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布貿絲」,《詩經》中的經濟生活
「抱布貿絲」的經濟生活
《詩經》編訂中,「采詩」是重要的一環,其目的是讓統治者「以觀民風」,而經濟生活則是民風中的一個重要問題,詩歌中不可能不反映經濟意識和經濟現象。《陳風·東門之枌》說:「不績其麻,市也婆娑。」這裡所說的「市」,即市場,說明由於農業、手工業的發展,已經形成了進行商品交換的固定的市場了。《邶風·谷風》談到男子喜新厭舊,怨婦控訴丈夫時,以「賈用不售」形容自己如同一個商品,雖是好東西卻無法售出去,說明當時商品交換觀念已逐步滲透到政治領域和家庭生活中去了。
經濟的發展是以交通的發達為前提的,周代統治者花費了大量的物力、人力來改善交通狀況。《小雅·大東》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說明當時的官道很寬闊。周代對水路運輸也比較重視,不僅疏通了一些河流,而且還注意發展造船業和修建橋樑,《大雅·大明》就有「造舟為梁,不顯其光」的記載。舟船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鄘風·柏舟》言情就是從一條船開始的: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髡彼兩髦,實維我儀。
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側。
髡彼兩髦,實維我特。
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比起陸地上的車馬行程,茫茫水域中前行的船更能表達沉鬱的心境。《邶風》中也有一篇《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隱憂。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
亦有兄弟,不可以據。
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行於濁世,就如同泛舸中流。詩中的行舟人「亦泛亦流」,他雖然有萬般思緒,卻只能隨波逐流,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他因為這些憂愁的夜不能眠,輾轉反側,就想借酒消愁,可是酒也不能給他解脫。這或許就是他夜晚泛舟的原因吧?詩既實寫了詩人的行蹤,描繪了泛舟水上的情景,也隱喻了身不由己的處境。
《詩經》中寫舟船的句子還有很多。經過多年的經營和努力,到春秋中後期,各國間的水陸交通已經具備了相當的規模,商業經濟較之周初有了更大發展。各地商賈往來,不絕於途,出現了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繁榮局面。《衛風·氓》產生於衛國,衛國地處中原交通的要衝,陸路四通八達,水路亦很暢通。《氓》詩在描寫女主人公與氓戀愛的情節中,有「送子涉淇,至於頓丘」之句,頓丘在今河南浚縣西,與淇水相距數百餘里,然而兩人卻能暢行無阻。而且,氓販運大量蠶絲,往來其間。這如果沒有方便的道路和橋樑顯然是不可能的。從《氓》詩中所反映的情況來看,春秋中後期,水陸交通都是非常發達的,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當時商業經濟的興盛與繁榮。
城市更是經濟繁榮的核心地域,《詩經》對當時的城市生活多有記錄,展現了發達的城市文明。如《詩經》中相當一些篇章描寫了城市貴族的宴飲生活,足見其奢華鋪張,他們在歌樂宴飲中「鐘鼓既設」(《小雅·彤弓》),席間是「清酒百壺」「炰鱉鮮魚」(《大雅·韓奕》),加上美輪美奐的宮室,透露出城市生活的繁榮。在城市建設中,也體現了古人的規劃意識。從考古發掘材料看,城市中不僅有宮殿區、居住區,還有手工業區和商業區,城的東部更是商業發達、人們常常活動的地區,所以在《詩經》中才多次出現「東門」的意象,如《鄭風·東門之墠》《出其東門》《陳風·東門之枌》《東門之楊》等。
如《鄭風·東門之墠》:
東門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則邇,其人甚遠。
東門之栗,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
首章「東門之墠」,直述女子所思念的意中人居住在城東門,那裡有祭場。祭場旁的土斜坡上,長滿了美麗的茜草。那一行行的栗樹下,是排列整齊的民居,心上人的家就在那裡。而《陳風·東門之枌》《東門之楊》則記錄了城東門外,草木茂密、樹蔭濃郁,也是陳國青年男女幽會的場所。
《周禮·天官·內宰》說:「凡建國,佐後立市,設其次,置其敘,正其肆,陳其貨賄。」周人築城後即划出一塊地方設「市」(市場),城邑市場里的「肆」,按慣例以所出賣的物來劃分,賣酒的場所自然被稱為「酒肆」。《詩經·小雅》的作者主要是西周的大小貴族,其中一首宴親友的《伐木》詩寫道:「有酒湑我,無酒酤我。」意思是說,有酒就把酒過濾了斟上來,沒有酒就去買來。從詩意看,似乎西周時酒隨時都可以買到,人們也習慣於到市場上的酒肆買酒。以貨幣為媒介的交換,在殷代即已出現,這由卜辭中有「貝朋」「取貝」等文辭可知。西周銘文中有金屬貨幣一百鋝買五名奴隸的記載(《曶鼎》),《尚書》中講到人民去遠地經商,《詩經》中亦有交換和商人營利的詩句。在當時的商業交換中,主要的貨幣仍是貝,銅也被用作交換手段。同時,「氓之蚩蚩,抱布貿絲」(《衛風·氓》),城邑外也存在民間的貿易活動,但一般數量較小,相互交換一些日用必需品而已。
本文摘自《詩經八堂課》,圖源網路,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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