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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希克利

by Tang Wei Min - 唐偉民

/ 羅伯特·希克利 /

現在,我可真是不折不扣地陷入了窘境。要講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可真還得費一番口舌呢!所以,我也許最好還是從頭說起吧。

我從技校畢業後,到「星際宇航飛船廠」謀得了一個好職業,一直在那兒工作。那些體積碩大、呼嘯有聲的宇宙飛船可以飛到天鵝座,飛到半人馬座,飛到報紙上提到過的任何地方,我從心底里喜歡這些飛船。我是個前途似錦的青年,有很多朋友,甚至還結識了一些姑娘!然而,這一切都無濟於事。我無法全力以赴干好工作;因為密攝照相機一刻不停地在拍攝我的雙手。密攝照相機本身就十分令人討厭,而它們的噪音更加叫我難以忍受。

我到「星際宇航飛船廠」的秘密偵探保衛科去訴苦,向他們提出請求:

「監視別人的都是新式的無聲密攝照相機,為什麼我的就不能和他們的一樣?」

然而,他們太忙了,沒有工夫處理這件事。

許許多多小事使我煩惱不安,裝在我家電視里的那台磁帶錄音竊聽器,就是一個例子。秘密情報部從來就沒有動過腦筋,使它運轉正常,它一天到晚發出噝噝的噪音,從不間歇。為此,我抱怨過豈止一百次!

「別人的竊聽器噪音都比較輕。」我說,「我的那台為啥就這樣響?」

然而,秘密情報部工作人員的回答只有一句話:

「我們無法使每個人都稱心如意。」

這使我相當痛苦。我猜想政府對我並不感興趣。

我對那位專門盯我梢的密探也很不滿意。在政府的名冊上,我是屬於「18D」的那類人物。每個屬於「18D」編號的人都有暗中盯梢的密探,不過這些密探都是兼職的。遺憾的是,我的那位寶貝密探活像一個蹩腳的電影演員。他老是穿一件骯髒的雨衣,帽檐壓得很低,幾乎要把眼睛遮住了。他是個瘦子,整天憂心忡忡,唯恐我會逃走,每一次跟蹤,總是寸步不離。啊,他可真是竭盡了一切努力。這位密探這麼差勁,我倒反而禁不住為他感到遺憾。但是,受人跟蹤,總是不愉快的。每當我去朋友家作客,他總是緊緊地跟在後面,近到幾乎要把鼻子湊到我的脖子上來了。我的朋友見了,都不禁哈哈大笑。

By the Spring - Stanislav Zhukovsky 1920′s

「比爾!」他們常說,「這位就是你的寶貝密探嗎?」

我的女朋友也十分討厭那個密探。當然,我不得不到政府偵探法庭去提出質詢:

「我為什麼不能像朋友們一樣,有一個訓練有素的密探?」

法庭官員們說他們將鄭重考慮我的意見,不過,我心裡並不相信。我知道自己地位不高,不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些小事挫傷了我的自尊心,我十分惱火。

這時,我猛地想到了深層空間——遼闊無垠的太空。那兒有成千上萬顆星星,成千上萬立方公里的空間;那兒有許許多多類似地球的地方,人們可以安居樂業。毫無疑問,那兒也一定會有一塊我的立足之地!我買了好幾張星座圖,進行研究,直到透徹地了解了深層空間為止。

我花光全部積蓄,買下了一艘舊的宇宙飛船「快星號」。它的四面都有漏洞,引擎也有毛病,實際上,那是一艘危險的飛船。然而,既然我進行冒險的賭注是本人的生命,別人也就無須多管閑事了(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我獲得了護照和其它必要的文件——藍的、紅的各種各樣的文件。我到工廠領取最後一天的工資,向密攝照相機揮手告別;回到公寓,我把衣服包好;對磁帶錄音竊聽器說聲:「再見!」;在街上,我和那位可憐的密探握別,祝他交上好運。

現在,我不會再改變主意了。

還有一件事情要辦,我必須到一個特別辦事處去領取旅行的簽證。簽證處那位職員的手是白的,臉是咖啡色的。他冷冰冰地打量著我。

「你要到哪裡去?」他問。

「宇宙空間。」我回答。

「不問你這個。我問的是你要到宇宙空間的哪一個部分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說,「只要是宇宙空間就行了——深不可測的空間,自由自在的空間。」

