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道學 > 悟到了什麼程度,六問、三知、一關

悟到了什麼程度,六問、三知、一關

最有格調的心學微刊

至元十六年(1279)三月,宋元崖山最後一役,左丞相陸秀夫背著八歲的幼帝投海,十萬軍民投海殉國,南宋正式覆滅。同年春,已經全破禪門三關的一代宗師、被稱為「高峰古佛」的高峰原妙禪師,離開了住持了五年的雙髻庵,避入西天目山的師子岩隱修,之後又遷到岩西石洞張公洞,經營一洞室,命為「死關」,從此開始了十五年之久的死關生涯,終其一生,未再出關。

崖山之役,很多人說標誌著古典中國的隕落。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場巨大的幻滅。世間的道場如此,人們都注意到了。卻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出世間的道場,也發生了這樣一場幻滅,與世事的無常變幻遙遙進行著呼應,微不足道卻淵默雷聲。世間道場的標誌,便是崖山。出世間道場的標誌,正是死關。

死關的十五年,讓我想到六祖大悟後,隱跡獵人隊伍的十五年。只是六祖最後出山了,高峰古佛卻化作了死關內的一尊雕塑,在那裡居高臨下地沉默望向世間,似乎想要告訴人們什麼。

他是在守護一個最深的秘密。無數人紛至沓來,卻只能在洞外徘徊。

要抵達這個秘密,需要歷經六問、三知、一關的三重通關。有如不斷突破外城、內城與宮城,才能得見那個「王」。

第一重通關:六則垂問

崖山與死關,我們不知道這樣明顯的對應,是不是高峰禪師有意為之。我們只知道,對那些兵荒馬亂,高峰禪師是知道的,他耳聞目睹。在雙髻山開法接眾時,學徒雲集。待到元軍南下,為避兵亂衲子四散,只有高峰禪師不避不走,獨掩關危坐自若。

兵亂之後,信眾才又紛至沓來,讓高峰禪師應接不暇。於是他避入壁立千仞、崖石林立的師子岩。他似乎是看透了,這一群人,湊熱鬧的多。

也許是還不夠清凈,不久他又遷入張公洞,開闢死關。《高峰原妙禪師行狀》載,這個死關,「縱一丈,橫五尺」,長三米多點,寬一米半多點。洞室「上溜下淖」,上邊漏風漏雨,下面潮濕泥爛,風雨飄搖。高峰禪師連侍者也打發走了,獨自一人待在這裡,「絕給侍,屏服用,不澡身,不剃髮」,像個野人,只是佛系。他「截瓮為鐺,並日一食」,只留下一截破瓮當作飯碗,每天只吃一次,僅為延息而已。他就這樣住了十五年。要到這個地方來,必須藉助梯子,別說一般人找不到,就是弟子也很難見他一面。行狀中說,「撤梯」則「斷緣」,這就是高峰禪師的第一個開示。

不要以為高峰禪師這是不肯接人,而只是「法不輕付」。他在死關內設「六則垂問」,以驗學人。能過關的才有資格進死關得指點,下語不契即閉關不出。不是所有東西都該大眾化、普及化,因為這同時也會庸俗化、渾濁化。最上乘一路,必須非人不傳,才能保證心印與法脈的純正。

高峰禪師的這一招,像不像武俠小說里那些世外高人?那麼就來看看這六則垂問,你自己過得去幾個:

一曰:大徹底人,本脫生死,因甚命根不斷?

命根不斷,就是還在生死中。歷代祖師大德皆有生有死,就算是釋迦佛也有生有死。而佛家的修行,不就是為了生死嗎?佛家所願向的大徹大悟,不就是為解脫生死嗎?那麼為什麼還在生死中?你可能有很多宗教上的、知識上的解釋,拋開這些,單單從法上,你真的明白是為什麼嗎?

這個道理,眼中還見生死,便永不通。還要思慮個答案,便永不明。自以為冥然默知,恰恰是落在了命根上。

你的一切答案,註定不是。

二曰:佛、祖公案,只是一個道理,因甚有明有不明?

