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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法案因為落後於時代要被重新評估,因為新的壟斷已經誕生

一部法案因為落後於時代要被重新評估,因為新的壟斷已經誕生

一個里程碑判決因為時代改變要被重新評估了。

70 年前關於派拉蒙法案的判決可能是電影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當下大部分的電影從業者都不免生活在派拉蒙法案奠定的規則之下——它創造了最早的商業電影和獨立電影的概念;幫助恐怖、血漿等電影類型脫離 B 級片的範疇;催生出了藝術影院這樣一種形態;為 AMC、Regal、Cinemark 這樣的大型連鎖影院提供了生存的空間;瓦解了製片廠體系,奠定了如今好萊塢媒體帝國模式的基礎。

派拉蒙法案的內容並不複雜。它規定了電影製片廠不能夠擁有或者掌控電影院線,並且禁止了一系列製片廠壓制獨立院線的行為。如此簡單的規定能夠產生巨大的影響,只是因為它打破了好萊塢對於整個電影行業的壟斷。

2018 年 8 月,美國司法部宣布,要重新評估派拉蒙法案。按照司法部的說法,派拉蒙法案判決至今的 70 年的時間裡,電影業發生了諸多變化:沒有一家派拉蒙法案里的公司如今還擁有大量電影院、多數大城市現在擁有不只一家影院、1930 和 1940 年代影院只有一個銀幕,某段時間只能放映特定電影的情況如今變成了影院里多個屏幕能夠同時放映不同電影、影院也不再是觀眾看電影的唯一渠道:電影在院線播放後,觀眾還能夠通過電視、DVD 和互聯網看電影。

「基於這麼多的變化,以及派拉蒙法案已經存在了 70 年之久,司法部決定重新評估派拉蒙法案的法令,以決定他們是否需要修改或者終止。」

司法部的這個決定引起了熱議。從許多公眾的意見函來看,大家擔心的是如果派拉蒙法案作廢,那麼製片廠對於院線的強勢以及壟斷的格局會重新出現。

不過,司法部關於格局變遷的說法並沒有錯,而且它也提到修改派拉蒙法案也是可能之一。從派拉蒙法案自身的角度而言,它的確顯得有些跟不上時代了,因為出現了新的無法受約束的壟斷勢頭,比如協同效應的整合以及互聯網流媒體——後者在被司法部看作為電影拓寬受眾渠道的同時也存在潛在的壟斷威脅。

如果司法部能夠在重新評估的過程中把新格局下的壟斷形式考慮進來並作出相應修改,那麼對於好萊塢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派拉蒙法案何以誕生,以及反壟斷的效果

時間退回到 70 年以前,好萊塢正在享受著由壟斷帶來的黃金時期。它所採用的壟斷形式被稱為垂直壟斷,即掌握著一整條產業鏈的全部環節。就電影行業而言,這意味著製片、發行以及放映。

最早實現垂直壟斷的是派拉蒙影業,通過收購院線,這家製片廠掌控了電影的所有環節。其他製片廠也紛紛跟進效仿,好萊塢由此形成了「五大」(派拉蒙、華納兄弟、洛氏/米高梅、20 世紀福斯和雷電華)和「三小」(環球、哥倫比亞和聯藝)的格局。三小自身不擁有院線,但通過與五大的合作讓電影業容不下新手進入。奠定好萊塢格局和電影風格的製片廠體系由此成形。

一部法案因為落後於時代要被重新評估,因為新的壟斷已經誕生

這使得製片廠在與其他獨立電影院的談判中處於絕對優勢。一種叫做包檔發行 (Block Booking) 的模式應運而生——影院線如果想要放映受觀眾青睞的電影,就必須放映其他附加的電影。製片廠得以把一些小預算的影片與明星雲集的電影捆綁向院線兜售。這也就意味著,影院無法自己選擇想要放映的電影,而製片廠則永遠不會虧損。

雖然垂直整合型公司只包含了全國 15000 個影院中的一小部分——1920 年代中期,派拉蒙擁有 500 家,米高梅只有 200 家——但由製片廠控制的主要的連鎖院線包括了很多大型首輪影院,這足以讓它們獲得豐厚的利潤。1920 年代末,票房收入的四分之三都來自這些大型影院。小城市或者農場的影院只能等著拿首輪放映之後的影片。

就在好萊塢的垂直整合發展到頂峰之時,留意著好萊塢一舉一動,並始終對於壟斷充滿警惕的司法部在 1938 年提出了「派拉蒙法案」的訴訟,指控「五大」和「三小」相互串通壟斷電影行業,違反了壟斷法。

