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豬瘟是如何傳入中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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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40-非洲豬瘟
作者：雞腿周
製圖：孫綠 / 校稿：貓斯圖 / 編輯：酸奶泡
非洲豬瘟
從去年年中以來就頻頻佔據中國農業和食安類新聞的頭條，不僅在養殖戶中，也在一般
市民食客
的心中激起了軒然大波。
一時間真是說什麼的都有
其實市民們大可不必擔心，非洲豬瘟並不會傳染給人類，即使不慎食用了病死豬肉也不會有生命危險。真正應該憂心的是
家豬養殖戶
，因為豬只要一接觸這種非洲豬瘟就會得病，造成
巨大的經濟損失
。
豬瘟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存在很久了
其實讓養豬戶們非常想不通的一件事情是，非洲的豬瘟，怎麼就跑到中國
來禍害豬了呢
？是啊，非洲豬瘟是
怎麼來到中國
的呢？
這怎麼就從非洲一路拱到了東亞呢
非洲豬瘟不是「豬瘟」
在非洲豬瘟流行前，世界上的養豬戶最擔心的豬瘟病是傳統豬瘟，也叫
古典豬瘟
。名字雖古典，但這種豬瘟的歷史卻並不算久遠，甚至可以看成是一場新大陸對舊大陸的一次報復
。來自西半球的神秘古典豬瘟...
古典豬瘟於1810年
最早爆發於美國
，是新大陸出現的豬類病毒性疾病。其在1820年代傳入歐洲，相繼在法國、德國爆發，一路傳到了
歐亞大陸的東端
。雖然此後一百年，人類開發出了針對這種豬瘟的血清，但古典豬瘟仍然沒有被完全消滅
，至今仍時有患病豬出現。古典豬瘟在歐洲的分布
這一次出現的非洲豬瘟（ASF）和古典豬瘟
並不是一回事
，所以說起這場瘟疫的時候可不能將其簡稱為「豬瘟」，以免與古典豬瘟混為一談。但是對豬而言，彷彿是同一個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非洲豬瘟病毒（ASFV）倒
確實誕生於非洲
，和西班牙流感、香港腳這種和冠名地名其實毫無關係的疾病/癥狀比起來，是名副其實的。
在豬的全球分布方面，非洲豬只佔很低的比例
所以豬瘟病毒（ASFV）要想取得成功
關鍵是要傳播到歐洲和東亞兩大地區
和幾乎所有的病毒致病體一樣，非洲豬瘟病毒進入病豬體內後，通過提取病豬細胞內的有用物質，建立自己的
「病毒工廠」
，生產更多致病體，並通過體液、糞便等流出體外，繼續感染其他健康的豬，在短距離內甚至可以通過空氣傳播
。這種環境顯然很適合傳播
其實從生物角度來說，非洲豬瘟病毒是一
種DNA病毒
，相比於RNA病毒結構相對穩定，本應是適合開發疫苗的致病體類型。但這種病毒的結構過於頑固，人類並沒有找到開發輕微毒性
毒株的方法，所以市面上還沒有批量生產
的非洲豬瘟疫苗。一隻豬就可以禍害一群豬
而且還沒得疫苗可打
這給非洲豬瘟的防疫工作帶來了
巨大的挑戰
。各國只能通過在外貿港口設置嚴格的檢疫系統，甚至禁止從瘟病高發國家進口豬肉
來勉強預防。然而這種預防方式漏洞百出，除了人類會為了追求低成本走私病死豬肉以外，野豬和一些昆蟲
也能帶著病毒在國境間穿梭，讓非洲豬瘟的傳播面進一步擴大。
對於非洲豬瘟的「原產地」來說
病原可以長期存在於當地的生態環境中
並在合適的機會下不斷向外輸出....
