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來了我心裡一緊：中年喪夫後她對兒子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姚可欣提著一袋子的蔬菜，疲憊地推開家門的時候，一眼看到玄關處多出一雙熟悉的女式運動鞋。

她方才恍然大悟，婆婆來了。

她趕緊給自己打氣，看向掛在玄關處的鏡子，面容中的自己不過只是一名二十五歲的女子，卻已經因為好些時日沒有睡好，眼袋深沉。更別提本應該緊緻水嫩的肌膚，雖然現在掩蓋著一層淡淡的粉底，但那面色依舊飢黃，真應了那句古詩——人比黃花瘦啊。

沒辦法，老公姜韋勝作為碼農，工作太忙，除了每天請的鐘點工保姆外，只能逼著她從帶孩子到料理家務一切親手掌舵，她也不知道這艘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岸。

鏡子中的她現在哪裡像個面向祖國花朵的小學教師，倒不如說是從哪裡逃荒出來的婆娘。她稍微捋了下剛剛在門外吹亂的長髮，然後便輕聲細語地問候一聲：「媽，您來啦！」

婆婆閻春華本就有一米七的個子，此刻高高盤起髮髻，又顯得更加高挑。她將近六十卻沒有任何白髮，滿臉春光，還粘著假睫毛，化著精緻的妝容。她穿著一套玫紅色的高領羊毛衫，抱著一歲半的乖孫子姜浩然，邊逗著這個小寶貝，邊朝著玄關慢條斯理地走來。

「哎喲，小姚啊，你總算回來了，保姆我讓她提前走了，廚房還壓著排骨湯呢，你趕緊去瞧瞧怎麼樣了。」婆婆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全部被孫子吸引著，沒有任何餘光留給姚可欣。

姚可欣堆著笑容，趕緊蹭掉皮鞋，帶上拖鞋，準備徑直朝向廚房走去。

「哎喲，小姚。」婆婆突然喊道，姚可欣一哆嗦，趕緊回頭露出無辜的小眼神，就像對婆婆說有何吩咐，「小姚，鞋沒擺好。」

姚可欣這才看向剛剛的玄關，由於她慌慌張張急於去廚房，進門沒顧得上擺好鞋，於是她只好點頭哈腰地回到玄關，重新擺了一遍自己的皮鞋。只聽到婆婆閆春華嘟囔著「現在的年輕人喲」。

姚可欣感到匪夷所思，想著明明眼睛都在孫子身上，什麼時候瞅了一眼皮鞋？

姚可欣一入廚房，便被一股騰騰的熱浪嗆了一口，她仔細一看竟然沒有開抽煙機。

她趕緊用手指按開抽煙機的啟動面板，接著又關掉天然氣灶，從廚房暗屜里拿出烘焙手套，握著高壓鍋的黑色把手，身子也跟著高壓鍋蹲在地上，讓高壓鍋散氣。然後她又站起來，擰開水龍頭，將剛剛買來的蔬菜，從塑料袋裡嘩嘩啦啦地倒入洗碗池中泡著。

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心裡想著，姚可欣別怕，就當是一周一次的例假，忍一忍，過幾個小時，婆婆一走就好了。對呀，這可比例假要輕鬆，她這樣一想，心情稍許緩和。

2

姚可欣雖然從小讀書好，但是卻屬於那種沒有太多想法的女孩。她自然而然地考上一所師範大學，並在這裡學習漢語言文學。同時，在這所大學隔條街的理工大學裡，經過一次志願者活動，她認識了學習通信專業的老公姜韋勝。

