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惜拿親生兒子做人體試驗,才有了我們童年最珍貴的一抹甜
上世紀50年代,西方有一位科學家不惜用妻兒做實驗,征服了當初堪比核戰的惡性傳染病。
不久之後,我國也有一位科學家甘願拿自己和兒子當做實驗對象,從而克服了同一疾病。
有意思的是,他們所研製的方法完全不同,卻同樣使無數兒童免受病魔的困擾。
他們分別是首次研製出脊灰滅活病毒的索爾克,和被稱為「中國脊髓灰質炎疫苗之父」的顧方舟。
可能我們對顧方舟這個名字感到陌生,但我們大多數人小時候都吃過他發明的「糖丸」。
儘管糖丸已於2016年起開始退出歷史舞台了,但它確實在過去數十年中護佑著一代代中國人的健康成長。
可惜的是,我們還來不及道聲感謝,這位「糖丸爺爺」就於2019年1月2日安詳地離開了人世,享年92歲。
上世紀五十年代,中國的很多家庭沉浸在新生兒降臨的喜悅中。
年輕的父母為自己的孩子忙前忙後,只為他們能健康成長。
很不幸,許多孩子還是在細心呵護下生病了。
他們開始反覆出現發熱、咽喉痛、流鼻涕等癥狀。
家長們只是簡單地誤認為是普通的感冒。
可等到退燒的時候,孩子竟然已經出現肢體變節、癱瘓了。
嚴重的病例還會出現呼吸肌的癱瘓,引起窒息死亡。
此時,他們才恍然大悟孩子患上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小兒麻痹症。
它在醫學上被稱為脊髓灰質炎,是由脊髓灰質炎病毒*引起的惡性傳染病。
註:該脊髓灰質炎病毒為嗜神經病毒,主要侵犯中樞神經系統的運動神經細胞,使部分肌肉失去神經調節,發生萎縮。
最可怕的是,它多發生在那些幼小的孩童身上。
而且發作前的毫無預兆,更很難判斷誰患有此病。
但一旦發作,患兒雖不致死,但極容易落下終身殘疾,活在他人歧視中。
未來陪伴這些孩子的可能就是輪椅、拐杖、腿部支架、呼吸器了。
比起其他傳染病,它的傳染途徑相當之廣,令人防不勝防。
不光是接觸了患兒會感染,還可能會通過糞便、衣服、玩具、便盆、飛沫等方式進行傳播。
別以為這個病離我們很遙遠,可能我們的爺爺奶奶就曾活在它帶來的恐慌之中。
因為自1955年起,這種脊髓灰質炎開始在國內大規模爆發流行。
它最先是使得江蘇南通1680人(大部分為兒童)突然癱瘓,其中466人死亡。
隨後該病疫情開始在我國青島、上海、濟南等城市蔓延。
不出5年的時間,疫情就已蔓延到中西部地區,發病率不斷增加。
萎縮的肌肉、畸形的骨骼、趔趄的步子、歪斜的身子出現在更多無辜的孩子身上。
毫無疑問,它是當時對我國公共健康安全威脅極大的疾病之一。
當務之急便是我國能儘快研發出脊灰疫苗,以最快的方法阻斷其傳播。
彼時,31歲的病毒學家顧方舟臨危受命,開始進行脊髓灰質炎疫苗的研究。
在他4歲時,他的父親就因不幸感染了黑熱病而離開人世。
幼年喪父、童年貧苦的悲痛經歷,使他走上了醫學的道路,並致力為公共醫療事業奮鬥。
作為中國第一批留學蘇聯的學生,他曾師從蘇聯著名的病毒專家列夫科維奇教授。
那些年的海外留學經歷,使他對病毒學、免疫學和疫苗等都有了更加全面的認識。
醫學脊灰病毒分為Ⅰ、Ⅱ、Ⅲ三個血清型,當時還不清楚國內流行的是哪種。
一接到重任,顧方舟就立即組織人員,很快就確定了脊灰病毒類型。
他們從北京、上海、天津、青島等地的患兒糞便中成功分離出脊髓灰質炎病毒。
緊接著,他們首次用猴腎組織培養技術分離出病毒,並確定了是以I型為主的脊灰流行。
確定了類型,下一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研製疫苗。
1959年顧方舟一行人被派往蘇聯考察學習脊灰疫苗的工藝。
可那時,中蘇關係正處在緊張的局勢之中。
他們沒有被允許進入專門的「脊灰」研究所,而是被隨便被打發到了普通疫苗研究中心。
在那裡,顧方舟還是了解到了世界上已經有兩種脊灰疫苗面市,分別是滅活疫苗和減毒疫苗。
50年代,國際上普及使用的是由索爾克研究了化學劑滅活「脊灰」疫苗。
