舉動，終於讓他們看清彼此的心意，也讓熒幕前曾經揪心的觀眾們，被那些簡單幹凈而溫馨的小細節所感動著——
明明還在生氣，但一聽說自家少爺受了「重傷」，桑桑立馬將所有的脾氣丟去了天邊，只想要守在寧缺身邊；
一碗簡簡單單的牛肉蛋花粥，但在兩人的嬉笑玩鬧中，似乎有著勝過滿漢全席一般的味道；
當夫子罰寧缺入思過崖面壁思過，擔心桑桑等急了，讓她儘早回學士府，但桑桑回復的是一句斬釘截鐵的「我是肯定要和你在一起的」。
即使在思過崖隔著屏障，但兩人依舊含笑對飲，笑容里都是滿足和快樂。
《將夜》中寧缺和桑桑那些直接的感情戲很少，話語間充斥的大多是柴米油鹽的家長里短。甚至，播出近60集也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臉頰吻。但是，當那些積累的感情噴薄而出時，在寧缺一口一個「我家桑桑」的呼喚中，觀眾就已經深深地沉浸在兩個人簡單、平凡卻溫馨的小日子中了。
初戀的百般滋味
紅磚、白雪、枯木，以及瀟洒的少年和嬌憨的少女，每一幀畫面都飽含著詩意的美感。
但與美景所相對的，卻是一場離別。
「荒原一路同行，我受益極多，長安冬日並肩而游，很是歡喜。雪夜紅牆，你曾說過喜歡，我曾說過喜歡是不夠的，而且最後證明確實是不夠的，但至少你曾說過喜歡，我很喜歡。」即使曾經那些酸酸甜甜的感情還歷歷在目，但當寧缺與莫山山在大雪中選擇告別，兩個曾經生死與共一場的人，最後對對方的稱呼卻都非常生疏：寧缺行禮時，喚的是莫山主，而山山回禮時，喊的是十三先生。
曾經瀟洒肆意的寧缺難得正經，山山即使眼中含著淚但卻依然是知書達理的模樣。
選擇和刻骨銘心的初戀告別，沒有撕心裂肺與嚎啕慟哭，只有雙方畢恭畢敬的行禮、拜別。從此以後江湖就此別過，再相見時不再有昔日的混小子和姑娘粉紅色的往事，只有十三先生與莫山主兩個大人物各自的責任與界限。
如果說遇見莫山山讓寧缺明白，在他和桑桑堅不可摧的二人世界之外，他還可能喜歡別人，是故事對複雜感情「白月光與紅玫瑰」的一次現實抉擇，那麼和莫山山體面冷靜的拜別，或許正是劇作對感情沒有對錯，只有「山山」來遲的遺憾與無奈的同情意味。
由此，寧缺、桑桑和莫山山三個人感情有了結果，就像是現實世界諸多情感的一個濃縮——有相濡以沫、有愛而不得，選擇細水流長，就要放棄轟轟烈烈……一如觀眾的評價：桑桑貼近生活，山山多在理想。
但更讓觀眾觸動的是三個人對待這場感情的態度：當寧缺明白自己對於桑桑的感情，確認無法放手後，即使曾經很喜歡莫山山，也絲毫不拖泥帶水，結束了這場酸甜苦澀的初戀，給兩個女孩一個交代。
而離開時，即使再不捨得十三先生，莫山山依舊會體面冷靜的告別，不哭不鬧不糾纏，讓這段感情「發乎情、止乎禮」，知道與所愛之人無果也能瀟洒轉身。她讓離開變成一種圓滿，也讓觀眾為這樣純粹勇敢又玲瓏剔透的女孩而傾心。
但初戀並非僅有一種味道。雖然寧缺與莫山山的分別讓觀眾心碎，但好在陳皮皮與唐小棠又扛起了「撒糖」的任務。
相比於寧缺、桑桑和莫山山的糾結情感，陳皮皮和唐小棠的感情充滿著歡喜冤家式的浪漫。
初見時的一眼傾心。
再見時的彼此調笑。
你追我打的歡喜冤家，讓大師兄也說出一句「勇敢點」。
而面對著寧缺脫口而出的「彩虹屁」，真真切切地詮釋了什麼叫做一見鍾情。
陳皮皮這些暗戳戳的小心思，帶著情竇初開的青澀感，彌補了未能圓滿的初戀故事，讓熒幕前的觀眾也不自覺露出「姨母笑」。
被期待涅槃與新生的「反派」
而出乎意料的是，本周另一個最大的虐點在於隆慶。
當隆慶滿身臟污，赤腳行走於冰天雪地時，一個反派的頹廢、落魄、絕望被體現的淋漓盡致。然而，料想中對於「反派角色」罪有應得的大快人心，似乎並不存在。
甚至連一向對劇情反應最直觀的彈幕，似乎也只剩下一聲嘆息——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從高高在上到被打落凡塵，向來是男頻劇中反派的必經之路，但在隆慶的身上，年輕人的得意、失意、涅槃與反擊體現得更加極致。
隆慶的「得意」源於年少意氣，英俊的相貌、高貴的氣質、以及一個個加持在他身上的頭銜，讓他在外人的眼中近乎一個完美的形象。反觀寧缺，只是邊城的一個小兵卒，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梳碧湖砍柴人。
然而，就是這個看上去哪都不如他的人，卻讓他在登書院二層樓時鎩羽而歸。
這是寧缺第一次打碎他的完美，挫敗了他的驕傲，讓年少驕傲的隆慶第一次嘗到「失意」的滋味。
第二次，在荒原，他與寧缺再次狹路相逢，一念之差，被元十三箭射穿了氣海雪山，從此再也無法修行。至此，便是隆慶一生的轉折點。
此後，泯然眾人矣的隆慶失去了驕傲的資本，失去了氣海雪山，失去了曾經的一切，甚至需要沿街乞討才能生活。
即便是面對知守觀觀主的邀請，也會不確定的問上一句「真的可以再來一次嗎？」
浮世之中，蠅營狗苟、追名逐利簡單，堅持本心、固守自我很難。「涅槃」要源於成長與成熟，「反擊」要有永不服輸的信念。而這些，不僅僅是現在的隆慶所缺乏的，更是現代很多人所做不到的。
也因此，即便是寧缺的一生之敵，卻同樣能夠讓觀眾理解他的悲哀。甚至，網上已經醞釀起了希望隆慶儘快重新站起的聲音——「冰天雪地里光著腳，說實話看著心疼。此刻，已經全然忘記了那個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隆慶，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從小被寄予厚望有點迷失自我的隆慶，之前種種已經忘記，只希望他能站起來」。
而這些精彩絕倫的人物如此真實而鮮活，與演員精湛的演技和付出是分不開的。
「拍攝第29日，寒風刺骨忽降大雪，臨時加拍這場。祖君赤足踏上雪地的瞬間便傳來一聲慘叫，拍到天黑隆慶已廢」。楊陽導演在微博寫到。
戲劇源於生活，演技源於真實，市場是最好的驗金石。事實在證明著，那些真真切切的付出，終究是不會被辜負的。
—The End—
出品 | 米瑞文化
主編 | 鐵皮小鼓
編輯 | 石榴
校對 | 黃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