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兩輩人的同班同學情
文/趙心放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人的一生壽逾耄耋或是魂銷英年，平淡無奇或是熙攘紛雜，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緣分，但李明遇到的緣分肯定前無古人，反正是迄今為止的絕版「拍案驚奇」。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製鞋公司決定由副經理李明兼任下屬製鞋研究所所長。李明到所上班的第一天，剛跨進大門，就聽見值班員給老少兩個客人說：趕得早不如碰得巧，李經理、李所長來了。又轉身對李明說：市顧委的劉副主任，也就是以前的劉副市長來定做鞋。陪同的是張秘書。
為滿足特殊腳型者需求，建所以來一直面向社會定做鞋子，要說這類事由業務部門處理即可，但李明端詳了一下女老年來客，立馬親自接待。
一行人來到會客室。一老一少兩個設計人員瞅了瞅劉副主任粗糙畸形的雙腳，都默不作聲。李明介紹了劉副主任的身份。劉副主任說：以前搞地下工作很艱苦，經常餐風宿露啊，得了很嚴重的關節炎，年紀越大手和腳指拇的關節變形得越厲害。她微微笑著隨即把一雙手也伸出來讓大家看。
老設計人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老革命好樂觀！我們一定想法把鞋設計好！他仔細量了她雙腳的尺寸，畫好圖樣、提出底材鞋面用料及鞋樣式的建議。
兩個設計人員離去，李明旋即改口問道：劉阿姨，二十多年啦，你還認不認識我？劉阿姨仔細看看李明，搖起頭來。李明說了自己和媽媽的姓名，劉阿姨恍然大悟：哎呀！這麼多年沒見面，你不先說我硬是認不出來！哈，要說我們的關係，說不清全世界，就說全中國吧，估計獨一無二。
張秘書覺得好奇。
李明說：十年浩劫，有天劉阿姨和另外好些領導幹部，被戴上打了紅叉高帽子，押到我們學校示眾。天氣十分炎熱，劉阿姨步履蹣跚，邊走邊念叨自己正在發燒想喝點水。在旁邊圍觀的我恰巧看見聽見了，趕緊把自己剛買正準備吃的冰糕遞過去，一個押送人員看見後，快步走過來兇狠的一巴掌把冰糕打落在地上……那天是我第二次看到劉阿姨，今天算第三次。
劉阿姨淡然一笑：那年我的確在病中被押到好幾個學校去示眾過，但記不得你遞冰糕給我這事。
接著，李明擺談到發生在同一時期另一件事：1966年夏天吧，有天聽說男生宿舍底層關著市裡的一個大頭頭，準備在學校批鬥。中午時分我發現負責看守者不在，估計吃飯去了，出於好奇就到窗外張望，發覺是任市長。我知道他年輕時就才華橫溢，是個老革命，但我沒和他見過面，是從報紙上認得他的。蓬頭垢面的任市長看見我就說，小同學，我餓壞了，幫我打點飯菜來好不好？我顧不上吃飯。匆匆來到食堂，用自己的飯盅，打了滿滿一盅飯菜，恰好斜著能從窗子御棍縫隙中遞進去。任市長迫不及待地吃起來，後來乾脆丟筷直接用手抓吃。那狼吞虎咽的樣子，的確是餓壞了。我擔心節外生枝，趕緊離開，以後飯盅都沒去收回。過了這麼多年，今天遇到劉阿姨才頭一次講出來。
劉阿姨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哎！那個時候誰都怕橫禍飛來，你這孩子卻……頓了頓，又自個兒笑起來：你如今是領導了，我還叫孩子！
李明深沉地說：在劉阿姨面前我永遠是孩子，我十分珍惜緣分啊！
張秘書越聽越好奇，要求李明詳細講講這緣分？
李明點點頭——
讀小學二年級時，我有個周末回家聽媽媽擺龍門陣，說劉阿姨是你們班李林的媽媽，現在是市紡織局的局長，
我疑惑的看看媽媽，心想認識一個同學的媽媽沒啥奇怪，同學裡父母當官的多得很，擺這些有啥用？
媽媽說，當年我剛進校時不知情，過一年多國民黨追捕時才曉得，她進校不久就參加了地下黨，暴露後成功轉移，成了職業革命者。
過一會兒，媽媽由衷地說：她會捏筆桿也會握槍桿，據說還擅長化妝，那時她經常單獨執行任務，男女老少和富人貧民都裝扮過，多次化險為夷，算得上一個人物！以前我給你講過獨行女俠的故事，她是獨行女俠的一個原型哩。媽媽解放前和劉阿姨是本市女子中學同班同學，你和劉阿姨的兒子李林如今也是同班同學，兩輩人是同班同學的以前從來沒聽說過！
我記得當時處於三年經濟困難時期，不少家長每周三或四要給寄宿讀書的孩子送食物打補充。從小就好奇的我，和李林是好朋友，在我多次要求下，劉阿姨送食物到學校時，李林悄悄帶我到學校風雨球場去見過一次面。帶有傳奇色彩且和藹可親的劉阿姨，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多年來不能忘懷。
我為啥幫助危難之中的任市長？他的兒子是我小學同年級的同學，我們還是學校兵乓球隊的男雙搭檔。
張秘書估計李明是個官二代，不然豈會說同學裡父母當官的多得很？不由得問道：你父母當年是市裡的……
李明說：我小學進的是毗鄰市級機關的一所硬軟體條件皆好的寄宿學校，學生基本上是市裡各級領導幹部子女。首任校長是個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夫人，當然她本人也是一個功高德劭的老革命。我父親是中學教師，母親是市郵電局的一般幹部，照理說我沒資格進那所學校。我七歲那年，也就是1958年，媽媽單位恰巧在當年上半年搬遷到市級機關附近，市教育局要求那所學校按就地就近原則解決市郵電局職工子女入學問題。就這樣，我憑緣分進了那所學校。沒想到，有了此緣分，衍生出了兩輩人是同班同學，任市長危難中無意得到我小小幫助那些緣分啊！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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