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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出逃後,毛澤東為何讓政治局成員讀《晉書》?

毛澤東把《晉書》中的謝安、謝玄、桓伊、劉牢之傳編成一組,有正有反,讓周恩來和中共中央政治局成員閱讀,以「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為鑒,可謂用心良苦。

毛澤東特別關注中國動亂分裂的歷史。1971年林彪突然出走,預示著「文革」的徹底失敗,對毛澤東來說是一次最為沉重的打擊。

中共九大黨章上欽定的接班人,怎麼會落得如此不光彩的下場?對毛澤東來講,他對全黨和全國人民必須有一個明白的交待,而且這個交待必須說得過去。

而且林彪一死,接班人成了空缺,原來的交接班打算全部落空,身後之事還得重新盤算。而這時北方邊境又有蘇聯陳兵百萬。為處理好這些麻煩透頂的事,心力交瘁的毛澤東採取了一系列重要措施,調整黨政軍領導機構,提升周恩來在黨內的地位,要他主持中央政治局工作。毛澤東還對中央軍委辦事組的成員說:「凡討論重大問題,要請總理參加。」

從《周恩來年譜(1949-1976)》中,我們可以看到周恩來在連續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貫徹毛澤東的指示,討論重大問題。但是事情的發展並不是那樣的順利。

雖然如此,當毛澤東心中有難消的鬱悶,仍然習慣於從史書中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1972年10月1日,毛澤東通過姚文元向中共上海市委寫作組的朱永嘉布置大字本古籍的校勘注釋任務,首次布置的是《晉書》中的《謝安傳》《謝玄傳》《桓伊傳》《劉牢之傳》,要求將四傳標點簡釋,合訂為一冊,上送毛澤東。

又是幾十年過去了,研究「文革」史的學者感興趣的是,毛澤東選讀這四篇古文,而且還要政治局的人都讀,究竟是為什麼?毛澤東要用傳記中的哪些事情來傳達自己的思想?對這些問號的破解,可以幫助我們了解毛澤東在這個重要時刻的心態。

毛澤東善於從歷史中汲取經驗教訓,善於以古代之矢射今世之的。但是歷史和現實總要有某些相似之處,方可給詠史的人抒發機會。

因此,不妨把這四篇古文所記事件的背景作簡略介紹:東晉在北方苻堅百萬大軍壓境,江南處於弱勢,如何能以弱勝強,克敵制勝,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在國家危難之際,謝安出山,率侄子謝玄迎戰苻堅於淝水,最終使東晉政權穩定,得以偏安於江南。

王、謝兩家是東晉的名門望族,是東晉政權的頂樑柱,一直維持到南朝結束,到了中唐時,當然都已經衰落了。當時面臨各種危局,謝安這個人臨危不懼,對朝廷大局的穩定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謝安字安石,是謝尚的堂弟,童年時就神色沉敏,風宇條暢,受到東晉名臣桓彝的稱讚:「此兒風神秀徹,後當不減王東海。」及長,官府召用,稱病不就,與王羲之、高陽等交遊,出則漁弋山水,入則言詠屬文,「無處世意」。

謝安隱居會稽東山,放情丘壑,每出遊必以妓相隨,後人稱之為「東山之樂」。善清談的簡文帝司馬昱能猜透謝安的心思,說:「安石既與人同樂,必不得不與人同憂,召之必至。」朋友們為謝安對官府的屢召不應,深為感嘆地說:「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可見人們對謝安所寄予的期望,恰如當時期望於周恩來。周恩來讀《謝安傳》不會不注意這兩句的,讀了之後又該作如何想呢?

簡文帝病逝,東晉政局不穩,形勢動蕩,謠言四起,人人自危,這是老皇帝病逝時都會有的局面。桓溫移兵新亭,大陳兵衛,將要篡東晉政權,召謝安及王坦之,「欲於坐害之」。王坦之很緊張,問計於謝安,謝安說:「晉祚存之,在此一行。」既見桓溫,王坦之「流汗沾衣,倒執手版」,而謝安則從容就座,問桓溫:「安聞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何須壁後置人也?」公然指出壁後有伏兵。使桓溫圖謀篡權的陰謀消弭於笑談之中。

謝安為中書令(也就是宰相)後,不久苻堅便率眾號稱百萬,駐紮於淮水、淝水之間,京師震動,謝安的侄子謝玄是帶兵作戰的統帥,去問謝安用兵之策。「安夷然無懼色,答曰:『已別有旨。』既而寂然。」然後出山墅,親朋畢舉,兩人下起了圍棋。謝玄的棋藝好,而「是日玄懼,便為敵手而又不勝」。冷靜是安定危局的一著高棋,唯其如此,方能沉著應對。

