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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些恐懼,讓女人在 2018 年還在充當大型 「禍水」?

「中國的男人,本來大半都可以做聖賢,可惜全被女人毀掉了。」

——《阿Q正傳》

2018年發生了這麼幾個事:

第一件事,有位已婚劉姓大哥在異國被一個女大學生起訴強姦,一時輿論嘩然。人們紛紛指責大哥踐踏底線,但也有 「別樣」 的聲音,他們爭辯道,「大佬強姦不能算……強姦!」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仙人跳」,「價格沒談攏」 之類。後來美國法庭決定不起訴劉大哥,雖然不起訴和無罪是兩件事,大家還是為自己鼓起掌來:「我說得果然沒錯,肯定是女人訛詐。」

第二件事,有位蔣姓小哥家暴了他的異國女友,一時輿論嘩然。人們紛紛指責小哥踐踏底線,但也有 「別樣」 的聲音,他們辯白道,「女方有錯不能算……家暴!」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陽光少年」,「我喝多了我站他」 之類。後來小哥認錯了,粉絲紛紛表態:「認錯的男人最帥,真是 man 爆了。」

第三件事,有位俞校長公開表示 「國家墮落源於女性的墮落」,一時輿論嘩然。人們紛紛指責校長歧視女性,但也有 「別樣」 的聲音,他們支持道,「講實話不能算…….歧視!」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雙標女權狗」,「嫌貧愛富拜金女」 之類 。後來校長出來解釋 「啊你們誤會我了,我想說的其實是女人強才國家強(因為女人的根本職責是生養下一代嘛)。」 人們果斷點贊:「如此精神高度卻被你們這些女人扭曲,真是一群網路暴民。」

這些 「別樣」 的聲音,恰好對應了社會給 「女人」 這種生物,或者說概念,創造的三種恐懼:第一個恐懼是女人以男人無法抵抗的性慾來要挾他,第二個恐懼是女人以男人無法忍受的背叛來激怒他,第三個,是女人以男人無法議價的求偶本能來控制他。

在第一種恐懼里,「性」 常被看作是屬於男人的一項易被女人加以利用的弱點,犯了這種錯誤的男人值得同情,因為他們僅僅是被攻陷了人性軟肋而已。人們這樣為男性的強姦、出軌等 「性慾失范」 開脫:「男人嘛......誰都有犯錯的時候。」

當男性的攻擊性行為被這種正大光明、不可避免的 「生物/動物性」 合理化,甚至被構建為 「男子氣概」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時,保護自己不受侵犯反而成了女性的義務,否則就是 「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在關於劉的案件中,我們可以很明顯地看到這種言論的偏移:人們在為一個性侵嫌疑犯的 「無罪」 狂歡,即使最新的法律程序結果並不能代表他洗清罪責(「presumption of innocence」 不代表 「not guilty」);劉方律師描繪該女性是如何「設局」 的隻言片語被瘋狂轉發,即使根據女方律師,「和證人證詞完全相悖」。

女性需要努力證明自己是 「完美受害者」,而男人即使坐實了婚內出軌,也可以大方承認:」對不起,我不是個完美的男人。」 潛台詞是人無完人。

紀錄片《印度的女兒》(印度,2015)翻譯:「一個正派女孩不會晚上9點在街上晃的。」

在第二種恐懼里,耳熟能詳的 「父系親子不確定性」 總能為男性的種種失責行為找到借口,如女人不能以 「忠貞」 為他提供安全感,則理應承擔一切後果,包括暴力。在蔣的事件里,某些感人的邏輯就在於此:有鑒於此女犯錯在先,暴力懲治她便顯得情有可原。TA 們能接受 「暴力是犯罪」 這一常識,卻將男人打一個 「亂搞」 的女人視為天經地義。

知乎相關話題下驚現家暴分子自述施暴過程,下面除了評論,還有人點贊

在第三種恐懼里,男女關係往往被簡化為:攜帶生育功能的女性是擇偶關係中的甲方,男性則負責滿足其標準以達到繁衍目的。表面上看這是把女性擺在一個很高的地位,實際上這個構建出的女人想像,是缺乏能動性且貪得無厭的。女人被簡化為挑逗男人追逐慾望的雌性種群,因手握生育特權而逼迫男人滿足自己的貪婪本性。

