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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韓音


知音故事大賽

參賽稿件

「1」

雨下個不停,像15歲突然冒出的青春痘沒完沒了的折騰著那張年少懵懂的臉。

冬雨引人厭倦,冰冷而冗長。這是韓音對上海天氣的唯一詬病。

除此之外,上海的一切她都喜歡。

韓音從掀開窗帘的一角,睥睨雨夜裡霓虹閃爍下的寬敞街道,行人寂寥,車輛稀少,濕漉漉的馬路反襯出光怪陸離的夜色,盡顯凄涼,心裡又不禁反悔:上海的一切,也並不值得她喜歡。

公寓臨街,好在夜晚車少,尚能輕鬆入夢;倒是前一陣子,也不知什麼緣故,像是患上精神衰弱,只要聽見微弱的聲響便警惕在夢境邊緣,不肯卸下防備踏實入眠。搬到這家公寓,已經半年,從蟬鳴聒噪的綠蔭盛夏到陰雨綿綿的初冬,時間的遷移彷彿沒有給韓音帶來任何生活上的改變。說是沒有改變,卻並非如此。她剪了短髮,在工作上也得以不錯的升遷,可對於韓音而言,這一切外在的發展都無法觸動她不知為何而沉寂不語的心湖。

昨晚,加完班回家已經深夜十一點。細雨蒙蒙,淋在發梢,手裡握同事送給她的雨傘,卻不想打開。就像塵封在腦海深處的某份記憶,即使盤旋在那,也不值得她推開時間的捲軸回顧往昔。

那時,總有人替她撐傘,雨聲滴在傘布上,彈奏出一首來自天堂的歌謠;他走在左邊,儘可能將雨傘向她傾斜,即使雨水已經濕透他的半邊身體也不動搖。

愛一個人是寫在日常細節里的,半夜你噩夢驚醒他拖著半夢半醒的意識,翻身抱住你呢喃著輕拍你入睡;知道你胃寒每天早上煮一杯薑茶給你,風雨無阻;馬桶蓋上從來沒有污漬,穿髒的衣服不會亂扔,你打來的電話,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接聽;每次出差到外地,都會帶當地的特色禮物給你。生活就此裹挾著甜蜜延伸,每一個愛的細節都成為平淡生活里的色彩填充。

韓音懷疑過這一切,因為一切完美的男人,都是假象。她不知從哪裡產生的這種想法,大概是女人天生對愛情的憧憬與懷疑導致,缺乏安全感是全世界女人的通病,越是被愛的深,越是懷疑這愛轉瞬即逝。她問過陳峰:天底下那麼多兩條腿的女人,為何偏偏這麼愛我?

陳峰說:知我者韓音,有人懂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說這話時,陳峰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韓音躺在他的腿上,雙眼盯著他的下巴入迷。

我懂他什麼呢?

這個問號,一直橫亘在韓音心裡十年。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韓音心下想起這句話,放下窗帘的一角,陷入完全的空虛與黑暗。

卧室里,沒有開燈;站在完全墨色的空間里,細聽窗外,靜聽內心,黑色的濃郁容易令人忘卻大千世界的五彩繽紛。回身折到床邊,合衣躺下,沉進柔軟的城池,拴住所有堅硬冰冷的城門。

「2」

「真心不打算再找了?」

「一個人活著不也挺好嗎?」

對於南靖每次見面都必不可少的提問,韓音也給出了每次都如出一轍的回答。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鬥爭。

南靖三十歲,小韓音五歲,兩人相識於一場兩家公司合辦的大型活動上,南靖與韓音都負責活動現場的布置與人員組織,於是順理成章搭檔在一起,幾日接觸下來竟彼此產生好感。或許正如南靖所說:品性相近的人,容易成為好友,這跟相識的時間長短無關。

一見如故,便是如此。

不過,南靖有自己的難處,大齡單身剩女,每隔幾天就會遭到父母的奪命連環call催婚,南靖對此也已習慣,雷打不動,活得自在就好。

「你呢,還忘不掉他。」

「忘了,早忘了,每次都問煩不煩呢。」

南靖呷一口焦糖瑪奇朵,一副假模假式的嫌棄臉。

他,是她戀愛長跑七年的對象;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投意合,才子佳人,彷彿用盡浪漫的成語都無法比擬兩人之間的般配程度。