現在要說說謝玄了。謝玄字幼度,深為謝安所器重。謝安曾經戒約子侄,說:「子弟亦何緣人事,而正欲使其佳?」那意思是說子弟跟父兄有什麼關係,父兄一定要使子弟好?諸子侄沒有人能對,謝玄對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庭階耳。」謝安聽了,甚為高興。

謝玄少年時像紈絝子弟一樣,好佩紫蘿香囊,謝安對此有些擔心,但又不願打擊侄子的愛好,遂以戲賭取得,即以火焚之,謝玄從此就不再佩香囊。

謝玄和謝安一樣,雖有經國才略,但是對官府屢召不仕。後應桓溫之召才出仕。

苻堅侵犯東晉邊境時,朝廷求文武良將鎮御北方,謝安推薦了謝玄。郗超平日雖與謝玄不相友善,還是有所感嘆地說:「安違眾舉親,明也;玄必不負舉,才也。」大家都不以為然,郗超說:我曾經和謝玄在桓溫府中共事,見到他使用人才的情況,雖屐屐小事,也各得其所。這是稱讚謝玄的用人之道。

謝玄從戎,率軍盤桓於邊境,多次與苻堅周旋作戰,最後相遇淝水之上,苻堅駐紮壽陽(壽縣),列陣淝水,使謝玄軍隊無法過河北上。

謝玄派使者去見苻堅之弟苻融,說:你們遠涉我境,臨水布陣,看樣子是不急於作戰,請你向後退卻,令將士作戰,我們放鬆馬韁觀戰,不是很好嗎。苻堅得到苻融的報告,同意謝玄的要求,本想後退時趁著晉軍過河,「以鐵騎數十萬向水道而殺之」。

苻堅軍隊後撤時,陣容大亂,謝玄與兒子謝炎及桓伊以精銳八千渡淝水。苻堅中流矢,苻融陣亡,軍隊潰散相互踐踏,投水死者不計其數,淝水為之不流。殘餘之部棄甲宵遁,「聞風聲鶴唳,皆以為王師已至」。成語「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典故即出自此處。

淝水之戰打了勝仗,捷報傳到謝安那裡,他正在與客人下圍棋,把看完了的捷報放在床上,「了無喜色」,下棋如故。客人問是怎麼一回事,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小兒輩遂已破賊」。

下棋結束,回到內室,謝安欣喜如狂,連木屐的齒條被門檻碰斷了也不知道。《謝安傳》的作者不無感嘆地寫道:「其矯情鎮物如此。」謝安以冷靜穩定大局,從容指揮將帥,各當其任,大家才能沉著應戰,爭取戰爭的勝利。而且謝安為人寬容大度,心裡能容納人。這也正是毛澤東對政治局成員的期望。

毛澤東要中央政治局成員讀《謝安傳》時,真有點像一位教員,不但選定和印發教材,還在會議上向大家講解,當講到中蘇的關係緊張時,他對著周恩來等人講:你們要冷靜沉著地應付北方邊境陳兵百萬的蘇聯軍隊,才能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啊!在會上,毛澤東還講了謝玄是能征善戰的勇將,在前方起了打敗苻堅、取得淝水之戰勝利的關鍵作用。

毛澤東第一次讓周恩來等讀這幾篇史傳,是要大家對蘇聯陳兵我國邊境要有高度警惕,也是他對穩定國內局勢的必須。

周恩來領導了「批林整風」,對林彪極左路線的批判,提出「要批透極左思潮」,引起了毛澤東極大的不滿,說「極左思潮少批一點吧」。

關於林彪路線的實質,他說:「是極右。」周恩來批極左思潮受挫,接著就是「批林批孔」,再加一個「批周公」。在中美建交的某些事情上,毛澤東又批之為「投降主義」。對毛澤東的批評,周恩來只能忍受下來。

毛澤東要受了委屈的周恩來讀的《晉書》四傳中還有《桓伊傳》,只有讀了此傳的人,才能品味出毛澤東的心境來。

桓伊也是東晉大家族之一。桓伊字叔夏。父名景,有當世才幹。桓伊能文善戰,在淝水之戰中有戰功,封永修縣侯,進號右軍將軍。

但他秉性謙遜,雖有戰功,而始終不改變。而且好音樂,善吹笛子,為江南第一人。他有蔡邕柯亭笛,常自吹之(註:蔡邕為東漢著名學者,避難會稽,宿於柯亭。仰觀橡材,知有奇響,取以為笛,發音嘹亮)。

王羲之的兒子王徽之,性格放誕不羈,應召去京都泊舟清溪,兩人素不相識。桓伊路過此地,王徽之要桓伊下車為他吹笛子。桓伊一聲不吭,下車為王徽之吹了一曲《梅花三弄》,吹完就走,什麼話也沒有說,他並不因為王徽之的不禮貌而生氣。後人稱之為「魏晉風度」。