禪宗一切的公案,都是在說一個東西。一切的佛法,也都是在說一個道理。而我們有時對一個公案,覺得明白了其中的玄機,而換到另一個公案,卻又是一臉懵逼。這一句佛經中的話,覺得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而換到另一句話,卻又暈菜了。這個體驗,我們每個人一定都有過。至少,推而廣之,世間的一切事情也都是在演繹一個道理,你總有這裡自以為明白,換到別的事就迷亂無措的時候。

譬如宋代張無盡居士,得東林常總禪師印證,自己也覺得自己開悟了。兜率從悅禪師於是便問他:既然如此,古德公案,你還有不明白的嗎?張無盡答有,只疑「香嚴獨腳頌」和「德山托缽話」。從悅禪師便道:「既於此有疑,其餘安得無邪?」後來大慧宗杲禪師教人蔘話頭時也說:「千疑萬疑,只是一疑。」所以禪宗稱大徹之境,叫「不疑之地」。

高峰禪師說的,也是這個。便是還有不明白的,便是還沒有真正明白。那些已經明白的,只不過是自以為明白。那麼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明白?

壞就壞在這個明白。

因為那個東西,不是個東西。那個道理,沒有個道理。那個真正的明白,卻是個不明白。

三曰:大修行人,當遵佛行,因甚不守毗尼?

「毗尼」,就是戒律。禪宗里很常見的橋段,就是大德們不守戒律,喝酒吃肉,呵佛罵祖。很多人看在人家是大德的面子上,不敢聲張,覺得可能別有深意。但打心底里其實是深深不解的,難免沒有輕視和不以為然。

譬如以大徹大悟者自居、對自己的見地謎之自信的雍正皇帝,就不僅說六祖、馬祖、石頭、臨濟、黃檗等一干大德的法語沒太多可取的——最可取的只有十五個人,其中還包括他自己,以及一位道教人士紫陽真人張伯端。對那些不守毗尼的大德,他更是猛烈呵斥,譬如說呵佛罵祖的德山宣鑒禪師是「市井無賴小人」,說燒木佛取暖的丹霞天然禪師是「狂參妄作」,總之他們基本都是「無稽魔說」。

嚴守毗尼的高峰禪師,問的就是這個:他們為什麼如此?順便說一句,高峰禪師也在被雍正看不上之列,無比光榮。

真明白了便知道:最守毗尼的,就是他們。最稱佛弟子的,就是他們。

四曰:杲日當空,無所不照,因甚被片雲遮卻?

「杲日當空,無所不照」,便是眾生本具的佛性大光明體徹照一切,無論你迷還是悟,皆是如此,沒有絲毫改易。那麼為什麼有迷又有悟?為什麼有見有不見?為什麼有遮有無遮?

你想明白嗎?「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才動被雲遮。」

「片雲遮卻」。片雲遮卻了也。

五曰:人人有個影子,寸步不離,因甚踏不著?

臨濟禪師云:「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赤肉團就是我們這個肉體,無位真人就是我們的本性,常從面門出入便是須臾不離、處處顯現。禪宗古德們常言,自性無時無刻不在我們的言行舉止、行住坐卧間放光動地。

「人人有個影子,寸步不離」,說的就是這個東西,它如影隨形。

我知道你很可能是不信的。而禪宗古德們的一再言說——實證者們以實證進行的指示,卻都一再地指向這裡,一再想要告訴我們的就是這個,表明這就是千真萬確的,由不得你不信。佛性本具本足,這是真的;它絕不遙遠,最為貼身,就隱在我們一切言行舉止、行住坐卧的背後,這也是真的。所謂悟道,並不是要見到它,而只是要「識得」它。

來看幾則公案。

唐代破灶墮和尚隱居嵩岳,山上有個廟,廟中殿里只有一個破灶。這個廟很靈驗,於是遠近祭祀不絕,烹殺的生靈很多。破灶墮和尚聽說後,便領著侍僧們來到了廟裡,用拄杖敲灶三下,說:「咄!此灶只是泥瓦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恁么烹宰物命!」然後又打了三下,灶就塌了。過了一會兒,有一個青衣峨冠的人出來,向破灶墮和尚禮拜。問他是什麼人,回答說:「我本此廟灶神,久受業報。今日蒙師說無生法,得脫此處,生在天中,特來致謝。」破灶墮和尚說:「是汝本有之性,非吾強言。」這人再拜後就消失了。侍僧們見了這情景,很是不爽,抱怨道:「某等久侍和尚,不蒙示誨。灶神得甚麼徑旨,便得生天?」破灶墮和尚說:「我只向伊道是泥瓦合成,別也無道理為伊。」侍者無言,破灶墮和尚就問:「會么?」答:「不會。」破灶墮和尚於是也像高峰禪師一樣問:「本有之性,為甚麼不會?」侍僧們還是蒙圈,只好禮拜。破灶墮和尚也許是有些急了,道:「墮也,墮也!破也,破也!」

