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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答:為什麼劉邦看到「商山四皓」就知道太子「羽翼已成」?

本期的問題來自於頭條網友提問,正好可以一併回答。

問題如下:

歷史上劉邦是不願意動呂后還是沒能力動呂后?

回答如下:

劉邦肯定「想動過」呂后,因為他曾經想廢嫡立庶,也就是廢掉太子劉盈,代之以趙王劉如意,既然要廢嫡子,那自然就要涉及太子母親的處置了。

事實上,當劉邦見到「商山四皓」輔佐太子,最終放棄了廢易太子的念頭之後,就曾對戚夫人說:

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輔之,羽翼已成,難動矣。呂后真而主矣。」

戚夫人泣,上曰:「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歌曰:「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柰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

歌數闋,戚夫人噓唏流涕,上起去,罷酒。(《史記·留侯世家》)

失意之後,又對戚夫人感慨「呂后真而主矣」,也就意味著,劉邦曾經想讓呂后不是

戚夫人之主,自然就涉及到廢黜呂后的地位,而代之以戚夫人了。總不至於說,換了太子,還讓呂后做太后,那不隨時等著她翻盤弄死戚夫人母子嗎?

事實上,劉邦在臨死前為「廢后」、「易太子」所做的準備言行並不少,一方面是討論這個議題,受到叔孫通、張良等人的勸阻,另一方面,則是在軍中派周勃、陳平殺死樊噲,而眾所周知的,樊噲是呂后的堅定支持者,因為他老婆就是呂后的妹妹,也是呂氏集團在當時掌握最多兵權的親族(盧綰反,高帝使噲以相國擊燕)

就《史記》中《本紀》、《列傳》的記載來看,呂后的強悍,是典型的宮廷鬥爭專長,看起來與日後的武則天、慈禧太后差相彷彿,然而,《史記》所收錄的信息經過「誅除諸呂」的大政變,對於呂氏家族的相關記載卻明顯有缺失。

相關的蛛絲馬跡,在《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呂太后本紀》中仍有留存,只是已經很難完整還原呂氏家族在漢帝國建立的具體功勛了。

見《呂太后本紀》:

呂后為人剛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誅大臣多呂后力。呂后兄二人,皆為將。長兄周呂侯死事,封其子呂台為酈侯,子產為交侯;次兄呂釋之為建成侯。

太傅產、丞相平等言,武信侯呂祿上侯,位次第一(《集解》引如淳曰:「功大者位在上,功臣侯表有第一、第二之次也。),請立為趙王。

前一段話是說,呂后為人剛毅,輔佐高祖劉邦定天下,誅殺大臣多得呂后的支持和出力,呂后有兩個哥哥,都是將軍,長兄周呂侯呂澤因公殉職,封其子呂台為酈侯,另一個兒子呂產為交侯;次兄呂釋之封為建成侯。

後面一段話是太傅呂產和丞相陳平奏請封武信侯呂祿為趙王,呂祿的父親就是呂釋之,理由是,呂祿身為「上侯」,功臣排序為第一。

而我們會發現,《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排位前十八侯為:

蕭何第一,曹參二,張敖三,周勃四,樊噲五,酈商六,奚涓七,夏侯嬰八,灌嬰九,傅寬十,靳歙十一,王陵十二,陳武十三,王汲十四,薛歐十五,周昌十六,丁復十七,蟲達十八。

注意,這個排位不是按照表格的上下次序,表格中:

第一是平陽侯曹參,第二是信武侯靳歙,第三是清陽侯王吸,第四是汝陰侯夏侯嬰,第五是陽陵侯傅寬,第六是廣嚴侯召歐,第七是廣平侯薛歐,第八是博陽侯陳濞,第九是曲逆侯陳平,第十是堂邑侯陳嬰,第十一是周呂侯呂澤,第十二是建成侯呂釋之,第十三是留侯張良,第十四是射陽侯項伯,第十五是酇侯蕭何,第十六是曲周侯酈商,第十七是絳侯周勃,第十八是舞陽侯樊噲。

在表格的最右列,有一個「侯第」,明確為次序,也就是說,在一個表格里,有兩個次序排列,前者以蕭何居首,應為高祖始封十八侯,而後者則以曹參居首,應為漢惠帝在位,曹參為相國時的重排。