故事的開始是小黃花開滿田野,故事的結束是風輕雲淡的日子跟往常所有的日子一樣。

我們總清晰的記得愛情發生那天的悸動,卻不願意回味感情破裂時的掙扎窒息。

忘掉一個人需要多久?南靖問過自己很多次,答案是:每當這個問題浮現的時候,我們永遠得不到答案。

想忘記一個人時,絕不能帶著目的去遺忘,不停的在記憶空間里搜尋對方的影子,無疑是加固了這一點,反而不會起到淡化作用。

南靖有個習慣,每次點餐都會超出自己的食量範圍之內,而每次的剩菜殘羹都由對方敞開肚子照單全收;如今,南靖還是如此,很多次一個人去餐廳吃飯,下單之前,服務員都會用不敢相信的眼神一而再再而三的確認:「您確定要點這些嗎?」

南靖並不尷尬,客氣禮貌的點頭,微笑淡然。

前些日子七夕 節,應領導要求加班做方案,結束時已近午夜,找不到吃飯的夥伴兒,索性一人打車去了一直想吃的火鍋店,看著菜單,這個想吃,那個也想吃。於是隨心所欲的點了很多。

熱氣升騰,香味四溢,筷子夾起的美味滋潤著饑渴的味蕾,飢餓感在食物的堆積下漸漸得以緩解,大快朵頤狼吞虎咽的感覺令人暢快,只不過飢餓感消失的那一瞬間,有一種不可名狀的灰色情緒縈繞在南靖的眉間。

她提起筷子,不敢停下進食的速度,可是吃的越快,那情緒就如洪水猛獸般野蠻生長,終是擴散到雙眼,攻破眼眶,大顆的淚珠不請自來,滴滴落下。

她知道,要不停的吃下去,眼淚就會收住;要彎起嘴角笑,表情就顯得迷人;於是,她一邊吃一邊笑一邊默默無聲的掉著眼淚。

心下想著:網上說,一個人吃火鍋是人世間最孤獨的事情,原來,真是如此啊。

她終是笑出聲,聲音不大,夾雜著眼淚與鼻涕的咸澀;眼前是豐富的美味佳肴,可是,她吃不下了。

孤獨也好,總之與美食相伴。

每隔幾周,南靖都會與韓音約下午茶,說兩人同病相憐也不為怪,但兩人約會絕不是以傾訴的方式聊以慰藉孤獨的靈魂,有些默契是在不經意間達成的,揭開傷疤給對方看,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愚蠢。

痛苦無法分享,只得獨自承受,這一點,就是兩人之間達成的默契。

有一次,韓音問南靖:「你倆是怎麼分手的?」

南靖把送到嘴邊的蔬菜沙拉放回盤裡,若有所思,大概幾秒種後動了動嘴唇:「也沒什麼,就是膩了吧。」

「他?」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總之,有緣無份。」

南靖把放回去的蔬菜沙拉又送進嘴裡。

韓音沒再問,因為看似輕描淡寫的回答,往往都是刻意為之的掩藏。

她懂得這種滋味的苦澀,所以,兩個女人的約會,最好圍繞著美食購物與八卦進行,恬淡的日子,也是一種享受。

「3」

程浩是比韓音小七歲的白凈男生,學歷高,長得帥,家境也好。

進公司工作一年,對韓音格外鍾愛。

韓音想不通,自己半老徐娘,有何魅力?有幾次,公司組織下午茶聯誼活動,程浩專程托HR徐小姐給她準備獨一份的甜點,搞得全公司人盡皆知,緋聞滿天,韓音為此單獨找過程浩,問他以後能不能不做這種事?

對方倒是直接表白:「可以不做,但是,希望你做我女朋友。」

韓音無奈,翻白眼道:「在美國留學時間長了,都這麼開放嗎?」

沒等對方接話,她就轉身走了。

韓音不太喜歡油嘴滑舌的男生,一直以來,她偏向於喜歡少言寡語踏實勤奮,側顏看起來迷人的男生,像是陳峰那樣。

第一次遇見陳峰,是在雨雲軒,學校組織的繪畫社團;念中學時,韓音曾一度沉迷於素描,本打算專心學習繪畫,報考藝術類院校,但是父母強烈反對,只得作罷,不過課餘時間,韓音也常常自己畫一些東西,聊以自慰。

