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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地:建築「打動人心的那一點」,需要極其準確和唯一

上周四,1212設計聯盟三周年主題論壇在北京設計之都大廈召開。建築大咖

朱小地

對外分享了不久前竣工的

北京市副中心設計

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如何給北京造房子?


如何從建築之外找到創作的力量?


為什麼說很多人都在做「

假設計

」?


北京有很多世界級建築了,何時能誕生世界級大師?

▽朱小地

以下內容來自1212設計聯盟對朱小地(原北京市建築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董事長及總建築師、北京市第十五屆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的採訪,設計食堂授權轉載。

左一:朱小地;右一:特約記者范冬陽


Q1:副中心的設計在您迄今為止的作品中,無論從性質還是從規模來看,都是非常獨特的一個,完成這個作品的過程中您感受最深的一點是什麼?


朱:副中心是未來北京市政府的辦公建築,是城市未來的新標誌、也是北京城市發展的象徵,這樣的建築不可能迴避

對傳統文化的回應

,這是項目最大的考驗。



這個項目不僅要通過建築師的設計認同,還要通過規劃審批和各級領導的認同,需要在更大的範圍內尋找到接受度和共識,才能在短期內完成項目。



副中心從2015年5月開始至今,兩年多時間內順利建成,這與前期我們團隊對傳統建築和中國文化的深入研究是分不開的,我們得到的對傳統文化的認知與前面說到的大家的廣泛認知是一致的,所以項目進展很順利。

▽北京副中心  來源:朱小地工作室

Q2:您生長、學習和工作都在北京,在對北京副中心的設計中,是否融入了您個人對北京的傳統、現在、未來的理解和期待?

朱:對,我本人就是出生、學習、生活工作都在北京,對北京很有感情。在我小時候還不識字時,不知道哪個衚衕通向哪裡,但都可以放心的走,因為它基本都是方格形的,怎麼走都會走到家,也沒有什麼近路可言。

這會給北京人留下一個很強的印記,可能我們會

希望空間是平直的、能夠「辯方正位」的

,對自己的城市、生活環境甚至家居的布置裝飾都希望能夠有秩序、對位、布局合理。

這些都促使了我在包括副中心在內的建築設計中,

希望能夠很快組織出空間格局和結構,讓使用者儘快找到對建築的認知、提高效率

——這些都是我骨子裡的東西,再加上對傳統文化的研究和理解,包括其中的布局、圍合、層次處理等,都是希望能從人的體驗的角度對建築空間進行設計。

▽北京副中心建築庭院 來源:朱小地工作室


Q3:您剛才在副中心介紹中說「未來取決於我們對傳統的態度,當下我們面臨著一次文化選擇」,您認為我們面臨的選擇具體是什麼,歧路會把我們引向怎樣不同的方向?在您看來選擇應該怎樣做?

朱:我提到的是對文化和傳統的態度,不僅僅是關於具體的形式,而是傳統中國人對環境、自然的認知方法,這種方法顯示了我們還是比較關注個人的感受的——無論是「天人合一」還是對天地山水的情趣和審美追求,都與我們現在對城市規劃、建築設計中的這種追求「物」和「量」的關注是不同的——



後者是西方式的認知態度和設計方法,而中國傳統的方法會帶來人和場地、項目的情感對話,不是簡單的「對象化」的設計和對形式和物質的操作,而是

把使用者加入進來討論建築空間的使用

▽清明上河圖 來源:朱小地工作室


Q4:作為一個建築師,您從業以來完成了不同類型的大量作品,小到「廟雨」這樣的藝術裝置,遠到「再見敦煌」這樣的特殊劇場,大到北京城市副中心……您強調每個作品的時空獨特性,然而同是您的作品,他們之中是否有著一以貫之的東西,如果有,那是什麼?

朱:我認為我的作品主要分為三類,大部分的建築師也都要面臨這三類作品:



一個是靠「手」,

就是手藝和功夫,這是最基本的職業技能,在滿足大量的設計和地產開發時,需要嚴格按照場地、投資要求等限制性內容完成的項目,這是建築師維持運轉的日常——這一類項目不需要很多情感和智力投入,嚴格的說也不算作品;



第二種是靠「腦」,

就是政府公建類的項目,這類項目要承載很多文化符號、城市的定位和地方發展的要

求等社會責任;



第三種靠「心」,

就是可以更大的發揮建築師個性的項目,這種可以稱為是建築師本人的作品,因為它更多的體現了建築師的價值觀和審美要求,承載了建築師與外界交流的價值。不同的建築師張力不同,在三種項目中的優勢和表達能力也有所區別。

▽朱小地藝術裝置「廟雨」


Q5:那您覺得哪個作品是最遵從您內心的一個?