這種方式是用滅活病毒、也就是完全失去活性的病毒作為免疫抗原,通俗地稱為死疫苗。
一般情況下,通過肌肉注射 3 次該疫苗,就獲得能良好免疫力。
美國FDA已經證實這種疫苗是安全且有效的,能成功誘發了85%-90%的孩子對病毒的免疫力。
而另一種則由美蘇聯合剛研製出來的減毒疫苗,也被叫做活疫苗。
這是通過人工條件使病原微生物失去致病性,但仍存活的病毒進行研發的。
將這種減毒疫苗接種到人體後,人體會產生一次輕型的人工自然感染。
由此來引起免疫反應,以獲得抵禦該種疾病的免疫力。
但一旦活病毒進入人體發生變異,就極有可能會引起脊髓灰質炎。
因此,美國 FDA一直不肯批准進行臨床試驗,其安全性也就並未明確。
不過無論是哪種疫苗,以當時緊張的國際關係美蘇都不會給予我們幫助。
再加上時間緊迫,我國必須先選擇其中一種疫苗進行攻破。
可對於究竟是研製「死疫苗」還是「活疫苗」,大家一直都爭執不下。
誰也不知道選擇哪一種疫苗對我國才是最好的,更不知能否研製出來。
顧方舟查閱了所有能得到的資料,反覆比較兩種疫苗的優劣。
也是他在最後頂住壓力,力排眾議選擇了研製減毒疫苗(活疫苗)。
很多人簡單地認為這只是為了節省成本的無奈之舉。
因其成本是滅活疫苗(死疫苗)的千分之一。
其實不然,它更重要的一點是活疫苗能更好地防止疾病的傳播。
原來已有多國的觀測數據證實,安全的死疫苗確實能更好降低發病率。
但在控制「脊灰」流行的效果卻不令人滿意。
影響的因素有很多,其中最關鍵之處在於死疫苗只能產生體液免疫。
脊髓灰質炎會導致腰椎前動脈阻塞
可腸道對「脊灰」病毒仍然敏感,所以並不能阻止「脊灰」病毒在人群中的傳播。
我們人體在「脊灰」的防禦上,第一道防線在腸道,第二道防線在血液。
由於病毒是先經口進入腸道繁殖,再由淋巴管進入血液,然後達到神經組織。
倘若血液中抗體維持時間短,那麼仍有可能被感染,引起流行。
因此,顧方舟才迎難而上,選擇研製能更好控制流行的活疫苗,並得到了同意。
1960年,顧方舟一行人抱著不研製出疫苗不離開的決心,拖家帶口來到了雲南昆明,
原因是這裡有一個獼猴養殖基地,可供他們進行實驗。
除此之外,就可以說幾乎什麼都沒有,更別說研究場所之類。
再加上當時蘇聯撤走了所有的資料和科學家。這次他們只能靠自己在艱苦的環境下摸索。
從一無所有,到昆明生物研究所的建成、疫苗生產線的建立等等,天知道他們在這個過程中經歷多少艱難。
不過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他們成功研製出脊髓灰質炎液體活疫苗,並制訂了相關製造及檢定規程。
顧方舟將這些疫苗在數千隻獼猴身上進行了測試。結果很成功,沒有對它們產生任何不良影響。
用猴子做完試驗後,就應該輪到人體臨床測試了。
幾乎不用考慮的,顧方舟和同事們率先在自己身上試用疫苗。
同樣地,他們的生命體征平穩,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這還遠不夠,脊髓灰質炎的高發人群是小孩,所以必須要在孩子的身上試驗才行。
減毒疫苗是經過「減毒」,但仍是活的,在人體內發生怎麼樣的變異誰也不知道。
這也意味著,就算顧方舟對自己的疫苗再有信心,但很難保證百分之百安全。
但如果不試的話,就永遠不確定它的安全性。
疫苗再推遲一步就可能讓更多的兒童被病魔吞噬、失去天真的笑容。眼看著疫苗的研究停滯不前,顧方舟做出一個艱難的抉擇。
他決定讓自己剛滿月的兒子,成為首位試驗對象。
但他心裡也比誰都清楚,一旦失敗了孩子會染上脊髓灰質炎導致殘疾,甚至是死亡。
也因為如此,他狠心給兒子服用疫苗這件事都是瞞著妻子進行的。
不過,妻子終歸還是得知了兒子被他拿去做試驗的消息。
令人動容的是,妻子不光沒有怪罪他,還寬慰他兒子一定會平安的。
在顧方舟的呼籲下,同事們也紛紛給自己的孩子服用了疫苗。
他們為了救更多的孩子,拿用自己的親骨肉來做試驗的精神無不令人動容。
很難想像,在等待結果的過程中,顧方舟及同事們歷經了多少煎熬。
一段時間後,他們對孩子們進行了檢測。