「你的說法太籠統。」那人說,「你一定得講出究竟要到宇宙空間的哪一塊地方去,否則我就不發通行簽證。你是準備到『美國太空』的行星定居,還是要去『大不列顛太空』、『荷蘭太空』,或者是『法蘭西太空』?」

「什麼!太空也有領地嗎?」我大吃一驚地問。

「當然羅!我們有『美國太空』、『俄羅斯太空』、『墨西哥太空』、『比利時太空』、『中國太空』、『印度太空』、『奈及利亞太空』……」

「那麼,哪裡是『自由的太空』呢?」我打斷他的話頭問。

「『自由的太空』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那麼,太空的領地,哪兒是盡頭?」

「沒有盡頭!」他不可一世地回答。

這句話使我頗受震動,其實那也難怪——既然太空存在,就會有人去佔領。

「我就到『美國太空』去吧。」我說。其實,當時不管說上哪兒去,都半斤八兩,無關緊要。

by William Yang

那個職員檢查我的證件,一直往回查到我童年五歲的時候才罷手。最後,他發給了我通行的簽證。

飛船船塢的技師們已經把我的「快星號」修好了,我安全地駕著它騰空而去。眼看地球越來越小,一會兒就完全消失了。這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孤身一人,頗為凄涼。

十五個小時之後,我檢查貯藏的食品,發現有一隻裝土豆的口袋形狀與眾不同。我打開口袋,裡面原來的那五十公斤土豆不見了,卻藏著一個少女。

一位秘密的旅客!我瞧著她,目瞪口呆。

「你好哇!」她說,「勞駕幫個忙讓我鑽出口袋,好嗎?當然,要是你願意重新紮緊袋口,忘掉我在這兒,那也完全可以。」

我幫她鑽出口袋。她說:

「你的那些土豆可真叫人受不了。」

她是一位漂亮的少女:藍眼睛,一頭幾乎是火紅的金髮。她的臉很臟。

在地球上,為了見這麼一位姑娘,就是讓我走上二十里地也心甘情願。然而在茫茫宇宙中,我可說不上來到底是不是想見她啦!

「你能給我一點兒東西吃嗎?」她說,「離開地球之後,我一直光靠生胡蘿蔔填肚子。」

我給了她幾片奶油麵包。她吃著麵包,我提問了:

「你為什麼要到這兒來?」

「為了自由。」她說,「我愛讀濤歌,喜歡幻想。我厭倦了地球上的生活,一天也不能再在那兒呆下去了。我希望能夠到濃蔭遍地的大森林中去漫步,穿過綠茵茵的田野。那兒,沒有政府官員,也沒有警察!我要歌唱,我要歡笑……」

「那麼,你幹嗎偏偏找上我呢?」我問。

「因為你正在奔向自由。當然,你要是不歡迎,我可以馬上回去!」

誰都明白——現在,回到地球上去,已經不可能了。

「你就留在這兒吧。」我說。

「太感謝了!」她十分溫柔地說,「你真是我的知音。」

「對了,當然!」我說,「但是,你聽我說!咱們還得把幾個問題談談清楚,首先……」

但是,她卻已經呼呼入睡了,嘴角上還掛著一絲微笑。一連十五個小時呆在土豆袋裡,把她累壞了。

事不宜遲,我立刻搜查她的手提包,翻出五支唇膏,一些化妝品,一小瓶「金星五號」牌香水,一本詩集,還有她的證件。證件上,她名字下面的「政府特別偵探」幾個大字赫然在目。

哼,我早就懷疑她了!普通的姑娘從來沒有像她那麼講話的,只有密探才會有這副腔調。

政府還在繼續「關懷」著我,真是令人不勝榮幸!宇宙航行似乎也就此不再孤單寂寞。

By Zdzis?aw Beksiński.

飛船進入「美國太空」,向縱深駛去。我每天得工作十五個小時,才能使機器運轉正常。我注意著飛船四周的薄弱環節,還要使引擎保持低溫。梅維斯·歐苔(我的密探叫這個名字)煮飯,並且做一些輕便的家務。她在周圍安裝了好幾架微型密攝照相機。它們的噪音大得可怕,我裝聾作啞,佯為不知。

我的心情十分愉快:歐苔小姐為人和氣,彬彬有禮;飛船運行一切正常。突然,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當時,我坐在駕駛室里昏昏欲睡,突然看見船艙外面一道強光閃過。我跳了起來,不小心撞到了站在我背後的梅維斯(當時,她正往密攝照相機里裝膠捲哩)。