朱:劇場、博物館類的項目,是我認為比較多表達了我自己的內心世界和場地的關係,其中有情感的注入和打動人心的部分——當然前提是它們已經打動了我自己,讓我覺得

設計中的某一點有了穿透力和爆炸力

,這一點也是對所有人內心的挑戰,可以激發大家的熱情把這個設計完成。

這種設計體驗也是我目前的追求。

▽五台山劇場 來源:朱小地工作室


Q6:為了尋找到這一點,您在設計中的思考過程和將思想轉化為語言的過程是如何實現的?

朱:大部分建築師遇到項目時,都希望把項目做的更「有價值和衝擊力」,實際上這是最大的障礙,因為你不應該把使用對象看成一個抽象的人,這實際是在迴避自己內心的感受,完全是為了在另一個層次滿足別人的希望,而不是自我表達。所以我認為

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觀眾

每個項目最根本的觀眾就是使用者,比如我們會發現很多別墅類項目、民宿類項目很容易做好,為什麼呢?

因為甲方就是使用者,所以對話質量和項目完成度就很高。但往往一些文化類項目里,投資者和真正使用空間的觀眾未必是一個整體,投資者的願望也是好的,但未必能與觀眾重合,這個時候就是考驗建築師辨別真正觀眾的能力。

我做設計往往需要一個安靜思考的過程,也許是不斷否定前面的方案,但最終就是為了尋找到那一點,找到真正的觀眾的需要

比如我們正在做的一個老舊房屋改造為酒店的項目,我們要知道觀眾為什麼來住,他們怎麼參與到建築的空間活動中去,「深入的思考」就是找到打動自己和遊客的的地方,而不僅僅是為自己或者投資方找到一個答案。

我對建築的理解是,我從不討論科技、環保節能這些概念,因為這是工程師做的事,

建築師就是要找到這個時間點上某個特點的人群他們會需要怎樣的建築,我怎樣可以給他們新的空間體驗

。找到了這一點,我的設計才結束。

▽敦煌旅遊集散中心 來源:朱小地工作室


Q7:您對建築的這份理解與您長期從事繪畫和藝術實踐是否有關?

朱:肯定有關係。當代藝術就是直接拷問思考的能力和每個人內心世界的感悟。建築師有時候需要從專業性的工作跳脫出來,因為建築問題是人類整體關注的問題,不只是建築師們的問題,

如果要讓建築本身獲得新的力量,肯定要從建築之外來思考建築,才能讓自己的作品呈現出不同以往的特點

為什麼關注藝術很重要呢,因為建築最終要給人美的體驗,要讓人的內心產生感動和與建築的對話,只要這一點出來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

然而要找到這種狀態是非常困難的,因為每個人都受到各種誘惑(比如造價和一些既有的方法),所以建築師要不斷的把這些成見和自我意識剝離出來,防止迷失自己。

建築過去的形式美原則在當代逐漸消失,而新的建築要能給人新的審美取向的引領,那麼

「打動人心的那一點」就需要極其準確和唯一

。這是非常難的,設計過程中我會不斷問自己,做到這一步是否讓我自己放心了;我畫畫也是一樣,我會鋪在地上畫,當找到那一點的時候,就會停筆——此時,設計結束了。

▽朱小地繪畫


Q8:這是不是意味著,建築師的「手」「眼」是可以傳授的,而「心」是無法傳授的?

朱:你說的這一點很重要。



確實在建築師的手藝這部分呢,學校教育就可以培養,即使沒有老師,一個人自己摸索也能學個差不多;等到涉及的領域和對象要與建築歷史傳統文化產生關係的時候,就需要老師了,因為這部分內容得研究過前人的東西才能成體系的繼承和教授出來;



最難的部分是「心」,其實這時候必須是師徒關係而不是師生關係才能培養,因為這個階段已經沒有了「方法」,有的只是「感受」,在設計過程中找到「那一點」的感覺到來時,你可以告訴徒弟:這就是這個項目的點。而

徒弟是在不斷由師傅提醒的過程中養成「作品來臨」的直覺和心法

Q9:您在個體建築師的角色里遊刃有餘,同時也關注社會問題並充滿了社會責任感,聽說您即將出版一本書《中國城市空間的公與私》,您是基於怎樣的考慮要出這本書?