和姜韋勝一樣，他們從大學開始就是對生活要求很簡單的人。他們也是彼此的初戀，從第一次約會、第一次牽手到第一次接吻，一直延續到一起領取畢業證到一起領取結婚證。

他們的愛情沒有任何波浪起伏，這其實合了姚可欣的心意，她覺得平平淡淡才是真正的甜蜜。她需要長長久久的如意郎君。

直到結婚以後，她才慢慢意識到，婆婆閆春華可不想讓他們的生活太過平淡。

「太淡了，得加點鹽！」閆春華用筷子在高壓鍋里攪拌一下，將湯汁在嘴邊沾了片刻，然後表情嚴肅地對著姚可欣說。姚可欣也趕緊拿起一雙筷子，順著鍋里嘗了一口。她並不覺得淡。

「媽，我覺得味道還行。」姚可欣試圖以商量的口吻說。

「噢，是還行，只是韋勝可吃不慣這麼淡的。我還記得他小時候，只要在家裡吃飯，他最喜歡我煮的大骨蓮藕湯。他那個時候吃完自己碗里的，還要去鍋里舔一舔，那個樣子，和孫子吃完糊糊的樣子，一模一樣……」閆春華繪聲繪色地講著，又開始感慨她兒子的小時候。

現在，姚可欣知道婆婆的回憶快剎不住車了，便趕緊插了一句：「婆婆，浩浩不知道在幹什麼！您能去看看嗎？」

「小姚，那怎麼行呢？還是我在廚房吧，你去看孩子吧。」閆春華臉上露出看起來很關心的神情，但她手中的筷子已經遞給姚可欣，姚可欣知道這是套路，便順勢接上。

「媽，廚房太髒了，何況我已經在這兒轉了一圈，我自家的廚房，我了解。」

「還是小姚最懂我，我時常對身邊的朋友們炫耀我家兒子命好，能討到這麼好的媳婦。要不是我今天早上剛做了個美甲，不然我肯定就和你換了。」

閆春華舉起雙手，那五指上的石榴紅色的指甲蓋上還鑲嵌著一些小粉鑽，一閃一閃的，好像也故意在對姚可欣炫耀。姚可欣只好又恭維一番婆婆的美甲，這才讓閆春華得意洋洋地朝著客廳走去。

「明明這鍋大骨湯是她熬的，現在倒怪在我頭上。」姚可欣又湊向鍋里，聞了聞。她鬼鬼祟祟地嘀咕。

「對了，小姚啊！」這婆婆一聲，嚇得姚可欣渾身打了個激靈。難道婆婆聽到她的牢騷了，她趕緊又裝作笑臉盈盈地朝著婆婆望去。

「媽，您儘管吩咐！」

「哦，我就是想說這廚房，我也挺了解的。還記得裝修的時候是我挑的瓷磚吧？你們住進來之後，我送你們的廚具，現在也還在用。」閆春華說完這句話，又頓了一下，「就是你們好像換了個抽煙機，我一時半會兒沒找到開關。」

原來婆婆沒有聽到她的嘀咕。不過婆婆這席微妙的話語，讓她更覺得壓抑。

3

大概晚上八點左右，姜韋勝推開自家的門。他剛在玄關脫下外套，露出一身灰藍色的格子襯衫，便循著一股菜香，身體也經不住地飄到飯桌前。

他看著在餐廳吊燈的照耀下，一桌子的飯菜像被開著濾鏡似的，芳香四溢，美不勝收。他便不自覺地伸出手，準備去抓一盤裡的紅燒豬蹄。

姚可欣剛好端著排骨蓮藕湯從廚房裡走到飯桌前，見姜韋勝準備對紅燒豬蹄垂涎欲滴，便對他瞥了一眼，制止道：「不許吃，鞋都沒脫，手都沒洗，趕緊滾回玄關去！」

「老婆，這菜真香啊，我實在憋不住啦！」於是，姜韋勝馬上抓起了一塊豬蹄，不由分說地啃起來。看著一米八個子的老公吃相這麼滑稽，這一幕，讓姚可欣哭笑不得。不過她還是催促姜韋勝趕緊去換鞋。