不過無論哪個排序,周呂侯呂澤和建成侯呂釋之都不符合「上侯、位次第一」的說法,也就是說,要麼這段記載里,呂祿和陳平睜著眼說瞎話,要麼就是這個次序本身就不是歷史真相的全部。

事實恰恰是後者。

看一下《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對於呂氏兄弟得侯功績的措辭:

(呂澤)以呂后兄初起,以客從,入漢為侯。還定三秦,將兵先入碭。漢王之解彭城,往從之,複發兵佐高祖定天下,功侯。

(呂釋之)以呂后兄初起以客從,擊三秦。漢王入漢,而釋之還豐沛,奉衛呂宣王、太上皇。天下已平,封釋之為建成侯。

呂澤和呂釋之兄弟二人與其他「有罪」而「國除」的列侯類似,都沒有記載「侯第」。

再看「複發兵佐高祖定天下」這個措辭,與《呂太后本紀》中對呂后的描述完全相同,可見,真正「佐高祖定天下」的是呂家,而非單純一個呂后。

而從過程來看,呂澤在漢軍還定三秦之後,先將兵入碭郡,呂釋之則還豐沛,奉養保衛呂后之父呂公和劉邦之父劉太公,後續的信息則缺載。

注意,《史記·高祖本紀》記載劉邦還定三秦之後,也就是漢二年,劉邦出關爭天下的路線是從「臨晉」(今陝西大荔縣)渡河,也就是西入山西,走的是黃河北岸路線,然後至河內,再在平陰津到洛陽,然後就跳到了彭城,在彭城戰敗。

從這張圖上可以看到,漢軍的進攻路線,自洛陽過滎陽,過陳留沿睢水至彭城,這一路上,過了陳留郡,就是碭郡,而呂澤是「將兵先入碭」,也就是說,呂澤是漢軍的大前鋒。

從這張細圖,我們可以看到,沛縣和豐邑,就在彭城的正北方向,也就是說,劉邦入彭城之後,呂釋之就在彭城的北邊「奉衛」家長,而呂澤,則在碭郡的治所睢陽駐紮,而項羽破漢軍的位置,則在泗水郡治所相縣之南不遠的睢水岸邊。

再來看《史記·高祖本紀》對「彭城之戰」的記錄:

與漢大戰彭城靈壁東睢水上,大破漢軍,多殺士卒,睢水為之不流。乃取漢王父母妻子於沛,置之軍中以為質。

呂后兄周呂侯為漢將兵,居下邑。漢王從之,稍收士卒,軍碭。漢王乃西過梁地,至虞。

劉邦大敗後,項羽等於是雙方向追擊,一部沿著泗水北上,至沛縣,擊敗了呂釋之部,另一部,則沿著陸路西進,追擊劉邦本部,而劉邦本人逃奔的方向,也正是下邑,即彭城的西方。

在進入呂澤軍中後,劉邦收兵退虞縣。

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劉邦最知名的故事之一,即逃命丟兒女,見《史記·樊酈滕灌列傳》:

漢王敗,不利,馳去。見孝惠、魯元,載之。漢王急,馬罷,虜在後,常蹶兩兒欲棄之,嬰常收,竟載之,徐行面雍樹乃馳。漢王怒,行欲斬嬰者十餘,卒得脫,而致孝惠、魯元於豐。

這裡最有價值的信息是,劉邦逃跑途中見到了惠帝和魯元公主,最終脫困後,將子女放在了豐邑。

也就是說,與沛縣近在咫尺的「豐邑」沒有丟失,則自豐邑到下邑、虞縣,全部在呂家軍的控制之下。

在收兵之後,劉邦退歸滎陽,重整旗鼓《史記·高祖本紀》:

敗後乃獨得孝惠,六月,立為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櫟陽,諸侯子在關中者皆集櫟陽為衛。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更名廢丘為槐里。於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時祀之。興關內卒乘塞。

漢王稍收士卒,與諸將及關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滎陽,破楚京、索間。

另有《漢書·蕭何曹參傳》記載:

漢二年,漢王與諸侯擊楚,何守關中,侍太子,治櫟陽。為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宮室、縣邑,輒奏,上可許以從事;即不及奏,輒以便宜施行,上來以聞。計戶轉漕給軍,漢王數失軍遁去,何常興關中卒,輒補缺。上以此剸屬任何關中事。

漢三年,與項羽相距京、索間,上數使使勞苦丞相。鮑生謂何曰:「今王暴衣露蓋,數勞苦君者,有疑君心。為君計,莫若遣君子孫昆弟能勝兵者悉詣軍所,上益信君。」於是何從其計,漢王大說。

啥意思,這實際上是對同兩件事兒的兩個視角表述,即劉邦戰敗後,只得找到了太子劉盈,立為太子,並命他回關中鎮守,將所有在關中的「諸侯子」,也就是隨劉邦入關的諸侯旁系子弟,政治上最可靠的團隊,在都城櫟陽守衛,形成關中政治中心,更重要的是,哪怕劉邦敗死,漢國社稷已立,仍可繼續。

後引水灌廢丘,繼承秦地法統的章邯自殺,漢室終於佔有關中建立完整統治,興發關中百姓為更卒,守衛關中四塞,這也是建立了統治之旁證,在這之前,「更戍之徭」對於漢國而言,還未能有效貫徹,而具體操持這一切的,就是蕭何,而非太子,即太子「不監國」。

要知道,在彭城敗後,劉邦略地的成果,西魏王豹的山西省南部地區丟失,河內郡、河南郡(即秦三川郡,成皋、滎陽在內)仍在,以韓王信為韓王,潁川郡仍在,呂氏控制的

碭郡大部、泗水郡小部仍在,所謂的諸將,實際上就是呂氏,也就是:

複發兵佐高祖定天下。

而在這之後,就是楚漢之爭的第二階段了,戰勝京、索間後,穩定了洛陽之東方戰線,即滎陽、成皋,也就意味著,呂氏為了支持劉邦的復起,在碭郡的罈罈罐罐基本丟掉,將部隊和防線拉到西北方。

而長期相持之後,劉邦又發兵宛、葉,也就是南陽郡與項羽爭雄,這個方向又是出「洛陽」之南方戰線。

這是東漢末年設「洛陽八關」之圖,即「函谷,伊闕、廣成、大谷、轘轅、旋門、孟津、小平津」等八關,「旋門」就是成皋、滎陽一線,伊闕、大谷和廣成、則是南下南陽、荊襄的要路。

也就是說,劉邦的主力一直是以洛陽為中心,進行內線機動,而項羽則需要繞開水路主交通線,進行外線大迂迴,而此時在洛陽坐鎮,或者說主力防衛力量是誰呢?

只能是外戚呂氏,也就是說,在楚漢之爭中,大的勢力格局,實際上是關中蕭何、洛陽呂氏、北方韓信、前線劉邦,在出身上,仍以豐沛、碭元從為主。

而從韓信在破趙、破齊、破楚後多次被「奪軍」、「分軍」的經歷來看,韓信本人對於部下將吏的控制非常薄弱,大將也以曹參、灌嬰為首,所以不足以成為一個派系,而受豐沛元從系的挾制。

再看《史記·高祖功臣侯者年表》,應與呂氏相關的列侯有靳歙、丁復、傅寬、蠱逢、郭蒙、朱軫等人,這些人,以及豐沛元從派系,實際上構成了漢王朝開國勛貴的絕對主力。

也就是說,呂氏兄弟,尤其是呂澤,在功績和號召力上,可能已經達到了劉邦「合伙人」的層次,只是由於漢初外戚也屬於宗室,且有呂后作為勢力代表,才屈居「上侯」,而非封王。

這實際上是漢初政治格局的一個輪廓,在大家一致對外時,這些分歧並不明顯,但當涉及到「廢長立幼」這種根本問題,整個政治光譜就發生了變化。

豐沛元從系不再是鐵板一塊,會分為「挺呂派」和「挺劉派」,豐沛、碭出身的「老兄弟們」,各自有各自的理由站隊,而真正的「挺劉派」反倒為數不多。

也就是說,此時如果最壞的結果是決裂,劉邦真正的「無條件」支持者只有他的「豐沛發小們」,這個數目就要少得多了,比如盧綰、夏侯嬰,而盧綰是其中地位最高者,前為太尉,後為燕王,卻在高帝末年反叛了……

而張良、陳平、周勃、灌嬰等人,歸根結底是後來者,並非劉邦真正的「個人親信」,他們中的站隊,有張良這種本不欲摻和,卻被呂釋之拉上「賊船」的「太子傅」,也有陳平、周勃這種典型的「投機騎牆派」,他們二人對樊噲的「輕拿輕放」就是「推太極」,等於站在了呂后一邊。

那麼,我們沒有說到誰?