那天去雲雨軒,陽光透過毛糙的茶色玻璃揮灑在空蕩的畫室,唯有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躲在角落,執筆彎腰,專心匯聚於畫板。

他揮動畫筆的姿態,他停筆思考的神情,他若有所思的側臉,讓站在門口的韓音突然沉迷於此。這個世界是屬於他的世界,卻令韓音無法抗拒的淪陷。

愛上一個人的原因很簡單,有時候很難描繪,就像所有情侶之間都會提出的問題:你愛我哪一點。

其實很難說清,愛,是一種結果,卻不是答案。這個結果,沒有清晰的解答過程。

愛會開花,會結果,可果實能保鮮多久,我們不可預測。

就像人性,如《重慶森林》里的一句台詞:其實了解一個人並不代表什麼,人是會變的。今天他喜歡鳳梨,明天他可以喜歡別的。

大學戀愛兩年,好似金童玉女,畢業後互見家長,雙方甚為滿意,順理成章的買車買房結婚生子,一切愛情的升華都演變為世俗世界裡按部就班的甜蜜生活延續。而甜蜜何時演變為清湯淡水,愛情何時自掘墳墓,彷彿一切的轉折都令人不曾察覺。

陳峰說:我愛她,但是也愛著你。

這是結婚五年後的某一天晚上,在一次大動干戈的爭吵之後,兩人背對背分坐在床沿兩邊,陳峰對韓音的開誠布公。

韓音接受不了,一個男人可以把心分割成兩半,「三人行」這種撕裂韓音底線的遊戲,決不可能被接納。

離婚,凈身出戶,放棄孩子的撫養權,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決然離開家鄉,獨自踏進上海這座迷離而惶恐的城市。

其實,她十分愛自己的孩子,只是每每看到他,就會心痛到不能自己——孩子長得太像陳峰了。

孤身一人,紮根在上海,一個人找出租房,買傢具,被中介調戲,面試被拒,坐錯地鐵,在迷路的街道望著車水馬龍的城市,霓虹璀璨卻映出了她溫潤的雙眸微含苦澀。

這一切,她都不曾經歷。結婚以後,所有對外的工作都由陳峰承擔,習慣了被保護的角色,如今凡事都要親力親為,才領悟生活的艱辛遠遠不止賺不到錢那麼簡單。

三年一覺,如夢初醒。

熟悉了上海的一切,生活於此,可心卻在別處。

這是韓音一直以來不敢直視的感受。從程浩採取追求行動以來,她這種感受便愈加強烈,這座城市之於她,是避難之所,也是野蠻生長的修羅場,可終究不歸於此,但又不知歸於何處。

別人的示好,總會加重她的逃離,該逃去何方,她也不止在一次失眠的夜晚這樣問過自己。

答案總跟墨色的夜一樣冷靜,不動聲色,毫無回應,或許就這樣孤單一輩子?可前幾天父母發來的合影,總令其心頭一酸,照片里,日漸年邁的二老白髮叢生,皺紋在飽經歲月的臉上躍躍欲試,時光在他們渾濁的眼神里描繪著對女兒的擔心,就像那年盛夏,韓音在課間練習素描,一道道凝重的線條,刻畫著一張張令人動容的臉龐,而今那些臉龐彷彿全便成了父母,憂愁、憔悴、強顏歡笑、擔憂千里之外的女兒以及她的後半生。

「或許,父母也沒有那麼擔心我。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樂趣。只不過,歲月無情,任誰都要老去吧。」

這樣想著,韓音又扎進柔軟的床,在墨色的夜裡靜靜睡去。

「4」

隨著擁擠的人流走出地鐵站,才發現外面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冷雨。總忘記帶傘,任憑把帶傘這件事寫進手機備忘錄里,定好提醒鬧鐘,也會在關掉鬧鐘穿好鞋子後忘記這檔子事。

有些技能,好像這一輩子就不會被掌握。就像有些人一輩子不擅長做飯,有些人一生不敢開車,有些人從小大到都不喜歡球類運動一樣。有些事,就是天生註定的?

