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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季自述:追憶我的演藝生涯

馬季自述:追憶我的演藝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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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牆」里的演出

「紅牆」里的演出

在中南海演出,毛主席或周總理的秘書事先都會跟我們交代,你們不要演平時公演的節目,你們演出的目的就是要他們得到很好的休息、放鬆。因此,我們準備的都是傳統的段子,真正幽默的作品。毛主席的秘書就曾對我說,主席最喜歡你的《裝小嘴》,有時你不去,他還讓我們放錄音給他聽。毛主席喜歡的段子還有《拔牙》,侯寶林、劉寶瑞、常寶華和我都給主席說過。有一次我和常寶霆進中南海演出,他問演什麼節目好,我建議他演《拔牙》,主席聽過不同版本的《拔牙》,但仍然很喜歡。

在給領導人演出中,一些細微的小事對我們觸動很大,一方面反映了他們平易近人,與人民群眾的密切關係;另一方面也體現了他們對於文化藝術的關懷。

周總理訪問亞非拉回國,廣播局專門組織了一個歡迎舞會。我演出了傳統段子《找堂會》,是用「怯口」來說各種豆腐菜。演完後總理見到我,笑著說:「你做的豆腐樣子真不少,我可以做幾樣你沒有見過的豆腐。」

還一次在人民大會堂演出,毛主席、周總理等都出席。當時我正與說唱團的河南墜子演員談戀愛,她上台演唱了傳統段子《偷杏》,講一個姑娘想摘樹上的杏子吃,但伸手夠不到,於是脫下繡花鞋扔上樹,正扣在樹上一隻鳥的頭上,鳥兒心想:這是誰給我扣的帽子!幽默風趣。領導們聽後很高興,周總理還特意邀請她跳舞。當轉到我跟前時,總理對我說:「馬季,你有什麼事沒告訴我?」我不知他指的是什麼,不知所措。

馬季自述:追憶我的演藝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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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誰?為什麼不告訴我?什麼時候結婚通知我一聲!」

隨即周總理拉著她來到毛主席身邊介紹說:「主席,剛才『扣帽子』的是馬季的女朋友。」

聽到這樣的話,我感到心裡很溫暖。

六十年代初,我參加中央組織的文化工作隊到山東農村下鄉長達數月,期間我們走鄉串村,得到了很多實實在在的生活體驗和收穫,並根據這些生活創作了幾段相聲。從山東回到北京不久,我和於世猷去中南海給毛主席演出,毛主席問我:「怎麼這麼長時間沒來啦?」我回答:「主席,我到農村體驗生活去了。」

「有什麼收穫嗎?」主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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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幾個節目。」

「啊,都演演,我聽聽。」

我們演出了在山東創作的《畫像》、《跳大神》、《黑斑病》三個段子,說了四五十分鐘。說完我走到主席跟前和他握手,主席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微笑著握著我的手說:「還是下去好!」當時我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1961年,我們進中南海演出,看到周總理正在大發雷霆。什麼事呢?原來,頭天晚上,北京工人體育場有一場足球比賽,是朝鮮隊和八一隊比賽,裁判員是朝鮮派來的。比賽的結果,中國隊1比2輸了。現場的五百多中國球迷不幹,認為裁判不公。散場後圍在門口,不讓裁判員出去。有關部門當時動用了許多警力才護送裁判員離場。這五百多人不解氣,一塊兒跑到朝鮮大使館鬧事,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這事報告給總理,總理非常惱火。適值我們來到中南海演出,總理指著我說:

「馬季,你能不能寫一段諷刺體育場上只爭成績,不講風格的相聲?我們要批評這些球迷們,要讓他們懂得,我們是大國,輸球不能輸人!你寫一段相聲,國際比賽前,要反覆放,這樣會好一點。」