蕭何、曹參,這兩個人在漢高帝的「易儲」故事中一直沒有出現,但是,曹參在惠帝時代擔任相國,其子曹窋在高後一朝,官至御史大夫,直到漢文帝登基,即將他罷職為侯,說明曹氏家族也是呂后一系,或者不反對呂氏專政。

蕭何,這個隱藏在迷霧中的人物,在楚漢之爭中,就在不停地「展示忠誠」,而劉邦首選的漢帝國首都,也不是關中的櫟陽或是咸陽、長安,而是「洛陽」,直到戍卒婁敬和張良反覆勸諫後,才遷都長安,難道真的只是顧慮列侯們的「還鄉」願望嗎?

事實上,我們看到,在漢高帝建都長安後,豐沛元從中,唯一一個入獄且要用「自污」手段自保的,唯有相國蕭何,這恰恰說明了蕭何地位的舉足輕重和隱藏的巨大能量。

正因為如此,一直隱居在關中的「商山四皓」,一直被劉邦屢征不就,卻進入了太子的團隊,本質上,並不是這四個人有多麼強大,恰恰相反,雖然劉邦讓他們輔佐太子,之後卻再無記載事迹。

他們的出現,實際上是呂氏集團對劉邦的一次「力量示威」,在這之前,劉邦征英布時,已經有「易儲之心」,張良本置身事外,結果:

呂后乃使建成侯呂澤劫留侯。

呂澤親自出手,拉住張良出主意,此時是拉張良入局,所以,張良上船之後,先設計請「商山四皓」,執行過程是:

於是呂后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緊接著,劉邦第一次「易儲」的嘗試,因為張良的勸諫而止,即:

上曰:「子房雖病,彊卧而傅太子。」

第二次:

(劉邦)疾益甚,愈欲易太子。留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今,以死爭太子。上詳許之,猶欲易之。

也就是說,張良勸諫已經無用,所以,雙方本身就是圖窮匕見之局,所以,「商山四皓」出場,劉邦和他們的問答是:

吾求公數歲,公辟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游乎?

四人皆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竊聞太子為人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欲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耳。」

劉邦的基本盤,基本上和呂后共享的,哪怕是張良、陳平這樣的外來戶,都站在了呂后這邊,實際上意味著劉邦在廢太子的問題上,成了孤家寡人,這種情況下,以他個人的威望,當然能動太子,也能廢呂后,甚至殺呂后,但是然後呢?

更重要的是,在關中的「商山四皓」的出現,讓劉邦聯想到的絕不止張良,還有在關中擁有龐大潛勢力的蕭何的向背。

所以,哪怕他完全一意孤行,戚夫人和劉如意也將面對整個列侯基本盤的離心,而這些人實際上是漢朝鎮壓天下的主要同盟軍,他們的人心散了,隊伍自然就沒法帶了。

劉邦實際上是理智戰勝了感情,拿戚夫人和兒子的生命做了代價,換取了王朝的存續,而兩人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戚夫人痛哭流涕,劉邦連酒都喝不下去了。

在劉邦死後,最能見呂后的威勢的,是呂后死後,代國君臣的評價,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張武等議曰:

漢大臣皆故高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

「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劉邦殺人放火一輩子有威不奇怪,呂太后一個深宮婦人,也有「威」,甚至在劉邦死後,立刻提出:

四月甲辰,高祖崩長樂宮。四日不發喪。呂后與審食其謀曰:「諸將與帝為編戶民,今北面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盡族是,天下不安。」……乃以丁未發喪,大赦天下。

敢把諸將盡殺,讓一群「習兵,多謀詐」的大將畏懼不已,豈是常人?

- E N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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