「噢,對不起!」我說。

「沒什麼,不必介意。」她說。

我把她扶起來。我們倆靠得那麼近,我感到亢奮和一種帶有危險感的愉快。我可以聞到她的「金星五號」香水味兒。

「你用不著再扶住我啦!」她說。

「好吧。」我回答,卻仍然扶住她不放,「梅維斯,我認識你並不算久,但是……」

「但是什麼?比爾?」她問。

神魂顛倒的一剎那,我忘記了她是我的密探,我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但是,就在這時,飛船外面又掠過一道閃光。

我鬆開梅維斯,連忙把飛船的駛速一直降到零,然後,朝四面張望。

外面是遼闊無垠的宇宙,我看見有個身穿宇宙眼的小孩兒,坐在一塊太空的流星上面。他一隻手捏著一盒信號火箭,另一隻手裡抱著一隻小狗,小狗的身上也穿著宇宙服。

我連忙把小男孩救進飛船,解開他宇宙服的扣子。

「我的小狗……」他說。

「它乖乖的,放心吧。」我告訴他。

「實在抱歉,我是個不速之客。」他說。

「沒關係。」我說,「你幹嗎要在空曠無際的宇宙空間流浪?」

「啊,先生!」他尖聲尖氣地回答,「我得從頭說起。我爸爸是一艘飛船的船長,在一次飛船試航的時候不幸死了。他是一個勇敢的人。不久以前,我的媽媽改嫁了。她現在的丈夫是個大塊頭,長著一頭黑髮。兩隻小眼睛,兩片嘴唇老是綳得緊緊的,一副兇相。直到不久以前,他一直是一家大百貨公司的售貨員,專賣緞帶。他向來不喜歡我,這也許是因為我的模樣使他想起我去世的父親的緣故吧——我有一頭金色的鬈髮,一對大眼睛。我們倆相處得很不好。

「不久以前,他的叔叔死了(我懷疑是他謀殺的),接著他繼承了那個老人在『大不列顛空間』的一筆遺產。因此,我們登上飛船,開始星際航行。

「我們一到達目的地,他就對我媽說:『雷切爾,孩子已經長大,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我媽不同意,她說:『德克,他還太小啊!』

「但是,媽媽性格軟弱,拗不過她的丈夫(我拒絕叫他『爸爸』)。他強迫我和小狗弗利克穿上宇宙服,再塞給我一盒信號火箭,說:『現在的小青年都能在宇宙太空中自己照顧自己啦!』『先生!』我提醒他,『離這兒最近的一顆星球,也有幾百萬公里的路程呢!』『說得對極了!』他面露獰笑,把我一推,推到了那塊太空的流星上面。」

by 中浩

小孩兒停下來換了口氣,小狗弗利克也抬起頭來瞧瞧我,眼淚汪汪。我給了小狗一碗牛奶,裡面放上幾塊碎麵包,一面瞧著小孩兒吃他的那份奶油麵包。梅維斯把小孩兒帶進卧室,輕手輕腳地把他弄上床。

我回到駕駛室,重新開動飛船,同時打開了飛船各艙之間的電話對講機。

「醒醒,小傻瓜!」——我聽出來是梅維斯的聲音。

「你讓我睡一會兒吧!」小孩兒回答。

「醒一醒!政府特別偵探處已經委派了我來監視他,為什麼還要派你來?他們真如此健忘嗎?我真想弄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他的身份已經改變啦。」小孩兒說,「他變成『10F』類的人物啦,因此必須盡量由最出色的偵探來進行監視。」

「那麼,我不是已經在這兒了么!」梅維斯氣呼呼地說。

「最近的那一回,你幹得太差勁啦!」小孩兒說,「我很抱歉。不過,小姐,政府需要的可是第一流的偵探啊!」

「所以,他們就派你來了,對嗎?」梅維斯大聲叫著,「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

「不對!再過七個月,我就十三歲啦!」

「一個十二歲的毛孩子!而我可是埋頭苦幹的過來人哪!我上過夜校,進行過閱讀和研究……」

「這個消息,確實對你打擊太大。」小孩兒同情地說,「其實,我也並不是真心想當密探,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宇宙飛船的船長。像我這個年齡的孩子,做密探是進入宇宙的唯一途徑。你認為他會讓我駕駛一艘飛船嗎?」

聽到這裡,我猛地關上對講電話。哼,兩個專業密探一道前來監視,我真該感到不勝榮幸之至!這說明我還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但事實上,我的密探只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和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在政府偵探人員的秘密名單上,他們也許只是些末流貨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政府仍瞧不起我。