「老公，這家裡的地板都踩髒了，今天保姆早上剛拖完屋子的地板，一會兒又讓我拖地。」

湊巧的是閆春華抱著孫子剛好從兒童房裡走出來，在她眼裡，此時的姚可欣似乎正在嗔怪她的兒子，於是她上前對著姚可欣勸了一句：

「小姚，你也別太和他較真，不就是忘了脫鞋這點小事，地板髒了，我一會兒就來拖。」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浩浩踩在地板上，沾染了污漬和細菌。要時刻注意孩子的衛生，這不都是您常說的嗎？」

「嗨，沒錯，還是小姚最懂事。」閆春華像恍然大悟似的，尷尬地笑起來，然後臉看著姜韋勝，「你就不長點記性，我都說過多少次了，還不快去把鞋換了，把手洗了，準備開飯。」

姜韋勝說一句遵命，把啃了幾口的豬蹄又丟回盤中，便趕緊湊上閆春華面前，大口吮吸起了他寶貝兒子的臉蛋。

「老公，你還得洗個臉！」姚可欣趕緊說道，她可不想看到在烏煙瘴氣的辦公室里敲了一天鍵盤的老公把兒子親出病來。

「他爹親一口，不礙事。」閆春華反倒是一再妥協，還樂呵呵地看著這爺倆。

姚可欣看著她面前的「一家三口」，她感覺自己突然像個路人似的。於是，她將排骨湯放到桌上，便趕緊躲回廚房。

4

閆春華退休前在本市婦聯一個小部門工作，由於擅長組織活動，能說會道，受到領導的嘉獎。同時又由於容貌姣好，身材高挑，能歌善舞，一到文藝演出的時候，她必定成為那舞台上除了領導之外最受矚目的明星。

和她抱團取暖的姐妹，都稱她為「閆女俠」，因為她性格潑辣，敢愛敢恨，所以經常「行俠仗義」，當然也就是為了鞏固她的小集體。而單位中不喜歡她的人，則大多說她是女版「閻羅王」。

成也性格，敗也性格，她也得罪不少人，喜歡她的人和討厭她的人一樣多。所以，退休前十年，她本可以在職業上再上升一個台階，卻遭遇了人生的滑鐵盧。

起因就是因為她性格潑辣，又話不饒人，所以有關係的競爭對手，在領導前讒言，便搶先登了寶座。閆春華自此以後，便將工作作為一個消遣，茶餘飯後的文藝活動才成為她的主場。

無論是市裡老年活動中心的演唱舞台，還是那市民廣場前的交誼舞隊伍，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她如春風佛面，一直遊走在各種老年文藝活動之中，成為了人們口口相傳的台柱子。

至於她的老公，也就是姜韋勝的父親，姚可欣的公公，很早就去世了。姚可欣聽姜韋勝說，她的公公曾做到本地市科技局副局長的職位，無奈，在一次陪領導的飯局之後，死於酒精中毒。雖然這是一場典型的因勸酒而導致的意外，但是那一桌子的人據說都是領導，所以姜家也不好追究責任。

誰都不曾想到，被稱為千杯不倒的「姜酒鬼」的男人，最終還是死在酒精之下。正炙手可熱的頂樑柱倒下了，這對閆春華和姜韋勝的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之後有傳聞，那一桌子的人派代表偷偷去慰問過閆春華，並塞了一些錢。不過，姜韋勝告訴姚可欣，他的母親拒絕了那筆錢。畢竟錢是換不回來一條命，他的母親還是有些骨氣的。姚可欣那個時候，覺得婆婆真是一個有骨氣的人。

姜韋勝說閆春華為了丈夫，哭了一年，在他和家人的勸說下，一年之後她才重返舞台。之後，便像個沒事兒的人一樣，以更加瀟洒和坦然的姿態活著。

閆春華也開始買漂亮的衣服，追求時下一些流行的打扮，又和一起退休的姐妹遊山玩水。至於是否要重新找一個老公，姜韋勝說他曾經試探性地問過，但是閆春華是拒絕的。

姜韋勝或許也是因為看透了父親的結局，於是便放棄考公務員，在本地的一家互聯網公司成為程序員，靠自己學習的專業吃飯，雖然十分忙碌，但是收入可觀，日子也是風調雨順。閆春華便也沒多說什麼。