不墮不破,所以踏不著,所以不會。墮個什麼、破個什麼,又踏個什麼、會個什麼?「只是泥瓦合成,聖從何來?靈從何起?」一句,便是要害——把它落在自己的心上。

昔日異見王問婆羅提尊者:何者是佛?尊者答:「見性是佛」。又問:性在何處?尊者答:「性在作用」。王問那我為什麼看不見?——我們每個人都有的疑惑。尊者答是你「自不見」,不關我事,也不關性事——我們每個人所處的迷局。王大惑,問我真的有這個東西嗎?——我們終極的迷失。尊者答:「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用即一切有,不用一切無,「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一切最終的答案。王說那我用時,哪個是你給我指出來吧。尊者答:「在胎曰身,處世曰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舌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異見王言下開悟。

南嶽懷讓禪師,參六祖前先參嵩山慧安國師,也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慧安國師道:「何不問自己意?」懷讓禪師於是問:「如何是自己意?」慧安國師答:「當觀密作用。」懷讓禪師問:「如何是密作用?」慧安國師以雙眼開合示之。懷讓禪師當下悟入。

性在作用,當觀密作用,這樣才能踏著,六祖云:「汝若返照,密在汝邊。」臨濟禪師說完無位真人,便對大眾喝道:「未證據者,看!看!」

後來,義豐禪師將破灶墮和尚的公案告訴了慧安國師,慧安國師讚歎道:「此子會盡」。又用三個字形容這樣的人:「不知者。」

一切奧秘,都在這個「不知」里。

六曰:盡大地是火坑,得何三昧,不被燒卻?

「盡大地」,就是一切都包括了,一切都跑不出其外。這是個大「火坑」,涵三界、彌六道,眾生輪迴流轉之所,煩惱與苦之國土。合之,無論你怎麼樣,都在其內,逃無可逃,如同孫猴子跳不出五指山。那麼得個什麼東西——那個終極的三昧,能夠不被燒卻,也就是解脫自在?

六則垂問,都是指向這個東西。所有公案,都是圍繞這個東西。一切佛法,都是指示這個東西。

這卻是個悖論——既然一切都不出其外,又能有什麼另外的東西?既然一切都包含在內了,又有什麼其他的東西可得?明明已經逃無可逃,又能往哪裡逃?

這就是無路可走、進退不能——古德悟道前全部會進入的狀態,只要你悟得真切篤實,便一定會遭遇的狀態。

這裡卻真的還有一條路,最後的一條,唯一的一條。從這裡得個轉身,便是悟道。這條路是什麼?不妨參參看。

一切都不是,所以你要是想一本正經地解答這六個問題,恰恰是著了高峰老賊的道兒。這,其實是六個陷阱,深不見底,掉進去便萬劫不復。

六個問題,其實代表著所有問題,卻看明白了只是一個問題。再看,則連一個問題都沒有。於是如片片黃葉,紛紛飄落。

這一層通關,考驗的便是見地——不僅僅是明理,這只是表面,實質是對究竟的感應。高峰禪師勘驗的學人資格,就是這見地的資格。所謂接上根人,根器就在這見地上體現出來,見地的背後,就是悟性。禪宗高絕,「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何況見不如師。「良馬見鞭影而行」,千里馬看到鞭子舉起來投在地上的影子,就知道往前瘋跑,尚且還有千里之遙,又如何指望那些打到皮開肉綻、血肉橫飛也不見得往前挪一步,甚至會反過來踢你一腳、咬你一口的懶馬、蠢馬。

「只貴子眼正,不貴子行履」,對於禪宗,見地到位才算拿到入場券。連入場券都沒資格拿,還是閃人吧,不要耽誤自己,這未嘗也不是一種慈悲。這入場券便是理悟的憑證,這場內便是證悟的道場。

死關底下,六問面前,望崖而退者,於是是大多數。果然還是閑神野鬼多。

第二重通關:三知勘驗

曾有朋友在後台問我,在修證的程度和進境上,佛教有很多標準,不僅讓人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也常常讓人覺得很模糊、很玄,或者太複雜、太高深。那麼有沒有一種既簡單平實、又真切可靠的標準?