檢測報告地宣布,孩子們不光沒事,還獲得了預防小兒麻痹症的免疫力。
此時,大伙兒心頭的大石才算真正落了下來。
很快,第II期試驗也立即在2000人中進行開展,全部成功。
這也意味著中國自己的脊灰疫苗誕生了,我們終於不必不再活在恐懼中了。
1960年12月,首批500萬人份疫苗生產成功,並送往了全國11個城市。
正當各城市的流行高峰不斷減弱時,顧方舟卻絲毫不敢大意。
他敏銳地意識到,為了防止疫苗失去活性,需要冷藏保存。
這給中小城市、農村及偏遠地區的疫苗覆蓋增加了很大難度。
另一方面,疫苗是液體的,裝在試劑瓶中運輸起來很不方便。
再加上服用時也存在問題,家長們要將疫苗滴在饅頭、乾糧上。
稍有不慎,就會造成浪費,小孩還不願意吃。
如何才能製造出方便運輸、又讓小孩愛吃的疫苗呢?
經過苦思冥想,顧方舟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將活疫苗做成小孩愛吃的糖丸。
經過一年多的研究測試,顧方舟等人終於成功研製出了糖丸疫苗,並通過了科學的檢驗。
很快,中國人研製的脊灰糖丸疫苗問世了。
除了好吃之外,這個糖丸疫苗也是液體活疫苗的升級版:
它在保存效力的前提下,還使在常溫下能存放多日,解決了之前冷藏難的問題。
為了讓偏遠地區也能用上糖丸疫苗,顧方舟還想出了將冷凍的糖丸放在保溫瓶的「土辦法」運輸。
這一系列措施也讓糖丸疫苗迅速撲向我國的每一個角落。
減毒的病毒還能可以在人群中傳播的,也就是有些孩子不吃、漏吃糖丸也能被感染減毒病毒而獲得免疫力,有利於快速形成群體免疫。
1965年,全國農村逐步推廣疫苗, 脊髓灰質炎發病率明顯下降。1978年我國開始實行計劃免疫, 病例數繼續呈波浪形下降。
但顧方舟並未鬆懈,還繼續從事著脊髓灰質炎的研究。1982年,顧方舟成功研製「脊灰」單克隆抗體試劑盒等,以便更好地消滅該病。
1990年,全國消滅脊髓灰質炎規劃開始實施,此後數年病例數逐年快速下降,基本很少了。
2000年,「中國消滅脊髓灰質炎證實報告簽字儀式」在衛生部舉行,當時已經74歲的顧方舟作為代表,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同年10月,經官方證實,中國本土「脊灰」病毒的傳播已被阻斷,成為無脊灰國家。
不過,糖丸疫苗畢竟是活疫苗,對免疫力低下的孩子會存在小概率的致病性。
大概100萬分之一的人會落下下肢癱瘓的後遺症。
現在因為國情已經是無脊灰了,所以再繼續用有風險的活疫苗就不合適了。
因此全國自2016年5月1日起已經暫停糖丸的發放,逐步會推行安全性更高滅活疫苗。
退出疫苗舞台的糖丸也成了我們這一代人獨有的回憶了。
誰也不能否認正是這顆小小的糖丸,控制了中國脊髓灰質炎的流行,使我們能健康長大。
所以無論何時,我們給這位「糖丸爺爺」顧方舟道聲感謝都不算太遲。
儘管如今他已安詳地離開,但他一生付出的心血所承載的大愛仍在感召著世人。
只是不得不承認,我們也正逐漸向過去那個艱苦崢嶸的時代告別......
*參考資料
使命與奉獻——記「中國脊髓灰質炎疫苗之父」顧方舟教授[J].生物工程學報,2012,28(03):376-382.
紀錄片 《大家 之顧方舟》20120212 使命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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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方舟口述 范瑞婷 整理《一生一事:顧方舟口述史》
病毒學家顧方舟逝世,發明「糖丸」消滅了中國小兒麻痹症 來源:共青團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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