韓音垂頭喪氣的嘆了口氣,轉而在地鐵口的小販那兒買到一把透明色雨傘,往公司方向走去。

行至一處十字路口,等待交通燈的時候,發現一位年過花甲將近古稀的老太太,在一旁欄杆處憑欄休息,背對行人,佝僂的身影,隨著呼吸一張一弛,節奏緩慢。

左手撐天藍色雨傘,右手提著一個麻色的布袋,裡面像是裝著一些蔬菜或者什麼,韓音只是憑空猜測,但看布袋的大小,也沒有多少重量。可對年邁的老人而言,或許已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綠燈亮,韓音抬腿前行,過了馬路,腦海里依舊在回想老太太的背影,心裡莫名的擔心她會不會摔倒,會不會因此而意外身亡,她回頭望去,老太太依舊在欄杆處休息,遠遠望去,身形渺小,紋絲不動。天藍色的雨傘,像長在她頭頂上的大蘑菇。

她往前走了幾十米,終是忍不住調頭折回老太太身邊,輕聲問道:「奶奶,您需要幫忙嗎?」

老太太反應遲緩,可眼神堅定,抬起手擺了擺,示意不用,隨後還加了句:「謝謝你了姑娘。」

韓音也是熱心腸,開弓哪有回頭箭,索性一頓推銷式的說辭——雨天路滑、萬一摔倒了咋辦;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你摔倒了家人會擔心;這雨一會要是下大了,你淋濕了會感冒,您這歲數感冒一次可不是小事,到時候兒女可就操碎心了……

也不知是韓音的說辭打動了老太太,還是老太太不願再聽下去,省得麻煩,索性答應韓音送她回家。

韓音收起自己的雨傘,一手接過那把天藍色的雨傘,一手拎過麻色的布袋垮在臂彎之間,扶著老太太步步寒蟬的往前走。

老太太的家並不遠,大概五百米左右,不過兩人步速緩慢,將盡走了二十分鐘。

住宅是九十年代初期的小區,低矮的樓層,陰暗的樓道,有著生鏽的欄杆,斑駁的綠色油漆加重了建築物的年代感,樓道里充斥著難聞的潮濕味道,像是孩子的尿布泡進了煮沸的南瓜粥里。

拾級而上,送老太太進302室,一頓安排後,轉而要走,老太太挽留,說要沏一壺熱茶給她喝,其實上班早已遲到,韓音倒不是怕遲到,畢竟升職以後,上班時間還是可以自我調配的。

環顧屋內,狹窄的客廳連著廚房,照不進陽光;兩個朝陽的房間,一個用作起居室,另一間整理成客廳。客廳里傢具簡單,卻有一個很大的簡易書架,密密麻麻塞滿書籍。

「雨聲潺潺,彷彿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坐在客廳的茶几旁,手捧紫砂茶杯,熱氣蒸騰籠罩雙眼,也就不知為何,想起張愛玲在《小團圓》的這句話。老太太打開了客廳里的燈,燈光白皙,可在這陰沉的雨天卻沒有很強烈的亮意。韓音喝一口茶,老太太回身坐到沙發上。

兩個女人,差著將近四十年的光景,有那麼幾秒鐘,趁老太太不注意,韓音偷偷盯著她打量。

孤獨兩個字,就若無其事的洗劫了韓音的腦海。

「5」

兩個人對面而坐,一縷熱氣氤氳升空,她們一言一語談起了家常。

老太太是獨居老人,兒子與兒媳在美國定居,以往還常回家看看,大概五六年前就很少再回來;或許忙於事業,忙於照顧孩子的學業,以及其他生活的瑣碎。活著,就難免不去應付生活中的種種不情願而為之的事情。

「年輕人,總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這是老太太對孩子的理解,也好像是對自己的安慰。

一年前,老伴兒因肺癌去世,如今在這個七十平米大小的房子里,就只剩這一具弱小的皮囊。

其實,老太太還有個小兒子,三十年前,他在河邊救活了一個溺水的頑童,自此就再也沒有上班。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楚,她深切的體會了十年,但人生總得往前走。

那十年里,她無法睡服自己,走出痛苦的沼澤,他不肯有一絲快樂的情緒,彷彿讓自己有一絲開心,就是對死去兒子的背叛。

不過,時間這種靈藥很奇怪,會讓你在某個時間節點忘記這種背叛,只想著如何把當下的日子過好。老伴兒走後,孤獨便成了習慣;兒子說要給她請保姆,她不讓,為此,兒子每天打一次電話,確保母親的生命安全。

兩個女人一言一語,韓音倒沒有說太多自己的故事,盡量在扮演一個傾聽者。中午臨近,老太太便留她吃飯,韓音沒推讓,自己跑到廚房大展廚藝。

飯後,韓音在廚房刷碗,老太太倚在沙發上,從背影看去,彷彿有些瞌睡。那窄小的身軀,如同枯葉一樣易碎的背影,讓韓音看得心酸。

她扭回頭,使勁擦拭手裡的碗碟。也不知什麼時候,滾燙的淚珠已滴在手背上,一發不可收拾。

孤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是,我們這一輩子,又有多少時間是不孤獨的呢?

