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丞疏請明孝宗復不共戴天之仇始末紀事中

作者：史遇春

（接上文）

中

隨後，內臣持了奏本，前來內閣擬旨。

尹直先擬云：

「讓法司看了再說！」

所謂法司，即古時執掌司法刑獄的官署。明、清兩代，以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為三法司，遇有重大案件，由三法司會審，亦稱「三司會審」。

劉吉說：

「如果讓法司看了，便要捉拿相關人等，且讓禮部去處理！」

尹直說：

「禮部被吉禮、凶禮等事項煩擾，或許會無暇處理！」

萬安聽了劉吉的話，即定擬：

由禮部處理！

於是，此疏便下禮部辦理。

很快，禮部就覆本，請求先拘押萬家親戚內眷中那些曾經出入宮闈的人等，然後再進行究責追問。

看到禮部這樣回覆之後，劉吉馬上就著了慌。原因是，劉吉與萬家有通家之好。

關於劉吉與萬家的關係，不必細細探究，其實，由一事就可以知曉。

據《明史》卷一百六十八·列傳第五十六《劉吉傳》記載：

「十八年遭父喪，詔起複。吉三疏懇辭，而陰屬貴戚萬喜為之地，得不允。」

也就是說：

明憲宗成化十八年（公元1482年），劉吉遭遇父喪。按照當時的禮儀制度，劉吉去官，回鄉守制（舊時，父母或祖父母去世後，兒子或長孫需在家守孝27個月，期間不得婚嫁、應考、上任，現任官員需離任。）。在守制期間，朝廷下詔，起複劉吉。面對這一狀況，劉吉如果直接答應，既顯示他於孝道不足、又與制度不符、還會被世人譏刺看輕，甚或有被彈劾違制的隱患；劉吉如果不答應，但他心裡有很想出來做官。基於種種，劉吉就表面三次上疏懇切辭讓，向朝廷請求，繼續守制，完成孝道；但是，在私下裡，他卻叮囑萬喜悄悄運作，使朝廷堅決起複自己。最後，劉吉成功，皇帝沒有許可他的辭讓，他被如願起複。

這一隱秘行為，關係到個人的聲譽、風評；關係到仕途之中會不會被人指摘、彈劾；此事只有劉吉知、萬喜知。就此隱秘的一端，就可看出劉吉與萬喜的關係之深厚。

那麼，這位劉吉叮囑私下為其運作的萬喜又是誰呢？

萬喜，就是明憲宗所珍寵的萬貴妃的弟弟，也就是萬家的重要一員。

由此，即可見劉吉與萬家關係之不一般。

劉吉既與萬家通好，時下，萬家已經失勢，眼看著即將被清算。此時，劉吉心裡十分驚懼，恐怕相關事件牽連到自己。為此，劉吉曾私下對尹直說：

「我與萬家，大多數時候，都沒有什麼往來。」

尹直心裡當然清楚劉吉與萬家的關係，他也明白劉吉為什麼會對自己有此一說。

劉吉說罷，尹直也就順便安慰劉吉道：

「關於魚台縣丞徐頊上疏所請事項，只宜寬大處理！如果因此而興起大獄，株連蔓引，試想，這難道是先帝願意看到的嗎？」

劉吉聽尹直這麼一說，算是多少鬆了一口氣，他面帶喜色，口中說道：

「您這真是盛德之言啊！」

不久，覃太監等人，拿著禮部的覆本，前來內閣擬旨。

此處所說的覃太監，即覃吉，他為人正派，忠於職守。當日，太子朱佑樘非常尊敬他，稱他為「老伴」（或雲，「老伴」一次，即源於此，未知是否？）

萬安說：

「如何擬？」

劉吉說：

「先帝存日。」

覃吉搖頭。

對於如此行文，覃吉表示不以為然。

過了很久，覃吉看著尹直，說道：

「尹先生如何說？」

尹直馬上回應道：

「宮闈往事，朕承皇太后洎母后宣諭明白，恁每說的都是外面浮議，難憑訪究，姑從輕處云云。」

尹直的話，也就是說：

宮闈往事，朕承皇太后以及母后的教諭，心中十分清楚。你們說的那些話，都是外面虛浮的妄議。既屬浮議，那麼就難以著手尋訪查究，所以，一切相關情況，姑且從輕處置，云云。

尹直言罷，覃吉連聲說到：

「好！好！」

他還指著尹直說：

「還是你能（即能幹）！」

覃吉讚揚的話，尹直聽得十分清楚，但是他只作他顧，假裝沒有聽到。

此時，只見劉吉面紅耳赤，很不自在。

尹直認為，劉吉對他的妒忌，也因此而更加深切。

最終，關於徐頊疏請所謂「復不共戴天之仇」一事的處理，明廷還是秉持可寬大為懷的精神。

翻閱《大明孝宗敬皇帝實錄》，關於萬喜，借了各種犯行和理由，處置大約如下：

「以罪，奪職為民。有旨：原賜金銀及違禁器物盡輸官。」

也就是：

萬喜等人，褫奪官職，貶為平民。下旨，原來朝廷賜予的金銀等項、違反禁令的器物，全部收歸官家。

關於徐頊疏請事件的情況基本說完。

那麼，徐頊疏請事件的本身，即所謂的「請理皇妣薨逝之由，以復不共戴天之讎（即仇）」，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據《明史》卷一百十三·列傳第一《后妃·孝穆紀太后傳》記載：

孝穆紀太后，也就是明孝宗的生母，她是賀縣（今屬廣西賀州）人。

賀縣，在明代，屬邊遠蠻荒之地。

在明代人的眼中，紀氏原本是蠻荒之地的土官的女兒。

明憲宗成化（公元1465年～公元1487年）年間，朝廷征伐所謂的「蠻夷」，其間，紀氏成了俘虜，進入掖庭。

在後宮之中，紀氏被授職為女史。因其人機警慧敏，通曉文字，故而，又授命她守理內藏。

其時，萬貴妃倍受明憲宗專寵，但她生性好妒。

當日，後宮之中，只要有人懷有身孕，萬貴妃都會憑藉皇帝專寵的勢力與地位，對其進行整治迫害，直到其墮胎，她才罷手。

柏賢妃生有悼恭太子，也被萬貴妃加害，就是其中一例。

所謂悼恭太子，也就是朱祐極，生於成化五年（公元1469年），成化七年（公元1471年）十一月封為皇太子，成化八年（公元1472年）正月夭折，追封為悼恭太子。

就在那時，有一次，朱見深偶然間走到內藏，碰巧遇見紀氏。紀氏在應對皇帝時，很稱皇帝的心意。於是，皇帝龍顏大悅，就寵幸了紀氏。結果，紀氏便有了身孕。

萬貴妃在宮中耳目眾多，朱見深寵幸紀氏的事情，自然沒有逃過她的眼線。

知道此事後，萬貴妃憤怒異常。她下令身邊的婢女對紀氏進行查核處置。

萬貴妃的婢女仁慈，冒著生命的危險，回去謊報，說是紀氏生了「痞積」之症。也就是說，紀氏因鬱結之疾，肚子裡面有可以摸得著的硬塊。以此，來掩飾紀氏懷孕的實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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