至於姚可欣，她老家是個小城市，家中還有一個弟弟，於是她畢業後便隨著姜韋勝，一起來到這座陌生的大城市，並願意放下自己曾經的所有，重新開始。

她在本地考了事業編製，就和她讀書一樣，很順利地成為一所市重點小學的語文教師。在外人看來，他們的日子，實在是很幸福了。

但是，閆春華可不這麼覺得，畢竟她已經失去了一個男人，現在僅有的男人（孫子目前只能算兒童），她希望她的兒子能夠配得上一個比她更好的女人。而眼前的這名來自異地他鄉的兒媳婦，目前看來，或許還是沒有達到她理想的樣子。

閆春華看來，姚可欣不僅在事業上沒有追求，在生活上，似乎也不是一名持家的女子。而這樣的女人，卻是她的兒子每日擁抱入眠的妻子。

有時候閆春華聊以自慰，說這世上人無完人，但是她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後，便是這樣一個兒媳婦去與自己的兒子共度餘生，她便覺得有些擔憂。

5

姜韋勝將碗里的排骨蓮藕湯一飲而盡，又像個孩子似的吧唧吧唧發出聲響。

閆春華快速地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湯盆，裡面盛放的排骨蓮藕僅剩不多，於是便又斜視了一眼此刻正抱著孩子喂糊糊的姚可欣。姚可欣心領神會，於是讓孩子貼在她的肩上，站了起來，準備一隻手端起乳白色的湯盆。

「不必了，我直接去鍋里盛點。」姜韋勝見此，便立即站起來。

「那怎麼行呢？湯在高壓鍋里，難道你想抱著高壓鍋喝嗎？」姚可欣說罷，便繼續端起湯盆。

「還是我來吧。」閆春華見此，便順手從姚可欣手裡接過湯盆，只是接過來的時候，湯盆因重心不穩，突然傾斜一下，就好像是接過來一枚巨大鐵塊。

於是閆春華雙手有些顫抖地往廚房走去。姚可欣知道，這湯盆並不沉，更何況她此時抱著孩子，都能單手端著，閆春華好戲又上演了。

「老婆，你看，咱媽多好啊！來了就為你熬了一鍋排骨蓮藕湯，然後馬不停蹄地幫忙帶孩子，這飯還沒吃完，看你喂孩子不方便，又趕緊幫忙。」

姜韋勝又從盤子上抓起一個豬蹄，回到座位上，邊啃邊感嘆著：「像咱們媽這樣的，真少見！」

「是挺少見的。」姚可欣面不改色，方才跟著回到座位上，將剛剛沒有喂完的勺子里的糊糊又摻和著卡通瓷碗里的糊糊，喂到姜浩然的口裡。

姜浩然雖然是個男孩子，但是特別文靜，很少哭鬧，此刻櫻桃小嘴上面沾了一些糊糊，還是不住地笑著，顯得又萌又惹人愛。姚可欣看著這個兒子，心裡便又暖了一些。

閆春華從廚房裡走了回來，她手中端著兩碗，其中一盞是新的碗。姜韋勝從她手中接過自己用的那一碗放在桌子上，便又趕緊接過新的這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向姚可欣的面前。

「老婆，你看，媽給你也盛了一碗。」

姚可欣有些詫異，她先是看了看閆春華使用過的位置，那裡沒有任何湯，然後又看了一眼閆春華，果然，他知道老公辦了一件蠢事，這可不是借花獻佛，這是卸磨殺驢。

「謝……謝媽。」姚可欣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

那閆春華臉上也是一臉錯愕，此刻眼神狠狠地瞪著她。（小說名：《婆媳冷戰》，作者：辛明白。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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