朱:這本書討論的主要是空間權屬問題,「文人是有道德底線的」,我認為建築師也是有道德底線的,如何為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這也是我研究的內容。



我目前關注的領域主要有三個:1.城市空間,我認為建築師在完成的是空間的生產,這個過程中應該把道德倫理引入到空間中來,這是建築師的社會責任;2.傳統文化,對傳統文化的研究是可以幫助建築師提高自己的認識的,作為建築師的個人修養非常重要;3.當代藝術,與當代藝術的接觸可以協助建築師尋找到突破設計的那一點,真的在設計過程中尋找到酣暢淋漓的感覺。



而這三個點又是互相交融聯繫的,因為

建築最終要和世界去對話,建築師要將自己的作品表達為純粹的、當代的、東西方人都能讀懂的東西。

▽敦煌旅遊集散中心 來源:朱小地工作室


Q10:您在十幾年前對北京院進行了一定的制度改革,您認為當下的設計行業是否又面臨新的經濟形勢、社會風尚、以及新的知識和生產形式?如果請您再組織一次變革,您認為要突破的問題領域是什麼,變革將如何實現?

朱:我之前做設計院領導的時候的改革是推行了工作室制。因為

我個人認為建築師的工作是靠熱情和心力的投入,必須要做創造性的勞動



釋放創造性就是要給他寬鬆的環境讓他保持狀態。當年的改革效果是很好的。現在回顧這個改革,我認為,我們在鼓勵建築師工作的同時,應該引導他們對信息的掌握。比如做一個項目,建築師應該對相關項目已有的成果做一個完整的了解,因為建築師的工作狀態都很忙,沒有時間做大量前期調研,然而調研不僅僅是給設計做一個參考,而是需要建築師最終去否定已經成立的東西。



如果你沒有了解行業已經有的成績,盲目的創作就讓創作變成一個很空虛的東西,無法找到立足點。而且世界越來越開放,很多情況下你想到的事情別人都做過了,怎麼辦?



這就需要深入研究前人是如何思考和解決問題的。我們現在的情況是:

沒有真正去解決問題,而是給自己製造了一個問題,然後在原地重複以為解決了新問題,這樣循環反覆,整體上卻並沒有提高。



所以我認為全面掌握信息的能力非常重要,要從信息中找到真正對自己設計有幫助的地方,比如設計一個城市展覽館中的布展系統,如果對人流不了解,對城市系統不了解,最後項目的完成度是很有限的,還有類似劇場、博物館等項目,要變成相關的專家就對建築師的思考幅度和能力提出了很大的挑戰。

Q11:那這個問題可以解決么?

朱:這個問題現在確實發展到了一個關鍵的時刻。不久前保羅·安德魯去世了,他曾經跟我說:北京院這麼大,要有大師。他說的這種大師級的人物,

不只是專業基礎、文化素養、設計能力等方面高人一籌,更多的是視野和眼界。

這就需要一定的資源來培養,所以未來在不同的建築師中可能需要再次分工,讓能夠成為大師的建築師儘可能的看到外面的世界,回來他們才能保持新鮮的狀態。

如果一個機構的項目來了之後都是隨機平均分配,那麼對人的培養都是沒有高度的,全靠大家從零開始,這種狀態是不具備競爭能力的。改革開放已經近四十年了,但我感覺我們和國外的設計機構之間還是有差距,這種差距不在材料、技術上,而還是在眼界和理念上。

沒有大師級建築師的設計機構就沒有價值、不辨美醜、不知何為時尚,這最終會浪費了社會的物質資源,同時給社會增添了錯誤的理念。

當代有很多成名的建築師,如果他們不尋找到反哺自己的能力,只是堅持對形式和功能操縱,很快就會敗下陣來,不能成為行業的領導者。

▽北京副中心 來源:朱小地工作室


Q12:那對於當下成立的1212設計聯盟,您認為應該有怎樣的境界和責任,才能更好的為中國的設計行業做出貢獻?您對聯盟未來的社會角色和使命有怎樣的期待?

朱:不僅僅是1212,我覺得任何一個學術組織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在於,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價值取向以及切入社會問題討論的切入點,

這是所以學術組織吸引力的標誌。

從外部來看中國建築師群體,最可悲的一點是大家都各自分散,這是不成熟的表現。中國建築師群體沒有祖師爺,所以沒有共同的道德底線與標準,也就沒有共同討論的題目(...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社會都這樣...),但你看西方世界的藝術文化發展,在不同階段都有不同的共識,最終才能發展成一股思想的力量為社會做出改變。

所以,最重要的是在學術組織內部找到共同的價值追求和議題——

我們共同關注什麼?在這裡大家能否自由的討論?否則任何組織都是形式化的集合

▽「城市設計更新」研討會暨1212設計聯盟三周年主題論壇大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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