而這種豬瘟病毒的
傳播史
，便是一次明證。
從非洲到歐洲
非洲豬瘟病毒最初出現在
撒哈拉以南的非洲
。當地的野豬和疣豬身上經常攜帶有這種病毒，而以吸野豬血為生的軟蜱
則成為了病毒的傳播介質。在從病豬身上吸血之後，蜱蟲會在豬群中跳躍轉移，在吸下一隻野豬時將病毒帶入其體內
。野豬、疣豬和軟蜱顯然都更喜歡溫暖濕潤的環境
而由於撒哈拉沙漠的存在
南部非洲的很多疾病都難以傳播到歐亞大陸
直到大航海時代加速了微生物之間的交流。。
但是這並沒有造成非洲野豬的滅絕，因為這種病毒帶來的癥狀只會影響到
幼年野豬
，成年野豬很少因感染而死。只有小才會被病毒欺負
不過隨著病毒的進一步擴散，在非洲殖民地養豬的英國人開始感覺到了不對。家豬對這種病毒的
抵抗力不如野豬
，一旦感染之後，無論成幼，都會出現發燒、心跳加快、分泌粘液、消化道出血等癥狀。最急性和急性感染死亡率高達100%
，而且傳播特別迅速，養豬場損失慘重。1921年，當地獸醫無法控制疫情，只能將其記錄下來，發表在《病理學》雜誌上，稱為「
在英國東非
（肯亞殖民地）發生的一種豬瘟」。有興趣的同學也可以去瞅瞅
一個網址：
https://zh.scribd.com/document/291348219/On-a-Form-of-Swine-Fever-Occuring-in-British-East-Africa
60年代，在東非和南非肆虐的非洲豬瘟開始從傳到了西非，塞內加爾、喀麥隆、安哥拉（前葡殖民地）等國分別發出了預警。
1996年
，非洲豬瘟在象牙海岸
出現標誌著席捲西非的大流行的開始
。而與之幾乎同時期的發生的事，則是非洲豬瘟與1957年第一次進入了葡萄牙。
撒哈拉沙漠走不過去，但是可以坐船坐灰機
葡萄牙是他們的歐洲第一站
事情發生得很蹊蹺，一家航空公司將未煮熟的豬肉料理航空餐當成泔水送到了里斯本郊外的養豬場。吃了受污染飼料的當地豬
很快感染了病毒
，成了病豬。西非曾經是葡萄牙的殖民地，兩地一直保持著較為密切的聯繫
，雖然這次疫情被撲滅，但進入西非的非洲豬瘟總會再找機會登陸葡萄牙
的。源頭上一直頗為混亂
想在末端防住就很難了
1960年，
葡萄牙和西班牙
雙雙爆發非洲豬瘟。為了根除非洲豬瘟的傳播，西班牙政府還大刀闊斧地進行了農場現代化改造
，以隔絕蜱蟲的影響。然而效果只能說是一般，病毒已經在伊比利亞半島紮下了根，而被污染的豬肉和豬飼料仍然在歐洲大陸
上接力。非洲豬瘟+蜱蟲在成功拿下伊比利亞半島後
整整肆虐了30年之久
此後，
馬爾他和撒丁島
同樣因為飛機傳播病豬製品出現了非洲豬瘟，法國和比利時也未能倖免
。經過將近30年的治理，非洲豬瘟才在歐洲大陸上
勉強絕跡
。除了撒丁島以外，歐洲各國
都宣布已經正式消滅了非洲豬瘟
。這一波攻擊也算是把西歐折騰得夠嗆
除了歐洲，非洲豬瘟也登陸了島國林立的加勒比海地區，尤其是在
古巴
。有陰謀論認為，和非洲八杆子打不著的古巴之所以爆發非洲豬瘟是因為美國特工
將毒株帶入了該國，旨在推翻卡斯特羅政權。無論這一消息是否屬實，非洲豬瘟對卡斯特羅的打擊確實是巨大的
。古巴在70年代撲殺了50萬頭豬才終於消滅了疫情。雖然豬瘟可能影響了古巴的共產主義建設
但是古巴人民也在豬灣沉重打擊了美國侵略者
。。算不算扯平了
但誰也想不到，幾十年後，這種頑固的病毒會
捲土重來
，而且來勢更凶。
瘋狂的豬豬
從俄羅斯往南，翻過高加索山脈，就能進入一個叫喬治亞的小國。這裡是斯大林的家鄉，也是一個堅定的東正教國家。當地居民喜歡食用烤肉串和一種名為
Khinkali
的大包子。與它東南方的鄰國亞塞拜然不同，這裡的美食主料都是豬肉。
和周邊的伊斯蘭國家鄰居不同
喬治亞人民愛吃豬肉....
