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爽身粉致癌再起爭議：強生隱瞞真相？消費者無中生有？

家裡幾代人都用的爽身粉竟然致癌，強生被裁決賠償47億卻仍面臨9000起類似訴訟，三十年，品牌到底向人民隱瞞了什麼秘密...

作者：唐僧牛仔

「我最深愛的人，傷我卻是最深」。

因患卵巢癌時日無多的伊娃?埃切韋里亞，用這句歌詞形容她對強生公司的心情，恐怕再合適不過。

這位63歲的美國女性，去年收到了加州洛杉磯市一家法院的裁定，判定強生公司向她賠償4.17億美元(約合27.8億元人民幣)。

伊娃是強生公司的死忠粉。她在給法庭的證詞中說，自己從11歲就開始用強生的嬰兒爽身粉，就算10年前被查出患了卵巢癌，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得病和強生的產品有關聯。直到2016年，她看到新聞里說有人因為長期使用強生的嬰兒爽身粉罹患卵巢癌的報道，才意識到患病的真正元兇，竟然是自己最信賴，患病後都還在用的強生爽身粉。

強生公司這類官司一再敗訴，仍然否認自己的產品沒有問題，而與此同時，在中國購物網站上的相關產品卻悄悄下架。強生嬰兒爽身粉是否致癌的羅生門，迷霧重重。

路透社「炒冷飯」

強生股價一夜大跌400億

伊娃的這件案子，並不是強生公司第一次敗訴，也不是最近的一起案子。

就在12月中旬，路透社一篇「炒冷飯」的文章，又把強生公司推上了風口浪尖，強生的股價一天縮水近400億美元。

其實，路透社這篇「新聞」，早就是舊聞。調查稿里稱，他們從強生公司備忘錄、內部報告還有律師的保密文件里挖掘出來線索，發現強生公司至少從1971年起，就知道嬰兒爽身粉的主要成分——滑石粉里，含有致癌的石棉成分。可是從公司的高管，到滑石粉供應商，甚至是科學家、醫生和律師，都在極力防止監管部門和公眾知情。

Langer醫生70年代即測出強生嬰兒爽身粉中含石棉 圖據路透社

石棉，是一種致癌物質。雖然到底多低含量的石棉可以致癌，目前尚無定論，但1977年它就被國際癌症研究署（IARC）歸類為一級人類致癌物質，證實「可能」引發惡性間皮瘤、肺癌、喉癌與卵巢癌等疾病。

這篇調查稿里說，早在1972年到1975年，強生公司的幾間實驗室至少進行了三次測試，而這些測試報告中，無一例外都指出，強生的嬰兒爽身粉里含有石棉成分。但是，強生公司並沒有將其告知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

這篇報道一出，12月14日強生公司股價應聲下跌，單日跌幅達到了10.04%，一天就蒸發了近400億美元。到了周一，又下跌近3%，因為這篇文章，2天的時間，強生公司的股價一下下降了差不多500億美元。

已被判賠超50億美元賠償

強生仍不承認

比起法院判賠給患癌症的原告幾億美元，一下不見了500億，真是讓人惱火的事情。

強生公司在報道一出來，就趕緊發表聲明，稱這篇路透社的文章是片面的、錯誤的、煽動性的。強生董事長亞歷克斯?戈爾斯基也趕緊辯護，稱自己公司包括嬰兒爽身粉在內的滑石粉產品絕對不含石棉。

17日，強生官網發布的溝通視頻

當然，如果真如路透社的文章里說的這樣，強生公司這麼做，絕對有自己的商業打算。因為，這家全世界最大的醫衛保健品公司，「主宰」了全球滑石粉市場已超過了一百年。

在被強生稱為公司「神牛」的嬰兒爽身粉，配方上只寫著滑石粉和香精。這個擁有超高利潤的產品，去年為強生公司貢獻了4.2億美元的收入。保住這個「金娃娃」，顯然和保全公司的名聲同樣重要。

強生公司中國官網專門發布滑石粉安全的專題內容

強生公司至少從1997年起，就因為嬰兒爽身粉致癌的問題，麻煩不斷。2012年，法院判強生賠償一名患卵巢癌的女性1.1億美元；2016年，強生被判向已經去世的一名婦女的家人賠償7200萬美元，而她的去世被認為與持續使用強生的嬰兒爽身粉和沐浴露有關。

最近也是賠償金額最高的一起判決，發生在今年夏天。強生被判對22名女性提出的滑石粉產品包含石棉並造成她們患癌的指控，賠償46.9億美元。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據《紐約時報》和BBC的報道，強生或面臨全美範圍內多達1.2萬起官司，其中約9000起都是滑石粉相關產品的訴訟。

官司纏身的強生：不服！不改！

強生公司難道不怕因為這些官司被罰得傾家蕩產？很灰色幽默的答案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強生公司，根本就不怕。