接下去的旅行,一切正常。小羅伊(那個男孩兒叫這個名字)操縱著飛船的方向,小狗乖乖兒地坐在他身旁;梅維斯還是煮飯和做家務;我則擔任修補飛船薄弱環節的工作。我們大家都很愉快。

我們發現了一顆渺無人煙的星球,它和地球一模一樣。梅維斯喜歡這個星球,因為它體積不大,令人愉快;也因為它擁有綠草如茵的草坪和濃蔭遍地的森林。就跟詩集上描寫的完全一樣。小羅伊則喜歡它那清澈的湖泊和綿延的山嶺(它們不高,孩子也爬得上去)。

我們登陸了,開始安家落戶。

首先,我從飛船的冷凍箱里把各種各樣的動物取出來,讓它們解凍。一會兒,它們全都恢復了知覺。

它們頓時成為羅伊的心肝寶貝,他鄭重宣布自己是牛馬的主人,豬羊的看管,雞鴨的監護人。他忙於照看動物,秘密小報告卻越寫越少,最後乾脆擱筆不幹了。

Cacti painting by Laura Garcia Serventi.

事實上,你也不能對他這種年齡的密探寄予過高的期望。

我開墾了一塊土地,然後就約了梅維斯一起到濃蔭遍地的大森林裡去遠足散步,森林的周圍是一片鵝黃翠綠的田野。一天,我們倆坐得很近,在一片小瀑布邊上共進野餐。梅維斯漂亮的頭髮披散在兩肩,閃閃發光,深藍色的眼睛望著遠方,茫然若失。她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個密探。「但是,她卻是一個密探。」我心裡一遍一遍地警告自己,「她是派來監視我的!」

「比爾!」她打破了長時間的沉默。

「怎麼?」

「沒什麼。」她伸出手去拔地上的青草。

我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她手撫弄著草坪,一點兒一點兒地移到我的手旁邊。我們倆的手握住了,手指緊鉤著手指。

好久,我們誰也不說一句話。我從來也沒有這麼快活過!

「比爾!」

「梅維斯!」

「比爾,親愛的,你是否曾經……」我永遠也不會知道她下面要講的是些什麼話了,我也永遠沒法知道自己會用什麼話來回答她。因為就在這時候,一陣引擎的「隆隆」聲傳來,破壞了我們倆之間心心相印的沉默。

不一會兒,一艘飛船從天而降。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從嶄新的飛船裡面鑽了出來,自稱「愛德華·沃利斯」。他穿著一件骯髒的雨衣,帽檐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眼睛。他是「清流」公司的凈水機推銷員,在星際飛來飛去推銷產品。我表示這兒不需要他的凈水機,他說了聲「對不起」,就走開了。

但是,他並沒有走遠。幾秒鐘之後,他的飛船的引擎就熄火了。

我檢查了一下引擎,發現用現有的簡單的工具來修理,至少要花一個月的時間。

「實在太倒霉了。」他說,「我很抱歉。不過,我大概只能留在這個星球上了。」

「我想也只能如此。」我說。

他瞧了一眼那艘飛船,面露愁容地說:「我搞不懂它是怎麼會出毛病的。」

「也許是你自己把發動機的管道鋸斷的吧!」我說完,走開了。我親眼看見發動機管道上有鋸過的斷痕。

沃利斯先生裝聾作啞,只當沒聽見。那天晚上,我聽到他用一架性能良好的宇宙電台在發報。顯然,他的地球本土的辦公地點決不是什麼「清流」公司?而是秘密警察總部。

沃利斯先生干起農活來倒挺有兩下子。儘管一天的大部分時間要拿著照相機或者筆記本躲在樹後,監視別人,他卻還是把土豆和胡蘿蔔種得井井有條。

羅伊幹得比誰都要起勁,像個年輕力壯的農民。梅維斯和我再也不到森林和草坪去散步了,所以,我們之間還有些話始終沒有出口。

我們小小的領土上,一切十分正常。我們還有別的客人,一天,國家偵緝局來了一對夫婦,他們偽裝成採集果子的旅行者。接著,秘密情報部又派來了兩個自稱是新聞攝影記者的姑娘,還有一個暗中監視我的品行的「青年記者」。