而由於蘇聯解體之後該國與俄羅斯關係不佳，且位於深山之中經濟發展水平有限，官僚氣息嚴重，檢驗檢疫程序
並不完善
。新一輪席捲歐亞大陸的非洲豬瘟在這裡爆發，也並非難以想像。2007年6月，喬治亞衛生部門對外公布了喬治亞出現了非洲豬瘟的消息，致病源可能是被污染的豬肉製品從東非流入了
喬治亞豬市
。這時距離農民第一次報告豬的非正常死亡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病毒早就已經開始快速傳播
了。喬治亞所處的位置非常要害
此前曾流行於非洲和西歐的非洲豬瘟
第一次有機會通過這個歐亞大路上的樞紐點
四面開花式傳播
當年7月，喬治亞南邊的鄰國亞美尼亞和北方的阿布哈茲地區就出現了非洲豬瘟疫情。幾個月後，病毒跟著野豬翻越了高加索山脈，到達了俄羅斯境內的車臣。一年後病毒轉向西擴散，進入了
南北奧賽梯
。一旦病毒跟著野豬翻過了高加索山
那可就「廣闊天地大有可為」了
對前蘇聯地區感興趣的讀者一定會驚訝於這些地名。這裡是蘇聯解體後，俄羅斯周邊地緣政治和民族矛盾
最複雜
的地區，出現了大量宣稱獨立的政治體
，並時有戰爭爆發。但在非洲豬瘟面前，眾豬一律平等
，各國各地區不得不共同面對這一難題。東歐非洲豬瘟的爆發
紅色野豬 藍色家豬
但正是因為當地關係複雜、政令難以統一調度，讓上了岸的病毒四處遊走，人們失去了大陸第一線阻擊病毒的
最佳時機
。而在禍害了高加索山脈附近的野豬和家豬以後，得意的病毒也開始兵分兩路
，往歐亞大陸的東西兩頭快速推進。由於高加索山以北是俄羅斯氣候
相對適宜的地區
，這裡也是俄羅斯家豬養殖的重要場地。靠近此處的俄羅斯中央聯邦區和伏爾加聯邦區圈養著全俄53%的豬
（全俄共8大聯邦區），病毒在此傳播極為便利。以俄羅斯最肥美的土地為基地
東西方向兩開花
2012年，病毒越過頓河，進入了西俄羅斯和烏克蘭，並在一年後繼續北上進入了
白俄羅斯
。中西歐各國對此高度重視，但即使採取了嚴格的肉製品檢疫，他們也無法組織野豬的遷移。很快野豬就把病毒帶到了波蘭、立陶宛、拉脫維亞和愛沙尼亞
。當地農民疲於應付，只能對所養的豬撲殺了之。一路肆虐，豬不聊生
緊接著便是摩爾多瓦、羅馬尼亞和匈牙利，紛紛在2016-2018年宣布非洲豬瘟已經到達。而丹麥、德國、奧地利等臨近的發達國家更是如臨大敵。比如在德國，農民要求政府
殺死
70％的野豬
，但由於野豬的行動能力和繁殖能力都很強，根本不可能全部消滅
。波羅的海病野豬分布的變化
向東的一路中國人會更感興趣。
這裡我們不傳播小道消息，只援引我國農業
農村部的
權威報道
：「分子流行病學研究表明：傳入我國的非洲豬瘟病毒屬基因Ⅱ型，與喬治亞、俄羅斯、波蘭公布的毒株全基因組序列同源性為
99.95%
左右。恐怕是這樣子
通常非洲豬瘟
跨國境傳入
的途徑主要有四類
：一是生豬及其產品國際貿易和走私，二是國際旅客攜帶的豬肉及其產品，三是國際運輸工具上的餐廚剩餘物，四是野豬遷徙。我國首例非洲豬瘟疫情被發現後，立即開展了流行病學調查，從目前流行病學調查情況看，非洲豬瘟傳入我國可能途徑也主要是上述幾類。我國與發生非洲豬瘟國家人員交流、貨物貿易
往來頻繁
；豬肉價格高於周邊國家，走私活動
屢打不絕；邊境地區野豬數量和種群密度
持續增加，疫情傳入的風險比其他國家更高。俄羅斯病豬處理
（病毒）傳播途徑主要有三種：一是生豬及其
產品跨區域調運
。因異地調運引發的疫情共有13起，佔全部疫情約19%；二是餐廚剩餘物餵豬
。因餐廚剩餘物餵豬引發的疫情共有23起，佔全部疫情約34%；三是人員與車輛帶毒傳播
。生豬調運車輛和販運人員攜帶病毒後，不經徹底消毒進入其他豬場，占全部疫情約46%
。」總結一下重點：我國的非洲豬瘟毒株和俄羅斯發現的毒株
很可能同源
；從病源地走私的豬肉、我駐非人員、中俄邊境的野豬都可能是傳播途徑。各種途徑交叉感染，真是讓豬防不勝防
。
豬生艱難
一場因非洲野豬而起、前蘇聯地區複雜地緣而登陸、亞歐野豬和病豬肉走私犯而擴散的禍事，正在
歐亞大陸
上掀起新的挑戰。希望科學家能早日開發出
合用的疫苗
，還豬豬一個健康的豬年，也讓我們能吃上廉價放心的年豬。
渴望疫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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