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的「物」與「器」
◎本書是作者以學術隨筆的形式辨證名物之作,部分文字曾先期刊發於《書城》雜誌。
◎揚之水,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長期從事名物研究,著有《詩經別裁》《先秦詩文史》《奢華之色:宋元明金銀器研究》(三卷)《棔柿樓集》(十卷)、《〈讀書〉十年》(三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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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色》,揚之水著,中華書局2018年4月出版
早幾年,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曾經出過一本叫作《妝匣遺珍》的書籍,作品記錄了明清民國期間的女性傳統銀飾,拿到書我愛不釋手,因為其中的銀飾設計巧奪天工,可謂匠心獨具。之後在閱讀作者高一強的《日用之道》一書之中,作者通過日常物件的文化傳承,借用明代思想家王艮「百姓日用即為道」解讀日常之用關乎美學與生活方式中的人與物的關係。
而在作者揚之水先生的《物色》一書序言中,作者寫道:說「物」,離不開人情世故。在中國人的生活中,人情是主旋律,而「物」是樂隊主角……禮尚往來,「物」是往來的媒介。源於此,作者把視角鎖定在對《金瓶梅》的研讀中,從而寫出這本由中華書局出版的《物色》一書。
書做得很雅緻,古樸雋永,副標題為「《金瓶梅》讀物記」,也就是說,作者通過《金瓶梅》中出現的各種金銀首飾、生活用具,呈現作品展示的中國古典生活狀態。
古典首飾 概念圖
「物」在小說中確實是表象存在,但是正因為存在的合理而容易被忽視,或者這也正是《物色》一書的價值所在。作為晚明文學代表作,《金瓶梅》似乎永遠充滿爭議,而讀者的視角更容易關注《金瓶梅》「情色」而非「物色」,尤其對普通讀者來說,看小說,看的是故事情節,至於名物,基本是一晃而過。這就很容易錯過埋在字裡行間的各類玄機。而這些玄機,恰恰體現了作者的匠心所在。
比如《金瓶梅詞話》第二十回,緊接上一回「李瓶兒情感西門慶」,書中寫李瓶兒成為西門慶的第六房次日,開始換一個身份,把自己的家底交代給西門慶,這裡一大段描寫全是「物」:
「洗漱裝扮後,瓶兒開箱打點細軟首飾衣服與西門慶過目。先拿出一百顆西洋珠子,又拿出一件金廂鴉青帽頂子,起下來上等子秤,四千八分重,李瓶兒教西門慶拿與銀匠替她做一對墜子。又拿出一頂金絲■髻,重九兩,又讓西門慶替她打一件金九鳳墊根兒,每個鳳嘴銜一掛珠兒,剩下再打一件金廂玉觀音滿池嬌分心。」
這一段文字初看沒有太大問題,無非是李瓶兒帶來的資產,但是細細深究門道就來了。那一百顆西洋珠子,應該是從蔡太師女婿梁中書家做妾帶出來的;而那頂金廂鴉青頂子,道出瓶兒帶來的資產和這一份好資產的來歷。這是一件貴重物品,絕非尋常可得。而瓶兒手中的資產多有宮中之物,也是源於她曾經的經歷「嫁給了太監的侄子花子虛」,當然這之後,太監和花子虛先後死了,家產就歸了瓶兒,當然也就歸了西門慶。
書房 概念圖
再看書中寫西門慶的書房一段,《金瓶梅》第三十四回寫到了西門慶的書房,而且從位置、格局寫到陳設,作者寫到,裡面擺著摺疊靠椅、彩漆涼床、木香棚等,表面上色彩紛呈,但繩之以文人標準,則只落得個「俗」字。為什麼寫這麼詳細?按照《金瓶梅》作者的設定,西門慶是破落戶出身,靠巴結官府開生藥鋪發了大財。但是暴發戶也想附庸風雅,所以在書房的設計布置上也盡量顯得有文化,但無奈「腹中空空」,裝也只能裝一個大概,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俗」貨。小說作者不顯山不露水地通過器物揭示出了西門慶的社會形象和行為邏輯。
如是兩段,足以窺見這本《物色》所要呈現的內容。小說《金瓶梅》中的每一個物件的存在或許都有其意義,正所謂行家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而要真正從「熱鬧」進「門道」,則需要我們博聞廣識,不困於一隅,方可得真知灼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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