在46.9億賠償案裁決之前，強生公司就以科學研究存在漏洞，而且提供了與這些結果相反的研究，憑這些贏了大多數嬰兒爽身粉致癌的案子。

BBC對強生案的判決報道

就算在輸掉的這6件判決中，強大的強生公司，也能「絕地反擊」，3件案子在上訴時反轉，一起仍在上訴中，一起原告獲勝但沒有賠償。就算上面說的那樁賠償1.1億美元的案件被裁決維持原判後，強生仍舊不服還在上訴。

不僅如此，在這些判強生輸的這些和石棉有關的案件中，強生也宣稱：之所以會輸掉官司，並不是自己的產品有問題，原因是法官被「垃圾」科學迷惑，法庭判決不公，還有律師為了個人金錢回報而過分熱心。

強生公司董事長戈爾斯基一邊在接受採訪時「毫不含糊地相信，我們的嬰兒爽身粉不含石棉。」一邊在路透社報道出來之後，馬上在多家報紙刊登整頁廣告，醒目的標題是《科學，而不是聳人聽聞》。

對於這類事件，強生公司的做法就是危機公關。用簡單的回復或不回復應對，坐等負面輿情消失，同時用大量的正面廣告進行覆蓋式壓制。

直到這次股價大跌後，強生和他的滑石粉供應商才跟紐約一名長期使用強生嬰兒爽身粉產品而患上間皮瘤的婦女達成和解，同意支付超過150萬美元。而這可能是強生面臨的近萬起訴訟中，第一次同意與原告達成和解。

重要的問題懸而未決

強生公司說自己嬰兒爽身粉中沒有石棉，似乎底氣十足，因為有人為他背書。

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在2009年到2010年，曾經聯繫了9家滑石粉原料供應商索取樣品，還抽查了34 種市售化妝品。這些樣本由 FDA 認證的外包實驗室檢測，均未發現含有石棉纖維或結構。

不過，有人質疑這些結論，認為強生和 FDA 的檢測存在缺陷。因為，在新聞報道中披露的強生公司的一些內部文件中顯示，其實早在1971年的時候，強生公司的一名高管就提到過，嬰兒爽身粉的主要原料滑石粉可能被石棉污染，這種危險的礦物質可致癌。

而在《紐約時報》從政府及訴訟部門獲得的強生公司內部文件也顯示，在一份會議備忘中記錄，強生曾要求政府不要將對其不利的發現公之於眾。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一位官員則非常「仗義」地向強生高管保證，這些發現不會被公之於眾，除非「我死了」……

發現嬰兒爽身粉含石棉的Irving Selikoff被強生稱為敵對分子 圖據路透社

普通民眾的懷疑和擔憂，並不是受「陰謀論」的影響，這種大公司數據造假的事，並不稀奇。因為在美國，「最有權勢的人」並不是政客和總統，而是那些財閥巨頭。他們會為了自己的商業利益，僱傭科學家以權威的名義，發布對自己有利的「科研結論」，甚至顛倒黑白。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克萊爾?帕特森與石油巨頭的那場鬥爭。

帕特森本來是加州理工學院的技術員，又窮又沒有什麼名氣。可他在研究地球年齡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鉛污染對環境和人類產生致命危害的秘密。

這個秘密，鉛工業和石油大亨們早就知道。但是含鉛汽油可是石油大亨們手裡的「印鈔機」，怎麼能讓這事公之於眾斷了自己的財路呢？於是，工業巨頭們派人找到帕特森，許諾為他提供資金，條件只有一個，別把鉛對人體有害這事說出來。

認死理的帕特森沒有妥協。關於鉛污染的論文發表之後，來自石油大亨的研究基金被掐斷，他所在的大學也以解僱相要挾，甚至採訪他的媒體也被封殺。

帕特森把論文和研究成果不斷投向雜誌社，寄給政府高官。終於，美國國會決定在1966年召開聽證會。不死心的巨頭們暗中運作，專門把聽證會選在了帕特森在南極洲的時間，想要阻撓他到場，還找來化學領域的權威專家，作證鉛對人體無害。

從1963年帕特森發表論文，直到1996年，美國終結了含鉛汽油的銷售。這場和作偽證的權威科學家、工業巨頭甚至政府的鬥爭，用了30多年的時間。

回頭我們再看這次強生事件，強生公司和起訴他的消費者各執一詞，可真正重要的問題卻在幾十年間一直懸而未決。強生的眾多嬰幼兒產品所以受到青睞，除了人們對大品牌的天然信賴之外，還有那句深入人心的口號「因愛而生」。

雖然直到今天，還沒有強生嬰兒爽身粉致癌的實錘，可我們不該忘記一句話「只有真相不被掩蓋，作惡者才會心有忌憚」。這句話，放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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