我連忙表示保證完成任務。

「好,下星期我看你的節目。」

回去後我就動手創作,下定決心要把這個節目寫好,不能辜負總理的囑託。足球是我最喜愛的運動,我愛踢球,也愛看球,所以,我熟悉球場規則,落筆時我的靈感如潮,兩個晚上就寫完了初稿,取名叫《球場上的丑角》。我和於世猷邊排練邊修改,很快就熟練了。

總理日理萬機,但對此事卻記憶猶新。到第二個星期,一看到我就問:

「馬季同志,你完成任務沒有?」

我雖然早已做好了準備,但疑惑他是不是還記著這檔事,聽到總理問我,我十分感動,趕忙說:「寫了一段,恐怕還不成熟。」

「你演我聽聽。」

總理聽完後說:「要錄音,反覆的放,要教育我們的觀眾,丟球不能丟人!」

類似的應時之作不可能像一些經典的電影、話劇那樣,在藝術上那麼嚴謹,一環扣一環。但我認為相聲要隨時隨地關注老百姓關注的熱點,吸收最新鮮的語言,在實踐中把它磨成精品,這樣就可以保留下去了,甚至成為經典段子為後代傳演。

記得還有一次,由於事先沒有演出任務,我的搭檔於世猷放假回了老家。一天晚上,周總理讓秘書給中央廣播事業局(現在的廣電總局)打電話,讓馬季立即到人民大會堂。原來,周總理請梅蘭芳先生在大會堂演出《穆桂英挂帥》,招待重要外賓。由於舞台太大,戲較長,梅先生年事已高,中場要多休息一段時間,讓我加一個節目。到達後,我很快理解了總理這樣安排的用意。總理的意思是「中場休息」的時候,由我來說段相聲,填補觀眾等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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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沒有來得及找搭檔,只好說單口。根據平時的記憶,我說了段《掄弦子》。我知道,這樣的演出很鍛煉演員;我也知道,如果沒有平時的積累,到時就得抓瞎。不管是誰,不管從事什麼職業,臨時抱佛腳絕對不可取!我的演出博得了觀眾掌聲。下台時與正上台的梅先生走一對面,梅先生抱著拳說:「小馬,謝謝你了。」

陳毅副總理對相聲也喜愛,而且十分內行。傳統相聲,在演出時均穿大褂,除此之外,還沒有新的服裝形式。一次,去中南海演出前,團領導對我們說:「你們年輕演員演出的新節目,穿傳統的大褂好像不協調,是不是應該變一變?這次,上身穿對襟中式衫!沒有?到民樂團去借,下身就西式褲吧。」

那天,我們演完後,陳毅副總理來到了後台,見到我就問:「你們穿的是什麼服裝?相聲演員還是要穿大褂嘛,這樣才幽默,你們又不是耍雜技的!」

陳毅副總理很幽默,還把周總理拉過來,指著我們說:「總理,我建議他們還是穿長衫!」

總理仔細地打量一下我們的服裝,大聲地說:「同意。穿長衫本身就幽默。長衫是我們民族的服裝,從你們這裡把它保存下來,很有意義嘛!」

說完,兩位哈哈大笑。

還有一次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像,我去北京飯店演出,當時的國家財政部長李先念同志,他跳舞跳熱了,要把毛衣換下來,當他脫掉外罩時,我看到他穿的毛衣的肘部已經破得能看到裡面的襯衣了。當時我真感慨萬千,這就是中國的財政部的部長啊。我不知道現在的那些貪官們該作怎樣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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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爺與少郭爺

首先我要說的是郭啟儒郭先生,我進團的時候,郭啟儒先生是五十歲多一點,還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侯先生才四十二。他比侯先生大很多。論輩分侯先生叫他郭大爺。

按行里的規矩,進來一個年輕人,就得讓最有經驗的老先生帶。按照這個規矩呢,我進來馬上要出去演出時,侯先生就和郭啟儒說:郭大爺受累,就把他會演的給他接過來;郭大爺加加班,給他背下來。

我和團里人到北戴河演出,沒有別的節目,就在去的路上,郭啟儒先生幫我指點。他都是傳統段子。我的很多傳統節目都是那個時候郭先生教的。在他指點下的一個傳統節目《庄小嘴》,在去中南海演出時,很受毛主席的喜歡。