將女性視為 「買方市場」 的,和譴責她們彩禮太高的往往是同一批人,帶著物化的濾鏡未免看什麼都是資本關係。女權者們倡導男女平等,不要彩禮,可 TA 們並不想了解,了解了就不能再那麼理直氣壯的指責女人的墮落和拜金了。

老俞不是第一次表達這樣的性別觀了,他曾說過任何時代女性的擇偶標準都是在瞄準當時的先進生產力。不管是說男人因為為這社會貢獻了創造力從而被女人挑選,還是女人激勵男人向 「更快、更高、更強」 靠攏,言下之意都是:女人只是男人發揮能力的助推罷了。

拜金式擇偶觀是果而不是因。當資本關係全面侵蝕私人領域,男男女女都免不了被物化,何來女性為社會風氣背鍋之說呢?女性不是等著被填滿肚子的獵物,男性也不是被求偶本能牽著鼻子走的無腦兩足獸。

(圖為辛普森一家版本的《創世紀》。正經版本如下,反正就是夏娃毀一切。

耶和華:「誰告訴你赤身露體呢?莫非你吃了我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樹上的果子嗎?」

亞當:「你所賜給我、與我同居的女人,她把那樹上的果子給我,我就吃了。」)

開頭說的那些 「別樣」 的聲音暴露出一種想像力的匱乏,TA 們無法想像女人在 「性」 的語境之外還是什麼 —— 需要性,於是女人是妓女;需要家,於是女人是配偶;需要繁衍,於是女人是母親。自然地,女人也應當符合相應的要求:年輕美麗/忠貞賢惠/無私聖潔。女人作為一個獨立個體不以錢權為目的而自由選擇 「性」—— 這對 TA 們的想像力來說,可能太超綱了。

都是因為她們穿太少影響我學習!這還了得。

知乎用戶 「帶三個表」 講過一句話令我印象頗深:「男人的慾望主導著世界,女人是男人慾望的原動力之一。」

人們一方面默認女人作為男人動力的正當性,一方面卻又認為,若是這慾望引你入了歧途、陷阱、末路,自然要怪罪在這慾望出了問題。女人是一種能夠以各種方式去毀掉男人的危險動物,擅長利用 「性」 卡在男人的命穴,令他身敗名裂。用阿Q的話講,「中國的男人,本來大半都可以做聖賢,可惜全被女人毀掉了。」 改頭換面版的 「紅顏禍水論」 頻頻登上2018年的話語博弈場,實在有點好玩。

「假使小尼姑的臉上不滑膩,阿Q便不至於被蠱,又假使小尼姑的臉上蓋一層布,阿Q便也不至於被蠱了。」

這樣的雙標還體現在,每每看到以性優勢換取資源的年輕女孩,大家總會吟上一句爛梗:「命運所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明了價格。」 而對於男性來說,以明碼標價換取女性所提供的性,倒成了奮鬥給予他的饋贈。「多日幾個漂亮女人」 仍被不少男人當作奮鬥動力之一理所當然地宣之於口,反過來,「嫁個有錢人」 則微妙地多:為人默許的同時又為人不齒。

這就是 「紅顏禍水論」 背後所隱含的價值觀:以男權(請注意我說的是男權,不是男人,男權≠男人)的視角來看,女人天然地擁有 「性」 這件武器,自帶以身體換取資源的屬性,而這令女人天然地具有德性的瑕疵。

在這樣一個社會裡,我寧可矯枉過正地咬死底線,也不想讓任何 「紅顏禍水論」 尋到立足之地。假如今天有一半人(即使只有一半人)在為性侵者找理由,那麼明天就會有更多被性侵的人選擇沉默;假如今天有一半人為家暴者找借口,那麼明天就會有更多被家暴的人選擇緘口;假如今天有一半人在為公然的性別地圖炮洗白,那麼明天就會有更多的女人被不明就裡地扣上 「原罪論」。

萬一有一天自己有了個女兒,還要經歷這些,想想好可怕。今天我堅持一些,明天我的女兒可能就好過一點。

//作者:趙四

編輯: Alexw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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