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里尼奧這次下課，和他過去幾次下課相比，有相同，但更多的是不同。

相同之處在於，這是他第五次沒有在俱樂部干滿三年被迫離任，「三年魔咒」再度應驗；和在皇馬、第二次執教切爾西一樣，與核心球員的矛盾都成為導火索。

不同之處在於，這次下課，更糟糕。可以說，是他執教生涯最慘痛的一次下課。

今晨，他下課之後的第一場比賽，成為最新的註腳。人們猜到了曼聯的爆發，卻沒猜到爆發得如此酣暢淋漓，穆里尼奧的處境也就愈顯尷尬。

除了林加德罰進的點球，其他四個進球都有此前和狂人鬧得最僵的博格巴的直接參与——拉什福德首開紀錄來自博格巴跑動的有效掩護；埃雷拉的遠射得益於博格巴的橫傳助攻；製造馬夏爾進球的三人傳切配合，來自博格巴的策動；另一個進球則來自博格巴人叢中準確的直塞找到林加德……

新帥索爾斯克亞沿用了狂人的原班人馬，陣型也沒有多少變化，但曼聯投入進攻的兵力卻增多了，本場控球率74%，639比210的傳球比，不完全是因為雙方的實力對比——要知道卡迪夫城此前主場三連勝，並不是人見人欺的魚腩——除了士氣提升之外，必然也有戰術思路的變化在起作用。

上一次曼聯在聯賽中打進5個球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很多人也許想不到，那已經是足足5年半以前的事情了。2013年5月，曼聯5比5與西布朗戰平，那是弗格森在任的最後一場比賽。索爾斯克亞曾締造曼聯的輝煌歷史，這次他能帶曼聯重回榮光嗎？

回過頭來說說穆里尼奧吧，下課既是他在曼聯帥位危機的終結，同時也是他執教生涯更大危機的一個開始。

狂人失去了不只是成績，還有信心

從成績來看，這是他唯一一次任上沒拿到聯賽冠軍就下課，而且下課時的聯賽成績也是最差的。本賽季迄今曼聯僅積26分，落後領頭羊利物浦19分，落後第四名切爾西11分。而在強強對話中，本賽季迄今曼聯對英超六強2平3負未嘗勝績。

穆里尼奧的球隊依然偏重防守、相對缺乏觀賞性，但在過去，他至少還有關鍵性的獎盃可以回應外界的批評，然而在曼聯，他連成績這一過去賴以安身立命的根本都失去了。

上輪聯賽1比3輸利物浦成了壓垮穆里尼奧的最後一根稻草。拚命防守，卻還是遭遇一場完敗；原本被同城死敵曼城壓制，現在又來了個利物浦，被兩個死敵從場面到成績輪番完爆，這也是穆里尼奧執教生涯的頭一遭。

穆里尼奧失去了在媒體面前的自信。最近兩年他在媒體面前的表現，已經完全沒有過去那個舌戰群儒的狂人樣子，他的還擊從未如此蒼白無力。

他喊著「尊重、尊重、尊重」，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在公交車上要求別人讓座呢。上賽季歐冠1/8決賽主場被塞維利亞後，他說：「曼聯主場被淘汰不是新鮮事，我就淘汰過它兩次（在波爾圖和皇馬）」；他公開承認曼聯打進前四「將是一個奇蹟」，之後迫於壓力又不得不改口；他甚至還將棄用桑切斯的原因，歸結為「應你們記者的要求」……

他做得最多的，除了豎起三根手指曆數自己過去的成績，就是說些負能量的喪氣話，過去他公開批評球員還被認為是一種執教策略，現在人人都知道他在甩鍋，就像在看孔乙己偷書一樣。

他的困境有偶然也有必然

他現在的困境，偶然中有必然。

一方面，競爭環境更惡劣了，戰勝他最多次的兩個人，現在集結到了同一個聯賽：曼城主教練瓜迪奧拉在巴薩時期就壓制著他，利物浦主教練克洛普此前就已經兩次導演了導致穆里尼奧下課的關鍵勝利——2013年4月，歐冠半決賽率多特蒙德淘汰皇馬；2015年10月底，聯賽率利物浦逆轉切爾西。

另一方面，他對球員的控制力下降了。他曾是玩轉媒體和管束球員的高手，但社交媒體時代長大的這代人，已經換了一種玩法，他們對組織紀律和職業素養的認知更薄弱，更善於反抗脫離他的掌控。馬夏爾可以不請假就去陪伴臨盆的女友，社交網路上的博格巴則無數次讓穆里尼奧血壓升高。

就在穆里尼奧下課官宣後第一時間，博格巴還在insta上發了張壞笑的照片，寫道「該配什麼詞好呢？」雖然只是某品牌商業活動的文案，但這個時機不能不讓人認為他是借題發揮，「墳頭蹦迪」，並因為找來加里·內維爾等名宿的狠批。

兩人關係惡化的導火索，是曼聯聯賽杯被德比郡淘汰後，博格巴在社交媒體上發出的和隊友逗樂嬉戲的視頻——那段讓穆里尼奧大怒的視頻，原本拍攝於曼聯領先時，然而因為球場糟糕的網路，視頻直到輸球之後才發出。這是一個誤會，也是一個隱喻，穆里尼奧和博格巴的世界，有一個不小的時差。

穆里尼奧只有55歲，但他卻已經露出了老態。不是因為他一頭白髮，而是因為他的戰術套路、球隊管理、媒體關係處理，仍然是十幾年前那一套。失去成績的加持庇護，既是帥位危機爆發的原因，也是他固步自封的結果。

在皇馬、在切爾西下課時，他尚且可以歸咎為「總有刁民要害朕」，但這次從曼聯下課，雖然也不乏博格巴這樣將帥不和的戲碼，但狂人的整個執教系統的老化過時，也已經呈現在世人面前。

他成名太早，想要升級那套方法論，擺脫路徑依賴的桎梏，談何容易。而且，他此前成功的一大砝碼，是各路豪門持續不斷給他信任、為他背書，以他在曼聯近兩年的表現，他以後要獲得過去那樣集中的教練權力，只會越來越難。

穆里尼奧下課了，他執教生涯的最大危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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