他們毫無例外都是因為飛船引擎故障,留下不走了。

我既驕傲,又慚愧——居然派了半打密探來監視我,然而他們又全都是些三流貨。在我的星球上呆了兩三個星期之後,他們都變得非常熱衷於農藝,幾乎把自己的偵探本行都丟光了。

一時間,我感到十分不快。政府似乎把我這兒當成少年偵探的訓練所,要不就是老邁無能的偵探的養老院。不過,我對此也並不耿耿於懷。說句實在話,現在我比在地球上的任何時候都感到幸福愉快。我的密探們都是一些很容易相處的好幫手。

Cafe de la Paix, Paris. Constantin Alexeevich Korovin - Date unknown

我們小小領土上的生活,幸福而安逸。

我看,這一切將永遠維持下去。

可惜,好景不長。一個陰森可怖的夜晚,所有的人都似乎特別忙亂。所有密探的電台都打開了,像是正在接受什麼重要的指令。為了省電,我甚至不得不叫幾個密探合用一部電台。

終於,所有的電台都關閉了,密探們開始開會。我聽到他們嘰嘰喳喳低語,一直談到次日兩三點鐘。第二天,所有的密探都聚集在飛船的起居艙內,愁雲滿面。梅維斯代表大伙兒,走上前來對我說:

「出了一件不妙的事情。」她說,「不過在告訴你之前,我們還準備要先說清楚另外一件事情。比爾,我們沒有一個人是表面上看來的那種正人君子,我們都是政府的密探。」

「噢,真的嗎?」我故作吃驚,不想傷他們的心。

「完全是真的,比爾。」她說,「我們一直在監視著你。」

「是嗎?」我再一次表示驚訝,「梅維斯,連你也在監視我嗎?」

「對的,我也在監視你。」梅維斯十分沮喪。

『好了,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小孩兒接著說。

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為什麼?」我問。

他們面面相覷。最後,沃利斯先生一面用手把他的那頂帽子折來折去,一面回答:「比爾,政府的科學家和律師們剛剛發現,這塊宇宙空間原來不是我國的領地。」

「那麼,它屬於哪一個國家?」我問。

「別激動,」梅維斯說,「好好兒聽我說。國際協定里忘記了登記這塊空曠浩渺的空間,現在哪一個國家也不能佔領它。比爾,由於你是第一個在這兒登陸的人,這顆星球和它周圍幾百萬里的宇宙空間也就都成了你的領地。」

我驚訝不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所以,」梅維斯繼續說,「我們沒有權利在這兒繼續呆下去。我們將馬上離開。」

「不!你們不能走!」我大吼一聲,「我還沒有把你們飛船發動機的管道修好呢!」

「每一個密探都帶著備用的發動機——也帶著備用的鋸。」她輕輕地說。

「永別了,比爾!」梅維斯說著,和我握了握手。

我看著她朝沃利斯先生的飛船走去。這時,我突然意識到——她再也不是我的貼身密探了。

「梅維斯!」我大叫一聲,追了上去。她加快腳步,直向飛船。我抓住她的胳膊:「等一等!我要告訴你一句話。這句話,我在飛船上、瀑布旁,曾經一再想說,但是一直沒有說出來!」

她企圖掙脫自己的胳膊,我只好湊著她的耳朵說:

「梅維斯,我愛你!」

她一聽這話,馬上撲到了我的懷裡,我們接吻了。我告訴她:她的家就在這兒,在這個星球濃蔭遍地的森林和鵝黃翠綠的田野之間,和我在一起。她被幸福陶醉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梅維斯就此留了下來,小羅伊也改變了主意。至於沃利斯先生嘛,他的土豆和胡蘿蔔即將成熟,他要留下來照顧它們。每一個人都找到了一個必須留下來的理由,不走了。

這兒,我是主人、國王和總統——反正我愛怎麼稱呼自己都行。各個國家的密探(不僅僅是美國)源源而來,為了讓大家都有吃的,沒多久,我就不得不由國外進口糧食。但是,其它空間的統治者們卻拒絕供應,他們認為我在收買和策動他們的密探叛逃。

我發誓沒有干過這種事情!密探們不請自來,我可絲毫沒有慫恿過他們。

我不能辭職,因為我是這兒的主人;我也不能把密探們趕走,因為我的心腸太軟。所以,我就不折不扣地陷入了窘境。

既然我的人民全都是政府的密探,你大概以為他們一定會幫助我統治天下吧!不,他們拒絕幫我幹這一行!我是一個農夫星球的國王,沒有人會為我去監視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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