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為你好」是對所有孩子的詛咒
12月31號跨年那天，除了倒計時下的種種儀式感，「13歲男孩砍死父母的新聞」也成為新舊交替時一場令人矚目的悲劇。
多數家庭的親子關係都沒有看起來那麼和諧，儘管不至於到殺父弒母的地步，但彼此之間的不理解是真實存在的。
到了父母口中該懂事兒的年紀，還會隔三差五地跟家裡鬧矛盾。
沒法跟父母打超過半個小時的電話，搶完過年的車票還試探明年能不能不回去了，快三十了還能被喝了酒的父親罵到大哭。
《我親愛的朋友》里說，父母跟孩子，是到死為止才能真正和解的關係。我們的親子關係是不是打上學那會就不太對了。
應試教育下長大的孩子，小時候被問的問題是「你爸和你媽，兩個人里最喜歡誰」，等過了小學升初中之後，大概就要換成「你爸和你媽里，你到底最怕誰」。
恐懼是學習的動力，跟我最近看的韓劇《天空之城》簡直一模一樣。
《天空之城》講的是在韓國頂級醫院就職的精英人士，有權入住到免費的公寓里，這種類似職工宿舍的住宅，實際也是給高官的一種特權。
表面是就職福利，實際是聚集財富和權利的別墅區，在劇中被稱為「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有四戶最耀眼的居住者，三代醫生世家醫科大首席入學者，檢察院高官首爾大學畢業的教授，陸軍參謀長前三星國會議員的女兒，還有高等私立醫院的教授。
這些介於財閥和中產之間的精英家庭，父母成員全是高等學府畢業的知識分子，甚至這種天生腦袋聰明的血統還要再往上數三代。
天空之城的四戶家庭，不光全職媽媽操心子女的教育問題，連父親都會親自參與到孩子的升學和排名戰里。
他們對孩子的教育是命令，而不是期待。
「三代都是醫生，你必須考進醫科大學」，「姐姐在哈佛念大學，你們最差也得上個首爾大學」，「只要能讓他考上，哪怕是利用這孩子對父母的仇恨心理都行」。
精英教育是燒錢式的投入。上層社會的潛規則也給為了孩子不惜付出的家庭制定了遊戲。
某家銀行的高級客戶每年都會收到秘密邀請，邀請函寫著投資分享，實際卻是秘密進行的導師拍賣會。
讓有錢的太太和輔導老師互選，選到能力優秀的老師，要花費摺合幾千萬人民幣的價格。
對方會組建針對孩子的個人輔導團隊，接送放學，24小時監視，科目輔導，冥想訓練，團隊里當然也有目標大學的內部人員，這才是錢花的最多的地方。
天空之城裡最先接觸個人導師的家庭，孩子如願以償考進了首爾醫科大學，為了拿到這孩子的入學檔案和考試秘訣，其他三家紛紛巴結，還舉辦了私人的入學慶祝派對。
可就在派對結束沒多久，原本計划出門旅行的這家母親，卻選擇自殺在別墅區的湖邊。
丈夫馬上升職為院長，兒子考上大學戰爭結束，成為了所有人羨慕的對象，沒人能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相是，本以為靠著兒子的一紙通知書成為人生贏家，卻發現兒子的背包旅行實際是離家出走永不回頭。
母親死前是看到了兒子日日夜夜為了考試拚命後留下的筆記，「這個家真讓我噁心，考不好連豬狗都不如，就忍到考試結束，我要開始復仇。」
找到離家出走的兒子，可兒子並不想跟自己回去，把通知書扔到母親臉上鐵了心要斷絕母子關係，以兒子為中心的家瞬間崩塌。
在重視體面和榮譽的精英小區，深夜的槍聲吵醒了其他幾戶家庭。
《天空之城》里的子女教育跟普通人家相比到底有令人窒息？
有的在家裡單獨建了學習室，密不透風連窗口都沒有的房間，只有兩個孩子兩張書桌和答題倒計時的鐘錶。
有的在卧室放了電話亭一樣的學習間，在書桌學不進去再進僅容納一人的學習間。
大學教授家庭牽頭組建了讀書分享會，書目全都是大人都未必看懂的哲學內容，每周的分享會也變成了父權灌輸思想，還不算各種課外輔導和極端手段。
那位自殺的母親曾對孩子的個人輔導老師說，為了孩子可以不擇手段。
結果輔導老師在孩子提不起學習興趣的時候就會說，想想拿到通知書在父母面前撕碎的快感，得到再失去才是最痛苦的事啊。
高壓下學習的孩子對父母感到恐懼，年紀還小便學不會把恐懼變成怨恨。被推了一把後，乾脆把人生就截止到高考那刻，成績是給父母看的，作為考生只能活在痛苦裡。
天空之城的父母也向孩子傳達，如今不是學力考試，而是學種考試。
只是聰明能有什麼用，品種也要好，三代優秀基因決定了未來必然要走這條路，作為比普通家庭富有的我們，不惜一切都要送你們進入最好的大學。
前面拉著後面也推著，明明是孩子的學習和成長，不知不覺就成了由潛規則和利己主義推送的團體行為。
就在天空之城被學習高壓籠罩的時候，一個小地方出身從沒上過課外輔導的孩子來到精英小區，還跟小區里最囂張的女兒並列第一名入學。
精英特權不容挑釁，後續的發展還有些懸疑成分，感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看。
世上有聽話的孩子，就有不懂事的孩子。
懂事這個詞在過去被定義為順從父母的意願，也就導致在20歲以前，我們做很多事情，都想先讓父母開心，再考慮自己的心意。
幾年前同事小王聽從父母的安排去考公務員，結果在打通關係以為能順利錄取的時候，被他爸知道有道論述大題一個字兒都沒寫。
視頻直接打過來生生罵了他一個小時，他一句都沒敢頂回去，他根本沒想到高考過去這麼久，他爸還保持著當年罵人的水平。
人生目標是父母給定的，遇到挫折父母也會負責把我們拉起來，沒有哪個人回想高考前的經歷敢說自己從沒怨恨過。
把小說墊在數學題下面的日子現在回想是樂趣，當時當地卻是來自被父母在身後偷窺的恐懼。
部分人的青春時期，父母是下達命令和不容挑戰的權威，看過《狗十三》也能知道，那是不少人都經歷過的好孩子養成計劃。
有人說《天空之城》里的父母跟子女的關係，是病態的不和諧，可現實情況又會好到哪去。我家裡剛剛才上幼兒園的小侄女，媽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給老師的「過年大禮」。
體會過教育高壓的一代，為下一代繼續製造新的美夢，而那些三十歲還在被父母呵斥的人，始終也還以為自己是個新時代孝子。
插圖 / 《天空之城》
頭圖/ 阿仁Aaren
「今晚22:22的報時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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