有的。而且就是高峰禪師所親身經歷的。

高峰禪師的徹悟,不是一步到位的,走了很多路,有著很多程。他是由參話頭得悟,正是話頭禪的大宗師。

初參之時,斷橋妙倫禪師教他參「生從何來,死向何去」。還沒有成果,遇到後來的得法恩師雪岩祖欽禪師,教他改參「無」字話頭。後來更每次見他來請益,都以「阿誰與你拖個死屍來?」的喝問進行逼拶。但高峰禪師一直不得力,進不去狀態。後來雪岩禪師去外地傳法,師徒二人失聯,高峰禪師只好自己摸索。在參堂里連續用功半個月後的一天夜裡,他突然想起斷橋禪師曾舉過的「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話頭,忽然生起了大疑情,於是連續參究三晝夜,目不交睫。最後偶然抬頭看見五祖法演禪師的真贊「百年三萬六千朝,反覆元來是這漢」,豁然打破「拖死屍的是誰」這一疑情,而得開悟。此時,高峰禪師只有二十五歲。

開悟後,高峰禪師跑去雪岩禪師那裡,尋求印證。雪岩禪師卻未置可否,他是通過曹洞宗禪定的老實工夫而得大徹的,證境非常高深,不置可否就意味著還有問題,只有過來人才能精準地看到他人的程度和階段,此種眼力絕非見地所能達到,更非知解所能觸及,必須是要親歷過的。這時雪岩禪師也許是覺得機緣還沒到,不妨讓子彈先飛一會兒。

直到很久之後,雪岩禪師才問了高峰禪師三個問題——正是那簡單平實又真切可靠的三大標準,所謂的「三知」。

第一知,雪岩禪師問:「日間浩浩時,還作得主嗎?」白日間紛紛擾擾,自己這顆心是否始終做得主?也就是是否始終不離自己這顆心,保持明歷的覺知而不曾間斷,即使是待人接物、處理事情時?就這一點,我們多數人終生都會被排除在外,在很多人眼裡就無異於聖境了,卻僅僅只是開始和基礎。高峰禪師答:「作得主。」

第二知,雪岩禪師問:「睡夢中做得主嗎?」連睡著了做夢時,也能做得主,這個境界我們就只能可望而不可即了,在很多人眼裡就是神人了。以我們的妄想習氣之深,能記得自己的夢都不容易,就算記得也殘缺不全或很快忘記,更別說做主了。古代大德們臨終時也靈台清明,生死自在,便是至少做到了這一點。尋常人彌留之際,別說靈台清明,不大小便失禁就不錯了。高峰禪師答:「作得主。」所以他這時是真開悟了。

但這還不是結束,開悟,不代表徹悟。第三知,雪岩禪師問:「正睡著時,無夢無想,無見無聞,主在甚麼處?」你睡著了,沒有做夢、沒有任何思維、沒有任何見聞覺知時,你的主人公在什麼地方?別說沒有主人公,沒主人公你又怎麼會醒過來?莊子就說:「至人無夢。」那麼這個更深層、更究竟的主人公,到底是誰、到底在什麼地方?這個境界,我們已經連想都不敢想了。別說我們,已經開悟的高峰禪師也懵圈了,被問得啞口無言。

白天醒時做主,夜裡夢時做主,無想無夢時做主,分明是做得陽的主,做得陰的主,做得太極的主。能做太極主的,是無極,佛家稱為不二。實證到了什麼程度,盡可以拿這三知自我驗證,沒你一毫自我感覺良好的可能,糊弄得了別人也糊弄不了自己。