在我入團的初期,老郭先生就提出來,人不能老在一棵樹上弔死。

前些日子有個紀念郭先生的活動,北京台專訪了我一次。我說,我非常懷念郭啟儒老先生,他是我接觸相聲這個行當五十年以來,最受尊重的老前輩之一,因為我在學藝與做人方面從郭啟儒先生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

郭老先生給我的印象是生活很有規律,我剛入團的時候他的工資是侯先生的三分之一。這是過去延續下來的分配標準。侯先生跟郭大爺去演出,掙多少錢都分三份,侯先生兩份,他一份,這是當時的標準。1954年他進了廣播說唱團之後,也是按照這個標準國家給定的級別待遇,基本是三分之一(原書如此——編者注)。侯先生二百四十元。郭先生一百一十元。所以老人家生活上比較清貧,當然一百一在我眼裡也是不少的,比我多一倍多。但是他有一大家子人呀。他的一家人中沒有干這個的。後來他女兒到了北京曲協,那是後來的事。沒有說相聲的。 他住八里橋,上班在平安里的石碑衚衕,後來的廣播幼兒園。每天老人準時上班,從來沒有晚過。後來年齡越來越大,就在真武廟那個粉樓給老人要了一間房。那房還可以,足有二十米,安個單人床,老人一個人跟哪兒過日子。每天有演出呢,消消停停的在那兒準備好。

吃飯也十分有規律,到了吃飯點了就提溜著飯盒,是兩層加一個蓋的那種。到食堂,一般情況下,倆油酥火燒,一個菜。家裡準備的西鳳酒,老人就喝這酒,二兩酒,從不多喝。看著他一層一層的把飯盒打開,就著這菜喝酒的姿勢,也像他給侯先生捧哏一樣安穩。吃完了休息休息,下午準時上班。誰照顧他呢?蔡興林(二人轉的教員),跟老人的感情很好,所以就當了老人的乾兒子。那時候演出很多,外出演出就甭提了,就是在北京,他沒有一次是跟侯先生坐小車走,侯先生叫他時,他總是說,我待會兒再去甭管了,就跟大隊伍一塊走了。

當時說唱團有一種風氣,老老小小都打撲克,早到那兒兩撥人,以侯先生為代表的,郭全寶啊等等,都打撲克。郭老先生從來不打。這老人到那之後,搬把椅子,台幕邊上一坐,閉目養神,一直到開演。不管你怎麼亂,就總是這樣。演出之前,侯先生畫完妝了,就找郭大爺。他就說,得了,您把這點剩餘物資擱我這兒。侯先生就給他化妝。

老人一點額外的要求沒有。也從來沒見過他鬧過事,沒有。就是這樣一個生活規律的人,業務上卻毫不含糊。郭老先生論起來,我應該叫爺爺,這麼多年沒有過一句要求。馬三立先生還曾經開玩笑的說過,你是不是得管我叫點嘛(他和郭老先生是一輩的)?啊!是啊!他也是半開玩笑的。

郭先生從來跟你是平等的,尊重年輕人,而且非常好接觸。並且對你的業務那是認真負責,但他不是好為人師。1959手困難時期,沒有什麼副食,喝酒時就著一塊高粱貽軟糖,但老人也是自得其樂。所以郭先生在這個行當里,受人尊重,人緣極佳,人稱老郭爺。

郭全寶也是我敬重的一位前輩,說的段子有激情,挺受歡迎。郭全寶長期在這個隊伍里,處於不高不低的地位,人們有些不太尊重他,他也習以為常了,他和年輕人打成一片。他的表演風格誇張得厲害,以台上效果強烈為目標。

1962年,總團長柳蔭讓老藝人回憶演過的節目,就是後來的相聲經典《四大本》。由於郭全寶豐富的經歷,零七八碎的傳統經典段子他都記得,所以他回憶的段子最多,我認為郭全寶為傳統相聲的整理貢獻是很大的,好多經典段子都是郭全寶給提供的。