經過一些列審判後,最高法院在 1948 年作出了最終判決,判定「五大」和「三小」都存在壟斷行為。五大坐擁院線壟斷,三小也被指控通過合作排斥其他公司進入市場。

法院下令製片廠剝離院線,並禁止包檔發行以及其他一些不利於獨立放映商的做法,比如規定最低票價。製片廠服從了判決,五大保留了製作和發行公司,賣掉了院線。

派拉蒙法案的判決刺激了好萊塢的創造力。包檔發行的終結讓放映商能夠自由利用獨立電影填充空餘的放映時間,這樣的結果便是,獨立電影在製作成本、數量和創意方式上都有所提升。

根據大衛·波德維爾所著的《世界電影史》,1946 年至 1956 年間,獨立電影的年產量翻了一倍多,達到 150 部。「三小」之一的聯藝是一家只發行獨立電影的公司,它一年發行的獨立電影就要達到 50 部。作為對比,近年來發行了不少口碑之作的 A24 在 2017 年發行的電影數量只有 15 部。

製片廠體系下的製片人中心制和明星制賦予了製片人和明星極大話語權。隨著派拉蒙法案的判決和戰後崛起的電視把製片廠體系推向末路,電影導演掌握了更大的權力。喬治·盧卡斯、馬丁·斯科塞斯和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等當時年輕的電影人抓住機會,拍出了《星球大戰》《計程車司機》和《大白鯊》等令人震撼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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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壟斷威脅是什麼?協同效應的整合

然而,資本總是會趨向於壟斷。逐利的特性會讓公司始終去尋找利益最大化的機會。很顯然,在垂直壟斷被美國最高法院終結之後,好萊塢也不會放棄對壟斷的努力,而這一次採取的形式是協同效應。

第一部《星球大戰》上映後 41 年後的 2018 年,喬治·盧卡斯在《福布斯》雜誌公布的 2018 全美名人富豪榜上排到第一,54 億美元的凈資產比第二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 37 億高出不少。不過單就電影而言,史蒂文·斯皮爾伯格要勝出喬治·盧卡斯不少,他是影史上第一位票房破百億的導演,喬治·盧卡斯的全球票房甚至排不進前十。

讓喬治·盧卡斯賺得盆滿缽滿的並不是星戰電影本身,而是星戰的品牌。在如今的娛樂產業,電影早不是單獨的存在,它成為了 IP 和品牌的一個環節。電影的票房不再是最終的目的,而是衡量 IP 價值的標準。於是,我們看到了星戰的玩具和遊樂園中的星戰景區,衍生品甚至能比電影更賺錢——星戰系列電影獲得的票房收入為 95 億美元,衍生商品則賣出了 400 多億。

這種情況下,協同效應的整合而非垂直整合成為了最能帶來經濟效益的方式。迪士尼(迪士尼並沒有受到派拉蒙法案的點名指控,不過它和後來的製片廠也都遵循了判決的規定)便是這種整合的代表。我們現在提到迪士尼時,並不僅僅是在指一家電影製片廠,而是一個擁有電影、電視、主題樂園,將 IP 生意融入各個環節的媒體帝國。對漫威、皮克斯、盧卡斯影業和 21 世紀福克斯的收購讓迪士尼的 IP 庫存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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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迪士尼 713 億美元收購 21 世紀福克斯的資產為例,在把 21 世紀福克斯旗下的 20 世紀福斯製片廠攬入自己的陣營後,迪士尼有意讓 X 戰警、死侍、神奇四俠等角色融入漫威電影宇宙。對於在《復仇者聯盟 4》後要進入新階段、已經在全球獲得 175 億美元票房的漫威電影宇宙而言,迪士尼自然樂意見到有潛在角色可以開發的局面。

司法部在迪士尼的收購中表現出了對壟斷的擔憂,不過針對的並非是迪士尼收購製片廠,而是體育頻道。相比 20 世紀福斯,迪士尼收購 21 世紀福克斯旗下 22 家地區體育頻道的價格更高。迪士尼希望可以這些地區性頻道內容可以與有限頻道 ESPN 形成互補,在面對體育聯盟時也有了壓低轉播費的籌碼。

不過,這個希望最終無法實現了。司法部批准迪士尼收購 21 世紀福克斯時提出了一個附加條件,要求迪士尼出售這 22 家體育頻道以符合相關反壟斷的規定。司法部擔心握有地區頻道會導致公司在本地市場收取更高的費用。

司法部提出重新評估派拉蒙法案後,有人為電影院的未來捏了把汗,擔心包檔發行會重新出現。不過,其實在 1980 年代,美國對托拉斯的監管就有所放鬆,甚至允許了一些過去鐵定會被視作違規的操作,比如由 CBS、HBO 和哥倫比亞影業創立的三星影業購入 Loew"s 院線、華納兄弟購入多家連鎖院線、派拉蒙斥資 3 億美元收購 100 多家影院(後來華納再向這些影院注資)。