所謂理悟,所謂證悟。

雪岩禪師於是對高峰禪師說:「從今日去,也不要你學佛學法,也不要你窮古窮今,但只飢來吃飯,困來打眠。才眠覺來,卻抖擻精神:我者一覺,主人公畢竟在甚麼處安身立命?」

高峰禪師於是謹遵師囑,在臨安龍鬚山奮志隱修,暗自發誓豁出這一輩子就算做個痴呆漢,也一定要把這件事搞明白了。最後,在一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同室道友睡著了,把枕頭推到地上,「咚」的一聲,高峰禪師豁然大徹。這時才是徹悟,雪岩禪師後來給他寄來了自己傳法用的竹篦和拂子,以示付法、以為信物,這時才算給予印證。從被問住到這大徹,以高峰禪師二十五歲開悟之利根,也走了整整五年。他的老師雪岩禪師,從開悟到徹悟,則更是在無准師範禪師座下走了整整十年。

所以悟道不是那麼輕易的。回想現在的很多人,得一點點境界,就以為自己了不得了,甚至以開悟者自居,到處宣揚,還唬住了無數信徒,就像個笑話。古德悟道路上,所得的殊勝境界遠遠比他們更多、更大,是不斷捨棄之下才走到了最後。譬如憨山大師,早年晚上在山上經行,忽然頭頂轟的一聲巨響,猶如雷炸,山河大地、身心世界一時豁然頓空,住在如是空定境界中五寸香的時間,才重新回到現實,已經是身心輕快無比,受用之勝妙不可言喻。多虧一同住山的隱者提醒,這只是色陰境界,所謂色受想行識,僅僅只是最開始的色陰境而已,自己三十年來除了陰雨風雪,夜夜經行都遇到此境界。「但不著,則不被它昧卻本有。」這時憨山大師離開悟還很遠,後面還經歷了種種境界,破魔之路一言難盡。是的,這些殊勝境界對於那個究竟,皆是魔境。佛陀悟道之路,修禪定即使修到了最終的滅盡定,也自覺不是究竟,後面又走了很長的路,如今多少人在禪定之路上還在入門附近晃蕩,就開始以師者自詡了?

所以說,在自肯上的輕易程度,乃是判斷一個人根器大小的第一指標。這就是志氣。

高峰禪師大徹後,感嘆道:「如同泗州見大聖,遠客還故鄉,元來只是舊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泗州大聖即泗州佛,是民間的姻緣之神,與遠客還故鄉,都是說此事親切貼身。「元來只是舊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就是和原來一樣,如同回到了原點,即古德所說的「悟了同未悟」,這是最耐人尋味的地方。

這就又回到了那一問:人人都有個影子,寸步不離,為什麼踏不著?

第三重通關:一關心印

同安常察禪師《十玄談》中,第一便是說「心印」,最後一句說:「莫謂無心便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

這最後一關,到底是什麼?這終極的心印,究竟是什麼?

大元成宗元貞乙未年(1295)十二月三十日早晨,高峰原妙禪師升座,與大眾告別:「西峰三十年,妄談般若,罪犯彌天,末後有一句子,不敢累及諸人,自領去也。眾中還有知落處者么?」然後沉默良久,接著說道:「毫釐有差,天地懸隔。」

每次讀到這裡,我都是一身冷汗,真正明白了什麼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末後一句子,就是在禪宗中代表著究竟的「末後句」,這就是那最後一關,終極心印就在這個句子後。

半上午的時候,高峰禪師突然說偈曰:

來不入死關,去不出死關。

鐵蛇鑽入海,撞倒須彌山。

說完,便泊然而逝。

死關十五年,辭世偈又說死關,圓寂後弟子們又將他塔全身於死關。死關,真是高峰禪師一生的隱喻,宗門中的一大寓言。

那最後一關的名字,就是這死關。死關所詮釋的終極心印,高峰禪師則自己以死,進行了最後的宣說。

「來不入死關」,不來也。「去不出死關」,不去也。「鐵蛇鑽入海」,烏有也。「撞倒須彌山」,空空也。

一切休去。

然後呢?「莫謂無心便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

至元十六年,宋元崖山最後一役,南宋覆滅,古典中國隕落。同年,高峰原妙禪師避入西天目山師子岩,之後遷至死關,終其一生,未再出關。

崖山之後,還有無盡的歷史。

高峰身後,是什麼?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王陽明心學 的精彩文章:

捨近求遠的善舉都是假慈悲
老子:大損大悟,小損小悟,不損不悟

TAG:王陽明心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