當時他經常和我們年輕人一起在團裡頭活動。他和我們年輕人一起玩牌,儘管他和任何人都合得來,但他也個性十足,他輸了牌之後就經常抽自己嘴巴。所以我們就得哄著他。他看出來之後也不高興,他會大聲喊,你們幹嗎呢!這個人就是這樣的個性。

他歲數不是很大,卻長了很多的白髮,我跟他開玩笑說,您這兔毛帽子什麼時候買的?這個包袱,他一直記到死。他是老藝人,有老藝人的習氣。但是跟別的老藝人不一樣。他知道自己在上頭不得寵,他就和下面的人平起平坐。他和任何人都能合作,人也太善良了,有點兒老頑童的性格。

困難時期,他的工資是84元那一級的。他買了一輛自行車,擦得亮晶晶的。下了班,挨個飯館打聽。因當時飯館也沒有正經的飯菜,找一個像樣的很難。他總是偷偷告訴我:樹槐,鬧市口,煮窩頭,真有油啊!吃兩頓了。然後,我就按他說的去改善一下伙食。

郭全寶下班就走,第二天總能有他找到的消息。樹槐,你吃餡餅嗎?茄子餡的。我告你啊!坐大一路,第三條衚衕,唉,我說你也找不著,我給你帶來吧!隔一天,他排大隊,排完了,吃完了剩兩個給我帶來。

馬季自述:追憶我的演藝生涯

最讓我難忘的是十年特殊期間,造反派抓他當活寶耍,他有些害怕。我就問他,你有什麼活動?他說:「我一個說相聲的能有什麼。」

但是,造反派還是沒有放過他,郭全寶害怕,那些人問他,他也沒說清楚,結果就給他定了個歷史反革命罪名。每次批鬥他,給他弄一個小黑板,用鐵絲掛脖子上,造反派大喊,把歷史反革命押上來。然後他就胡說八道,曆數自己的「罪狀」。

批鬥回來後,我們瞧他這小黑板,他自己就說:我沒這事。然後他把牌子一摘說,我成賣藥糖的了!我說你沒事別胡說。我跟郭全寶在那個時期同病相憐,孤的愛苦的,互相支持。看到他這種情況,我心裡到是更有底了。我是紅旗下長大的,我能怎麼樣呢。

我們爺倆就是互相支持,建立一種難忘的感情。小將們關於他「的罪狀」實在找不到證據,也實在沒有斗他的理由了。可後來,又找了一件事。

有一次他給我拿來一個火燒。當時我的心情不好,不想吃,就擱暖氣上烤著。結果讓造反派看見了。造反派們問他,你怎麼不吃。他說:我吃飽了。就為這個狠狠地批鬥了他一回,理由是浪費糧食,當時的造反派們真像瘋狗一樣到處亂咬人。

1968年,快要解放我了。郭全寶知道消息以後,主動給我的屋子打掃衛生,他把面上一些大字報撕下了,為這事又鬥了他一回。郭全寶你要幹嗎?他是什麼人?斗完了之後,他見著我就沖我嘰咕眼睛,這種傳達感情方式最感人了,也是最讓我難忘的。這樣一個老藝人,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受了很大的委屈,但他從不恨共產黨。

後來我解放了回到團里,我一回來,郭全寶一把把我摟過來,高興地大笑著說:你可回來了!

由於他的豐富的舞台經驗和善良的性格,團里的人們都稱他為:少郭爺。我和他的感情是很深的,雖然他是我的長輩。

「不可樂就可氣」是他留給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相聲,不可樂就可氣,他的意思是說,如果不能拿出高質量的「活兒」把觀眾逗樂,那麼就乾脆不要拿給觀眾,說相聲絕對不存在既不樂也不氣的情況,所以相聲演員最不能混飯吃,一定要努力提高藝術水平。我想這些是值得現在的年輕演員們好好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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