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健會議中心的那座佛像

權健華東國際會議中心

權健醫療被認定為傳銷，並涉嫌虛假廣告，天津警方對其立案調查。看到天津政府這個初步調查結果，很多人都覺得「正義雖然遲到，但終沒缺席」。

這家遍布全國的權健醫療集團，既是一雙鞋墊、一雙內褲就可以賣幾百元，一瓶草藥賣數萬元，包治癌症的神醫，又是創始人清華雙學士學位，獲得「中國傑出創新人物」多項大獎的成功企業家，還是帶動天津數千人就業的「大企業」。

我十分驚訝，丁香園的一篇文章——《百億保健帝國權健，和它陰影下的中國家庭》怎麼能有如此大的能量，把一家如此牛逼的企業瞬間變成非法傳銷公司？

1

中國還有多少個「權健」。

記得有一次，我為一位民營企業家朋友做諮詢的時候，他和我講：「小王，這個牙膏非常好用，不僅有利於牙齒，刷了牙之後還能睡覺香，不打呼嚕。」

我拿過來看了一眼，發現是「XX機」。這位老闆還推薦我，從他老婆那購買牙膏、洗髮水等生活用品，並且自豪的說：「她已經是總代，每月躺著賺10萬，你抓緊加入，一起發財。」

一瓶最好的管式佳潔士也就是30元人民幣，這是全球最頂級的日化公司研發的產品。而一瓶同樣大小的「XX機」卻賣到75元，號稱「軍醫教授研製」。一個硅膠都不含有的普通記憶棉枕頭賣600元，超市裡類似的枕頭只賣39元......

這種把沙子賣成黃金，把黑土賣成神葯，把草根賣成靈芝的公司，實在是太多了。記得2018年，有一位老朋友，告訴我：「一個新品牌拿到了直銷牌照，賣一款檯燈，價格1998元。只要繳2萬元加盟費，就能獲得XX權......」

顯然這又是傳銷。我並不知道，中國有多少個類似「權健」的大大小小公司。但是在你我身邊都會有人在參與，在購買，在做著發財夢。

2

為什麼那麼多人趨之若鶩？

傳銷企業總是號稱自己有「直銷牌照」，卻完全違背了直銷的本質。直銷，顧名思義企業直接將商品賣給顧客，不經過中間商賺差價，所以顧客買到的價格會低於渠道售價。

然而，傳銷裹著直銷的外衣，利用多層代理機制，把成本只有5毛的鞋墊賣到500元，中間有5000倍的利潤。

馬克思說，如果有100%的利潤可以讓人鋌而走險，有300%的利潤可以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5000倍的利潤，估計不簡單是踐踏法律，讓他去做任何事，甚至親手殺了自己估計都有人願意。

我曾勸過許多參與傳銷的人。記得一名讀者要去做某個傳銷項目，他告訴我，某某賺了幾百萬，某某每天賺幾萬塊。我說：「這是傳銷，違法的。」

他會找出各種說服自己的理由，同時也希望你能點頭承認他的證據。最慣用的一條是：「這家企業有直銷牌照。是商務部註冊的，是合法的。」

人都會一次次地欺騙自己，在自己作出選擇之後，堅信自己做得沒錯，還會找出一大堆理由來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心理學上有個術語「承諾一致原理」也就是，當你作出一個決定和表態的時候，你後面的言行會不自覺跟你的決定和表態表現一致。

還有讀者告訴我，他的表弟去做傳銷了，他勸了多次都毫無用途。表弟甚至發狠：「不要擋我財路，斷絕親戚關係」。

這讓我想起，那些購買年化收益100%的P2P的人。我也曾試圖寫文章勸說，不要購買，結果得到的更多是罵聲。E租寶的受害者還曾組團來我公眾號後面辱罵。

我還曾試圖勸說那些炒幣的人懸崖勒馬，但是面對一夜就翻倍，1個月就從屌絲變富豪的故事，沒人會聽，得到的還是謾罵。

同樣，一些人花了大價錢去聽一場場跨年演講，購買成功學的課程，每天給自己喝雞湯。我曾告誡，成功是學不來的，學來的只有知識。那些販賣焦慮，然後灌你雞湯的假知識平台，與傳銷沒有區別，千萬遠離。

可是，沒人信我說的，理性提醒的文章在金錢慾望面前一文不值。因為，聽著那些暴富的故事，牛逼的演講，以及演講者身上的各種頭銜、光環，以為自己也能成功，這要比動腦學點東西輕鬆多了。

權健、P2P和雞湯迷們都是一類人，都是希望一夜暴富，希望不勞而獲，希望天上掉黃金的「投機者」，都相信那些「領袖」身上披著的虛假金色袈裟，相信那些帶領他們一夜暴富的響亮口號。

所以他們會對一夜暴富的故事趨之若鶩，這讓我想起一百年前古斯塔夫·勒龐的《烏合之眾》。

3

倒下一個權健，算什麼。

即使權健被取締，仍然不能改變當今中國投機之風，也無法消滅千千萬玩個權健。

這首先是法律不健全，監管者不作為導致的惡果。權健不是第一次被曝光是傳銷，不是第一次被起訴，不是第一次有人因傳銷判刑。為何，權健仍然死灰復燃，越做越大？

因丁香園的文章，天津查處權健，其他省市的傳銷讓誰再去寫文章舉報？所以，我們要問的是誰在一直縱容權健的發展？

這也不由讓人想到長春生物疫苗造假案，這個案件與權健沒有本質區別。同樣是屢次被處罰，早就發現造假，直到媒體曝光，才會真正查處。

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乾隆與一位高僧坐在金山上看長江船來船往，乾隆感慨道：「這帆船如織，到底有多少艘？」高僧曰：「只有兩艘，一艘寫著名，一艘寫著利。」

司馬遷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道德與法治，是為了讓人追求名利不要超越底線。

可惜，現在處處都在將「名利」懸於底線之上。更可怕的是，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做實事，越來越多的人成為「一夜暴富生意經」的擁簇。

據說權健會議中心是一座金燦燦的觀音佛像。我不由得念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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