已近花甲的父母,她們在家裡的生活又是怎樣的?這三年,孤身在外,因為當初執意離婚,放棄孩子的撫養權,與父母幾近決裂,於是這三年連春節都沒有回家過,或是一人留在上海與其他不回家過年的同事聚餐,或是一個人到國外旅行消遣。與父母的關係是什麼時候緩和的?大概是今年的初春,母親打電話告訴她,父親的身體出了狀況,年輕時下礦傷到過腿,現在每逢下雨天,就不敢走路。

自那以後,韓音就經常打電話給家裡,還四處求醫,給父親買了很多治腿的葯。

畢竟,在一些失眠的夜晚,韓音還會時常想起,小時候,父親看起來很高,她時常騎在父親的脖子上去逛公園的畫面。

親情,是很難被割斷的,即使曾經有過裂痕,也容易被修復,可愛情卻不是這樣,它若是被割裂,就是天涯一方,再不相見。

午飯後,韓音道別;老太太本想送她到樓下,但被韓音勸住。只是在門口說了再見,老太太立在門外,身形佝僂,看著下樓的韓音不言不語。

韓音總感知這背後有炙熱的目光在烤灼著她,墓地想起龍應台在《目送》里的一段話: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撐起傘,走進雨天,又忍不住眼淚婆娑。

大概是上了年紀,這麼容易感性?韓音心裡自嘲,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

回頭望去,霧雨蒙蒙,這座低矮的樓宇里,到底住著多少個孤獨的靈魂,攜帶著多少期盼的目光……

「6」

又是雨夜,孤寂的房間里沒有開燈。

結束了忙碌而平常的一天,捲縮在卧室的一角,刷著朋友圈。

看到南靖發的一條動態:這次,終於只點了一人的分量。

配圖裡,一盤牛油果沙拉,一杯鮮榨橙汁,一份吐司麵包。

韓音,笑,隨即在評論區留言:終於走出來了。祝福我的女神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轉而走到窗前,掀開窗帘的一角,窺探外面的世界。

腦海里總閃現出老太太佝僂的背影以及父母略顯白髮的雙鬢。雨水,還是沒有停下來的勢頭,

人是會變的,像老太太接受小兒子的意外身亡,重新擁抱生活;像陳峰背棄愛情的諾言,愛上其他女人;像父母放下芥蒂,主動聯繫遠在他鄉的女兒;像南靖只點了一人餐,再也不執念於過去……

可是我,什麼時候才會變呢?

韓音找不到答案,放下窗帘,屏蔽了外面世界的光怪陸離,又踱回沙發,捲縮成一團抱起手機繼續刷朋友圈。

南靖回復了她。

「哈哈,果真是我的好姐姐。知我者,韓音。」

黑暗的卧室里,手機屏幕的光亮打在韓音的臉龐上,除去這一處的光亮,四周的黑暗顯得更為濃郁。

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

可是韓音彷彿失去了聽覺,陷入了完全靜謐的狀態,眼前的屏幕像時光機載著她跳進時光隧道,所有熟悉而又遙遠的有關陳峰的畫面如默片電影一樣輪番播放,直至時空靜止在那間空曠的畫室,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彎腰執筆,聚精會神於眼前的畫板。

韓音是那個情竇初開的女孩,站在門外,笑嫣如春。

韓音笑了,對著手機屏幕;這一笑,猶如十年前的她。

該回家了,把這一抹笑容也帶給父母看看。

其實,大可不必為了別人的一句話,就讓自己過上兵荒馬亂的十年。

知音難覓,哪有那麼多心靈相惜。愛與不愛,又有多少故事可以永恆。

韓音按滅手機,抬手打開了房間的燈。

今晚,她想睡在有光的房間里。

「7」

雨水依舊。

又是一個像往常一樣稀鬆平常的清晨,韓音走出地鐵站,撐起那把透明色的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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