而仔細想想,現在媒體帝國對電影院的強勢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與垂直併購關係不大。考慮到目前美國的三大院線 AMC、Regal 以及 Cinemark 並不隸屬於任何媒體集團而媒體帝國依然強勢,就可以明白,這種話語權正是來自協同效應的整合。

《華爾街日報》的一篇報道拿迪士尼作為例子指出,迪士尼在發行《星球大戰 8》時對院線提出要求,公司獲得票價 65% 的分成,這創下了分成比例的新高,多數電影的製片廠分成在 55% 左右,一些大片的分成比例為 60%。

迪士尼與電影院的協議還包括《星球大戰 8》必須要在影院最大的影廳至少放映四周的時間、不能減少計劃的排片等。如果電影院沒能履行協議,迪士尼還將獲得 5% 的電影票分成。雖然《星球大戰 8》獲得了 6.2 億美元的票房,位於年度之首,不過一些小影院因為擔心無法滿足條件而放棄了這部電影。

流媒體,又一個需要警惕的壟斷對象

在司法部的聲明中,它把流媒體視為改善壟斷的方案,不過,真實的情況恐怕相反,Netflix 正在形成壟斷的態勢,而它的狀態也是 70 年前的派拉蒙法案無法限制的。

好萊塢已經感受到了來自 Netflix 的壓力。

《好萊塢報道者》2016 年站在內容的角度發表了一篇好萊塢擔心 Netflix 對內容實現壟斷的文章。文章里引用 FX 主席 John Landgraf 的話說:「我覺得對於故事的創作者而言,一家公司如果控制起了市場上 40%、50% 甚至 60% 內容的話是一件壞事。」

那一年,Netflix 在內容領域投入達到 60 億美元,遠超於 HBO 的 20 億。有線人向《好萊塢報道者》表示,Netflix 在創作上已經不再給予充分的自由了,《紙牌屋》前四季的主創 Beau Willimon 就因為與平台的意見分歧而離職。(Beau Willimon 本人對此不予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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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flix 沒有停下內容投入的腳步,2018 年其官方宣布的內容預算達到了 80 億,而有消息稱實際數字達到 130 億。與 Netflix 合作的影視人中,不少人都提到了創作上得到充分自由,這個說法與《好萊塢報道者》當初的說辭相悖。不過,由壟斷帶來的話語權導致的創意壓制確實也是一個應當注意和警惕的現象。

雖然流媒體市場不只 Netflix 一個玩家,但說它目前一家獨大並不誇張。在美國本土的流媒體用戶中,Netflix 的用戶佔到了 77%,高出排名第二的 Amazon 21%(用戶可能同時選擇多個流媒體)。相比之下,一些小眾的流媒體因為少有人問津而走向末路,這其中就包括收錄了很多標準收藏公司推出的大師作品的流媒體 FilmStruck。

Netflix 和 Amazon 先後傳出有意收購 Landmark Theatre 的消息也很容易讓人們聯想到製片廠的垂直整合。派拉蒙法案或許能夠在限制垂直整合方面對這種行為有所約束,但是,對於流媒體像媒體集團一樣發揮協同效應的整合,派拉蒙法案就管不上了。

2017 年 7 月,Netflix 完成了成立 20 年以來的第一筆收購,收購的對象是一家名為 Millarworld 的漫畫創作公司。Millarworld 推出了 18 個漫畫人物,包括《王牌特工》(Kingsman)、《海扁王》(Kick-Ass)和《通緝令》(Wanted)等已經積累起名氣的 IP。這個操作會讓人們聯想到迪士尼收購漫威嗎?至少從 Netflix 的角度,它應該是樂於見到這樣的比較的。在對外的一份聲明中,Netflix 的首席內容官 Ted Sarandos 把 Millarworld 的創始人馬克·米勒(Mark Millar)稱作是現代版的斯坦·李。

一部法案因為落後於時代要被重新評估,因為新的壟斷已經誕生

在這個意義上重新回溯 70 年以前的派拉蒙法案,就能夠清楚地看到它已經成為了一個過時的法案。在 1940 年代,電影作為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只能進電影院觀看,因此只要掌握了影院就能夠壟斷這個市場。而現如今,整個美國的全年票房收入甚至還不及 Netflix 的一年收入。在渠道越來越分散的當下,從拆分製片廠和影院的角度來看,已經無法達到遏制壟斷的目的。

不過,派拉蒙法案之於今天的意義仍然在於它提醒人們壟斷的威脅永遠存在。最關鍵的問題始終是,識別壟斷的存在,並找到新的方法,以保護整個市場的創新以及活力。而這一次,司法部在重新評估派拉蒙法案的過程中,又會將矛頭指向迪士尼還是 Netflix 呢?

題目和文中圖片來自:Wiki Commons、Flickr、豆瓣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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