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義大利的那些年》徵文：追憶06年那個不眠之夜

周末，每個星期忙碌工作五天，為的就是換來一個輕鬆的周末。每到這一天都習慣給房間搞搞衛生，做做吃的東西，一家人開心地在一起，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習慣，好多年了。書架好久沒擦了，上面的灰塵也積了不少，小心地拿起書架中間層的這張相框，照片里的運動員們身穿天藍色隊服，每個隊員把手向中間高舉著的大力神杯伸過去，各個臉上帶著笑容，露出開心的表情。每當看到這張照片，就能想起那個在義大利的不眠之夜、、、、、、

「叮玲玲。。。」按掉鬧鐘，兩眼微眯著，太陽光好刺眼，即使才7點鐘，但太陽都掛得老高了，義大利的日照時間還真是久，昨天晚上十點中太陽才下山，早上這麼早太陽就老高了。「早上要去補習班上課。」我心裡想著。穿好衣服，洗漱好，到廚房吃早餐，「今天又是牛奶和三明治，我的胃還是適應豆漿和油條呢。」我嘀咕著，雖然來到義大利已經2個多月了，但從小吃到大十幾年的早餐習慣還是一下子改不了，以前不太喝牛奶，剛開始喝它當早餐的時候胃就會開始難受，有種難消化的感覺，「以後會習慣吧，畢竟天天都喝。」我這樣安慰自己，初到義大利的不適應從飲食上就反映出來了，但還是要努力去克服它，因為要在這個國家繼續生活下去。

吃完早飯，拿起東西，馬上騎車去補習學校，這輛自行車是阿姨姨夫在義大利多年的一個朋友作為來到義大利的禮物送給我的，是輛很普通山地車，鋼結構車身，後輪能換擋，本來以為兩三百塊人民幣就能搞定，後來到商場才發現這種自行車要賣兩三百歐元，當時想：「以後把中國的商品運到義大利來賣一定發財了！」雖然現在做著和義大利語相關的工作，但中國的人工工資已早已不是06年的那個樣子了，商品價格漲了很多，利潤自然沒有過去那麼高了。

從住的地方騎十幾分鐘的路程，就能到補習班，一路騎在自行車道上，車道不寬，可以容下兩輛自行車的樣子，中間用線劃開，分成了兩條車道，可以雙向通行，車道被漆成了紫紅色，和機動車道區分開來，兩個到互不干擾，很安全。補習班的門已經開了，「老師來的還真早啊。」我心裡想著。這也不算是一個正規的補習班，因為老師們都是自願來給外國移民的孩子提供語言幫助，讓我們能融入到義大利的社會中去的，有的老師有其它工作，有的是退了休的老師，也有的是家裡的全職媽媽，總之都是志願性質的。我的義大利語老師叫Jassica，藍眼睛，金頭髮，她到中國留過學，中文說得很標準，全程用中文為我解釋義大利語的語法，她剛大學畢業，還沒找到工作，所以先到補習班做志願工作。和平常不一樣，老師在兩隻手上畫上來義大利的國旗，「噢，對了，今天是世界盃決賽，義大利對新歐洲國。」我突然想起來，「原來義大利的女生也喜歡足球，還會關注足球，國內的女生好像不太關心體育，很少運動。」確實義大利人民非常愛運動，幾乎每個小孩從小都會在課外學習一項體育運動，而且每周都會參加比賽，各個年齡段的比賽都有。來補習班上課的有中國人，有阿爾巴尼亞人，有印度人，各色人都有，有小學，有初中的，大家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家，通過義大利人的這些幫助，讓我們內心的不安稍微減少了一點。

來到義大利，語言是最大的障礙，在國內從來沒有接觸過義大利語，也沒有接觸過義大利人，語言環境都是陌生的，和人聊天也不會說義大利語，看電視也看不懂講些什麼，雖然有點懵懂，但對足球的熱愛，還是讓我對義大利的興趣很濃，也讓我堅持下去要學好義大利語。

吃過晚飯後，太陽還是掛得老高，夏季的日照日時間真的很長，來自南方的我，從來沒有體驗過晚上十點天空還亮的現象，後來也了解到義大利人的晚餐時間一般是七點，好看的電視節目一般從九點開始。今天晚上的重頭戲是世界盃的決賽。家裡還有一個球迷是舅舅，他說今晚的決賽他也聽義大利的同事說的，還想要是義大利贏了他們會不會放假。在市中心的廣場上已經為決賽立了一塊電子屏幕，確實去了很多人，聽說幾個華人朋友去市中心看比賽了，沒在家裡看。

