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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媒體營造的世界已崩塌,新聞遊俠時代開始了

文/張豐

「百億保健帝國」權健這兩天成為人們批判的對象,「丁香醫生」功不可沒。尤其是在權健方面發出「嚴正聲明」,要求刪稿後,「丁香醫生」的回復更是觸動了很多人。他們說:「不會刪稿,對每個字負責,歡迎來告。」

微博截圖,丁香醫生的官方回復

有多少記者看了這句話之後眼含熱淚啊。

權健方面指責《百億保健帝國權健,和它陰影下的中國家庭》一文是拼湊網路信息,這明顯是沒搞清楚狀況。這不是「網路文章」,而是一篇標準的「調查報道」。據說,作者不僅有大量錄音、證據,還對證據進行了公證。

事實上,這篇文章的作者,就是以前的記者。

我能想像出他們最後完稿的樣子。拖著疲憊的身體,在吸煙室抽煙,腳上穿著某三流戶外運動品牌的鞋子,很大概率是牛仔褲,還有衝鋒衣,這是調查記者常見的裝束。看到網上的反應,一種成就感在他們內心油然而生。看到權健的「聲明」,他們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種興奮。

「不會刪稿,對每個字負責,歡迎來告。」敲出這行字的時候,他們的手微微顫抖。那是英雄人物將要戰鬥的本能反應。他們讓人想起古龍小說里落魄的俠客,多年未戰,醉意朦朧,但是在拔出劍那一刻,重新年輕起來。

他們是新聞的「遊俠」。他們都是「前媒體人」,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陣地。從世俗的角度看,他們的「轉型」不算成功,沒有成為大公司的「公關」,也沒有開創自己的事業。他們最擅長的是調查、採訪和寫稿,在流落到一些「新媒體」機構後,他們仍然堅持原來的做法。

我們很難定義「丁香醫生」這篇報道。作為醫療行業的創業項目,他們有自己的公號和微博,在公號上,他們提供醫療行業的專業報道,曾經有過好幾篇出色的作品。相比之下,寫權健的這篇是最難的,投入人力和財力,花很長的時間,最終需要冒相當大的風險,刊發作品。

我稱讚「丁香醫生」的時候,有媒體朋友糾正我,說作者就是「調查記者」,但當我誇「新聞界」的時候,又有很多朋友糾正我,這和新聞界沒有一點關係。2018年,中國最有影響力的兩篇報道,除了「保健帝國」外,就是「獸爺」寫下的《疫苗之王》,而「獸爺」也是曾經的調查記者。他開了一個公號「獸樓處「,看這名字就像是寫房地產賺錢的,但是他卻通過對公開信息的梳理,揭開了疫苗行業的亂象。

更早的案例,是去年一個教育類媒體對天津李文星案的報道,不僅促使天津警方採取行動,也讓一家網路招聘平台道歉。這都屬於「調查新聞「的範疇,但是卻不是由正經「新聞媒體」來推進,而是由新型的機構或者自媒體操刀的。

傳統新聞媒體的「調查新聞」已經死亡,甚至傳統媒體本身也到了告別的時刻。同樣是在2018年,北京晨報和法制晚報宣布停刊,再加上更早停刊的的京華時報和東方早報,自上世紀90年代開始博興的都市報,終於走到了盡頭。我做國內新聞編輯的時候,每天都會閱讀這幾家媒體的「深度報道」。

調查新聞是都市報能夠提供的最高端產品,從事調查的記者,通常也都是報社的王牌。傳統媒體機構式微,最先衝擊到的不是那些混日子的,恰恰是這些王牌記者。花錢多,不能為報社賺錢,經常惹麻煩,報社總編輯們一覺醒來,發現了這個尷尬的現實。調查記者往往也是報社最先辭職的群體,他們經常在外奔波,天地廣闊,有些搖身一變成為「公關總監」,過上富人的生活。

我想談論的不是那些公關總監,而是「遊俠」。我用「遊俠」這個詞,不是要堅持「新聞理想」,那太昂貴,也太脫離現實。但是,我也不同意有些人說的「到哪都一樣,都是為了吃飯」。對「丁香醫生」這樣的機構來說,儘管推出有影響力的報道可以增加「用戶」,但是也會面臨相當大的風險,對創業機構來說,這樣的風險有時候甚至能夠導致毀滅。

這可能是一種獨特的模式。「丁香醫生」關注醫療行業的「新聞」,並且從更專業的角度來介入。去年最先報道李文星案的「芥末堆」,是一家專業的教育網站,他們也是從教育的角度進入,所以關鍵詞是「大學生李文星」。這些行業的新型機構在做「新媒體」的時候,吸納了一部分逃離新聞業的媒體人,於是,才有可能推出這樣「調查新聞」。

從更廣的範圍來看,很多機構都擁有了自己的「媒體」。比如銀行這樣的機構,其公號的用戶量,是一些傳統媒體機構難以想像的。都市報時代有一種獨特的「世界觀」,報紙會按照一定的邏輯分疊,「要聞」「社會」「財經」「娛樂」「體育」……它儘可能地囊括整個「世界」,為讀者提供關於這個「世界」的想像和解釋。如今,各個行業的「新媒體」都在崛起,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以前報紙所營造的那個「世界」,已經崩塌。

我們需要重新定義這個世界,也需要重新看待新聞。這就是我們要面臨的新局面:可能不會再有那種涵蓋整個「世界」的機構媒體了,代之的是各個行業的、更專業、更細分的「媒體」,或者是純粹的「自媒體」。

所謂「遊俠時代」,不僅是指那些曾經的「調查記者」,也是指整個新聞業的狀況。這些新的機構,本質上不會以新聞為己任,他們有自己的商業邏輯。但是,他們的從業人員,仍有可能為了公共利益或者自己內心的正義感,去從事某個題材的調查。一些自媒體,哪怕是純粹為了「流量「,也有去揭示真相的衝動。

「遊俠」意味著不那麼正規,也意味著某種臨時的狀態,可以成為真正的「俠」,也可以隱居山林,消失在茫茫人海。新聞的「遊俠時代」就是這種狀態,它是零散的,不可預期的,但是一旦出現,卻又讓人驚艷,給人以某種希望。如果我們不是站在「媒體」立場,而是站在「新聞」和公眾的角度,2018年,「新聞遊俠」的表現還不算太差。

這也是我對「新聞業」並不悲觀的原因。媒體倒閉,行業凋零,記者離散,這當然是現實,也是一個全球都面臨的現象。但是,一個像中國這樣的人口大國,怎麼會沒有人「做新聞」?揭示真相的衝動、表達欲,這些新聞業基本的精神,其實存在於每一個人心中,總會有「遊俠」拍案而起。

【注】本文原標題為《2018,新聞的遊俠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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