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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知否》為什麼要添加一段原著里沒有的馬球戲碼?



(原標題:電視劇《知否》為什麼要添加一段原著里沒有的馬球戲碼?)


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下稱「《知否》」)第十五、十六集都在講女主角盛明蘭(趙麗穎飾)如何為了幫閨中好姐妹奪回亡母遺物在馬球場上出盡風頭,不僅得到齊國公府小公爺齊衡(朱一龍飾)相助,二人更是聯手戰勝了汴京城中馬球第一高手男主角顧廷燁(馮紹峰飾)。這段劇情是原著小說中沒有的。

劇中的馬球場面

原著小說將時代背景做架空處理,社會制度、禮儀文化上仿照明清小說。明清是我國古代歷史時期中女性地位斷崖式下降的時期,臭名昭著的貞節牌坊就是這一歷史時期的產物,閨中女性社交及戶外活動的自由度很低。這一時期也是馬球項目式微,並逐漸衰敗消失的歷史時期。

相傳,馬球起于波斯,三國時期傳入中原,興於唐,衰於清中後葉。唐代以政策優惠扶持民間養馬,加之受帝王興趣愛好影響,馬球成為上流社會中流行的體育運動,並輻射至民間。而清中葉以後頒布養馬禁令,嚴禁民間養馬以防做軍用發生民變,加之少數民族政權偏好不再是馬球,這項運動隨之衰敗。

陶馬球女俑(左)與唐三彩馬球女俑(右)

現存佐證古代女子打馬球的實物證據多見於唐代文物,例如上圖中現藏於國家博物館的唐陶馬球女俑和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唐三彩馬球女俑等。

唐代馬球,也稱「打毬」「波羅球」「擊鞠」。一般分為兩隊,人數不限,有裁判,球門數量依人數設一個或兩個,木質球門中心有遠東,後有網接球。破門為勝,勝者得籌,籌為旗幟。正式寫的比賽要穿特質的球衣,每隊統一顏色。

這一體育項目盛行於社會上層階級,許多女性參與其中。除了出土的明器女俑,也有詩文佐證。例如,電視劇中組織這場馬球比賽的吳大娘子誇讚女主角球技引用的兩句詩「堅圓浄滑一星流,月杖爭敲未擬休」,便出自唐代女詩人魚玄機詩作《打毬作》。

「堅圓浄滑一星流,月杖爭敲未擬休」,出自唐代女詩人魚玄機詩作《打毬作》

其實宋代詩詞中也有類似的句子,例如宋徽宗時期宋白的《宮詞》「昨日傳宣喚打球,星丸月杖奉哀游。上陽宮女偏隋捷,爭得樓前第一籌」。宋徽宗本人也做過一首七言絕句,「控馬攀鞍事打球,花袍束帶競風流。盈盈巧學兒男拜,惟喜先贏第一籌」。兩首《宮詞》說的都是上層社會女性打馬球的風貌。

宋代馬球從軍隊娛樂活動演化而來,有一套完整而複雜的禮儀規定。《宋史·卷二十四·志第七十四·禮二十四》載:「打球,本軍中戲。太宗令有司詳定其儀。三月,會鞠大明殿。有司除地,豎木東西為球門,高丈余,首刻金龍,下施石蓮華坐,加以采績。左右分朋主之,以承旨二人守門,衛士二人持小紅旗唱籌……教坊設龜茲部鼓樂於兩廊,鼓各五。又於東西球門旗下各設鼓五……其兩朋官,宗室、節度以下服異色繡衣,左朋黃斕;右朋紫斕……帝乘馬出,教坊大合《涼州曲》……帝擊球,教坊作樂奏鼓……帝得籌,樂少止,從官呼萬歲。群臣得籌則唱好,得籌者下馬稱謝。凡三籌畢,乃御殿召從臣飲。」

上層社會大抵比照宮廷禮儀建制,電視劇《知否》在表現馬球比賽場景時也涉及到了得籌與鼓樂的互動關係,但也並不全部依照史書記載,史書中的黃欄杆和紫欄杆到了電視劇里只表現為馬韁的顏色,圍觀群眾只有開放式看台,沒有漆色的護欄。

《知否》里的馬球場景同樣可以說是「架空史實」

史書中也沒有記載過馬球這項運動在宋代發展出男女混合雙打的賽制,這大概和那個鐘形門洞的球門、靠馬韁顏色辨識隊伍等一樣,是電視劇自創的。不過,宋代的確有女相撲同男子競技、女棋手與男子對弈的記述,編劇在馬球上加以聯想也不算完全臆想,何況觀眾也知道電視劇里醉翁之意不在「球」,在乎於男女之間。一部台詞病句可以出習題冊的電視劇,不必與之深究細節了,不值得。

從編劇刪改原著為女主角盛明蘭增添那些表達性別不平等批評及對性別平等憧憬的台詞,便可知《知否》意在靠近當下電視劇表現現代女性獨立意識的思潮。宋代是一個理學逐漸開始束縛女性的時代。是有女將、女力士,也允許出現「河東獅」的時代,是一個女文人寫得出「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的時代。宋代是女性面對社會地位下降、自由被限制卻又抗爭失敗的節點,就連女性擅長馬球投壺這等娛樂活動,為的也不是表現女主角文體兩開花,而是女子才情智慧無處施展,只能以此消磨。《知否》在處理故事主角和現代女性意識之間的代入感、關聯感上做得生硬、流於說教,但如果觀眾能通過劇中點滴認識並再發掘宋代這個對於中國社會性別觀念改變的節點,這部劇就算功德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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