九點開始的比賽一直踢到加時賽也沒有分出勝負，最後通過點球大戰來決出誰是這屆世界盃的冠軍。點球由法國隊和義大利隊輪流主罰，義大利隊每罰中一個球，就聽到旁邊傳來喇叭聲，這種助威隊方式我還是有一次見。輪到義大利隊罰最後一個球時，電視機前的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球員做好罰球姿勢，在罰球點前邁開步伐，隨後加速，有力的一腳，足球正中球門，電視機前的所有人把深吸的一口氣轉換成了歡呼聲，頓時耳邊傳來喇叭聲，從十米、二十米、一百米、一千米、、、、、、整個義大利都沸騰了。

別以為慶祝到這裡就結束了，其實才剛開始。

馬路上這時候多了很多車子，有的插著國旗，有的邊開邊按喇叭，有的則敲著鑼鼓，但大家都目的地是同一個，就是市中心的廣場，「今夜的市中心會變成什麼樣呢？」帶著疑問，我蹬上自行車，也往市中心去了，來義大利沒幾天，對這個城市還不太熟悉，唯有去市區的路比較熟，走著熟悉的路，腳踏車越蹬越快，迫不及待想看看義大利人歡慶的樣子。騎了好一段路，都沒看到人，義大利的郊區鮮有人出沒，人們都以車子代步，路口的交通標誌也都非常清楚，行人車輛不會發生衝突，這點對於一個從中國小城市出來的人還是挺震驚的。有幾個和我一般高的小孩站在前面的馬路邊，沖著經過的每一輛車都會大喊「耶」，「我經過的時候要怎麼做呢，我還不太會說義大利語。」車越起越近，我沖著他們握緊拳頭，擺出勝利的姿勢，然後喊著「耶」，他們也向我做出同樣的動作，彷彿能感受到義大利人的喜悅和他們的自豪，那時候我們都一樣，沒有語言障礙，沒有國家區別。

再往前騎就是市中心了，人漸漸多起來，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每個人都想製造點聲音，有的很專業，拿著噴氣喇叭，沒經過一個人都會按一下，發出的聲音可是響亮，我站得老遠，耳朵都快聾了，有的拿著樂隊的鑼鼓，有的可能是找不到專業工具，連家裡的鍋蓋都拿出來了，也像敲鑼鼓一樣敲起來，真是沒有想不到的。還有更瘋狂的，突然一個大傢伙開進了人群，人們開始隨音樂跳動起來，原來有人居然把鏟車開到了廣場上來，還綁上了一個音響，鏟車一上一下得動著，機器也跟著慶祝。看到這場景，人們更加興奮了，不知道如何表達內行的激動，這時候經過一輛車，車子開進了人群，可就沒那麼容易出來了，大家開始搖晃車子，剛開始一個人搖，接著傍邊的三兩個人也跟著搖，車子微微得晃動，最後圍了一群人過來，把這輛車搖得像是鞦韆一樣，一前一後的，坐在裡面的一對父女貌似沒有生氣，他們露出的是無奈的微笑，「雖然我要趕著回家，但今天這麼開心，就陪大家玩玩吧。」車上的兩個人彷彿這樣自我安慰。每個人內心的喜悅都要通過這樣的舉動才能表達地出來，初來義大利的我就想是他們中的其中一人，和這個環境融入到了一起，這樣的高興從來也不曾有過。到了義大利才知道，原來足球是一項這麼受歡迎，這麼多人參加的運動，每個人把足球看成是一項事業，而不是純粹的休閑運動，從小孩到老人，都喜愛運動，了解到義大利人的這一點，我是吃驚的。太陽漸漸下山了，夜漸漸地深了，大家都希望明天的太陽不要升起，讓狂歡永遠繼續下去。

把那張義大利奪冠的照片放到了原來的位子，06年到現在也過去了十幾年，那段記憶也成為了我這個第二代華人的記憶。之後的很多年異國生活里，有過高潮，有過低谷，想想那些美好的回憶，找到自己離開祖國，不遠萬里來到異國他鄉，並在那裡紮根下去的初衷。人越長越高，衣服越穿越小，有時候我也開始和周圍的環境發生了改變，但想想自己的夢想和06年那個不眠之夜，心裡還是會有小小的喜悅，臉上還是會微微一笑。

肖廬俊

2018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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