謝安的女婿王國寶是王坦之的兒子,行為很不檢點,引起謝安的厭惡。「國寶讒諛之計,稍行於主相之間」,引起了孝武帝和謝安之間的矛盾,常弄得謝安局促不安。

有一次孝武帝在宮中舉行宴會,謝安與桓伊都出席了,孝武帝要桓伊吹笛助興。桓伊奏了一曲之後,便自我推薦還會弄箏,於是邊彈邊唱。

席間,他又說現在如果有一吹笛人伴奏更妙啊!孝武帝要一御妓吹笛伴奏,桓伊不要,說他有一個奴僕,能配他彈箏。於是把奴僕找來,為桓伊伴奏。桓伊邊彈箏邊唱一首怨詩:「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旦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反流言。」唱得聲節慷慨,俯仰可觀。這是桓伊以音樂歌曲,來借題發揮,有意調和孝武帝和謝安君臣之間的關係,意思是對孝武帝講:謝安忠心耿耿,不為人所理解啊!當時謝安在席上激動不已,淚水直淌,衣衫皆濕,一肚子委屈全呈現在人們的面前。《桓伊傳》中寫得極為生動:「安泣下沾衿,乃越席而就之,捋其須曰:『使君於此不凡!』帝甚有愧。」

這首怨詩是曹植的《怨歌行》。曹植是魏明帝的叔父,和周公與成王的關係相同。史載太和二年明帝幸長安時,洛陽發生謠言說皇帝死在長安,從駕群臣要迎立曹植。

這件事使曹植更被明帝猜忌,因之作詩感嘆為臣的難處,雖忠心耿耿,但不被理解。詩的首句出自《論語》,定公和孔子討論一言能否興邦的問題,孔子說:「為君難,為臣不易。」

這篇古文的意思,是講大家要善於協調君臣之間的關係。從當時中國的局勢來講,「文革」運動中是三駕馬車統領中國,毛澤東總攬全局,林彪主管軍隊,周恩來具體處理國內外大事。

林彪的出走,三駕馬車失去平衡,要收拾國內的爛攤子,主要依靠周恩來。「謀事在毛,成事在周」,毛澤東是中共中央的決策者,周恩來是執行者。決策者與執行者之間難免有種種不協調之處,執行者對決策者的理解難免有差異,何況周恩來對「文革」有自己的看法,對此毛澤東也心中有數。

因此,為了統一意見,共渡難關,毛澤東藉助這個古代故事的意圖也就顯現出來。毛澤東對周恩來的言下之意是,「文革」運動事已至此,風吹雨打,我們又都是風燭殘年了,為臣有難處,為君亦有難處,彼此要多作諒解啊。

這只是毛澤東期望周恩來鼎力相助、扶危定傾的一個方面;他還有敲打警誡周恩來的另一方面,那就是讓周恩來和政治局的成員讀《晉書》中的《劉牢之傳》。

劉牢之字道堅,其曾祖及父親都是朝廷大將。劉牢之的相貌是「面紫赤色,須目驚人,而沉毅多計劃」。但他的性格則是搖來擺去。他是謝玄的部屬,是一位善戰的勇將,在淝水之戰中立下功勞,後來成為京口北府兵的將領。他鎮壓過孫恩、盧循的起義。

但是,他在東晉多個勢力集團中間,倒戈來倒戈去的,所以當時人們批評他說:「事不可者莫大於反,而將軍往年反王兗州,近日反司馬郎君,今欲反桓公,一人而三反,豈得立也。」他後來眾叛親離,走投無路自縊而死。「文革」期間,毛澤東曾三次要別人讀《劉牢之傳》。

1970年8月廬山會議,陳伯達倒向林彪,毛澤東批評他說:我這邊船還沒沉,你就老鼠搬家,跳到別人的船上去了。並要他讀《劉牢之傳》。

第二次,即是1972年,毛澤東要周恩來等初讀《晉書》四傳時,其中就有《劉牢之傳》。

1975年,毛澤東重讀《晉書》,並旁批曰「1975.8再閱」。8月5日,上海市委寫作組即接到任務,注釋《晉書》中王敦、沈充、桓溫、王彌、蘇峻等人的傳記,其中又有《劉牢之傳》,這可謂是他第三次要人讀此傳記了。藉助這位倒戈將軍的典型,是要對周恩來和政治局委員們有所警告,這也正是毛澤東的用心之所在。

這幾篇傳記各有各的功能,毛澤東把它們編成一組,有正有反,讓周恩來和中共中央政治局成員閱讀,以「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為鑒,可謂用心良苦。

讀了這四篇傳記的人,是否能從中鑒出什麼來呢?周恩來在生命垂危之際,在那份國民黨造謠誣陷他的所謂「伍豪事件」他自己的說明報告上,用顫抖的手簽上名字,在極端病痛中還喊著:「我不是投降派!」可見毛澤東用「為臣不易」相寬慰,並沒有能解開周恩來內心深處的恥辱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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