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靈魂的凈化之旅——愛知縣佐久島
如果你這樣問:鏡子啊,鏡子。讓疲憊不堪的心靈復甦的天堂是哪裡呢?
那麼,鏡子里一定會浮現出很多離散的小小的孤島。而那個像羅夏墨跡測驗(一種投射法人格測驗)中圖像的形狀,就是漂浮在愛知縣三河灣上的佐九島。
羅夏墨跡測試圖
佐久島以「藝術之島」而聞名,從2001年開始,這裡吸引了眾多藝術家和設計師在島上進行各種規模的藝術項目,讓佐久島原始的自然風光之外多了現代藝術氣息。以「三河·佐久島藝術計劃21」的形式在島內持續「一日元藝術展」,近年來在Instagram上人氣火爆。
雖然曾經聽說過佐九島的傳聞,但一開始並沒有打算要去。我的日常生活就像是一個「黑心企業」,從編輯公司獨立出來,作為自由撰稿人度過了6年。
這次也是出差為由,順便到島上去觀光,由於身體原因,那個時候的我很想離開大城市的生活。
從西港來到佐九島
離開一色港,20分鐘左右可以到達佐九島的西港
愛知縣的工作結束後,第二天就是周六了。從西尾市的一色港灣坐高速船,經過暈船的20分鐘海路,便到達了佐九島的西港。
下車的只有我一個,雖然聽說周末很熱鬧,但是也許是因為天氣預報說會下雨的緣故吧,人並不怎麼多。
像裝了幾本《廣辭苑》(經典日文辭典)一樣沉重的背包,彷彿被子泣爺爺(日本民間傳說的一種妖怪)附了身,在登岸的那一瞬間,我已經不想再走一步了。
在徘徊之間,我走進了一家自行車出租店。猶豫地遞過1000日元的鈔票,借了一天的女士自行車。
腳踏車店的大叔一臉詫異地指著我的背包說:「這可真夠大的,看著挺沉的,需要寄存嗎?」
「那,拜託了。」
解決了背包這個最大的負擔後,大叔「玩得開心!」的聲音護送我出了門。此時此刻我心想:這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早上8點,在西港旁邊的「游游」自行車店裡租了環島騎行的自行車
自行車筐里,我買來的便當和裝著錢包的手提包在晃動著。踏板也很輕鬆,早上8點開始圍島騎行的,這個時間一個人也沒有,可以沐浴著朝陽到島上的小巷裡隨意轉一轉。
保留著黑色牆壁的房屋並排坐落,這是為了保護其免受海水鹽害,塗上了煤焦油
植物在外面茂盛得生長,就像要啃破民房的牆壁。說不定《銀河鐵道999》(70年代的日本動漫)經過的車站內真的有這樣的星辰,那是昭和時代的氣息。
斷斷續續叫著的鳶,哩哩哩清脆的蟲鳴,從遠處傳來連綿的波浪聲,這裡唯獨沒有人們喧鬧的聲音。
沿著崎嶇蜿蜒的小路走,可以到達佐九島西邊的村落
小巷子的盡頭是石垣海岸。這裡有島上最受歡迎的藝術「午睡屋」。該作品以只有城市才有的膠囊旅館為主題,刻意建在了充滿大自然氣息的海邊。
「午睡屋」被劃分為九個中空格子,沿梯子可攀爬至喜歡的高度,坐在朝海的空間里享受獨自一人的日起日落。
清晨佇立在石垣海岸的「午睡屋」
我坐在「午睡屋」旁邊的石頭上仔細端詳了一番這混搭、奇異的景象,既獨特又意外地很喜歡。但是並不太明白其中的含義,藝術真是深奧啊。
不過直截了當地說,藝術是不會佔據我們的全部的,有也好,沒有也好,總會有不理解的時候。
我曾問過從事美術相關工作多年的專業人士:「藝術究竟是什麼呢?」
「嗯,確實在非常時刻可能是不需要的。」她選擇了這句話作為回答,
「但是,重建荒廢的東西的時候,還是會需要的。人不能只靠麵包生存下去。心靈也是需要滋養的,只是這份營養是因人而異的吧。如果沒有藝術,我想我是會瘦下去的。」
她就是作為Office Matching官方代表,經營了約20年「三河·佐久島藝術計劃21」的內藤美和,
據說佐久島有22部藝術作品作為常設展覽,刻畫了作家發現的、令人意想不到的島嶼的樣子,這是富有想像力的珍貴的風景。我為了一睹風采而來到了這裡。
儘管如此,我的焦慮還沒有完全消失。我真的可以在這裡發獃嗎?
在這樣的思索中,我心神不定地看著波浪拍打著海岸,看著鳥兒在天空飛翔……
大約過了20分鐘,我抱著「就這樣吧!」的心情騎上了自行車。走吧~去看接下來的藝術展,在下雨之前,反正還有22個地方要轉。
被大海奪走的東西
向東行駛,穿越島上的花卉路
連接島嶼東西村落的花卉路,是沿著海岸線延伸的。走在一條直線上,突然舉得肚子餓了。在東京很聽話的我的肚子,到了這場旅途中咕咕地叫著。
我準備休息一下,吃個早飯,順便仔細欣賞一下這周圍的風景。於是停下自行車,拿出從車筐里買來的便當,往防波堤上走。
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色
眼前的一切都是大海,看到這麼好的景色,我不禁覺得不枉此行。
就在我手握飯糰,準備一口吃盡的時候時,手邊閃著什麼反光的影子,趁我錯愕的間隙,它發起了攻擊。膝蓋上的便當被撞灑,餡料都跟著飛出去了。
現在,本來要吃的飯糰沒有了。猛然抬頭一看,天空出現了老鷹的身影。
這隻飯糰小偷像被藍天吞噬一樣飛快失去了蹤影。
一隻巨大的老鷹,就像一條中型犬
當我沉浸在失落的時候,一隻貓來了。哎呀,這是來安慰我的嗎?
剛想起來,貓最關心果然還是煎雞蛋了,尤其是剛剛出鍋的那種,就這樣想著,我不禁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處在食物鏈底部……
我的早飯幾乎都變成了她的早飯
吃飽後心滿意足的小貓「噗」地躺了下來,懶洋洋地假寐曬著太陽。
雖計劃好了島上效率最高的旅行路線,但是由於蜻蜓(和貓)的襲擊,腦電波已經完全斷線了,現在就想拋開計劃,隨便轉悠。
遇到岔路口往左往右怎麼拐都好,多做些沒有意義的事,讓我筋疲力盡吧!
今天不是用頭腦,而是一個用心靈和身體旅行的周六,心裡暗暗決定。
好的藝術會改變人
與小貓分別後,朝著佐久島的另一部藝術作品,繼續出發。
在開始放晴的藍天下,「東之屋」反著白光。就像是把過去常玩的樂高積木的擴大版。爬上那架看上去就會吱吱作響的梯子,鑽進了窗戶里。
佇立在大島棧橋口袋公園的白色建築「東之屋」
窗戶的內側像是進了繭一樣,不需要思考,只用心去感受
躺在這個被切成四方形的窗戶里仰望天空。不禁想:如果可看的景色範圍變狹窄的話,注意力也會發生變化嗎?
天空和大海的顏色,與空氣是完全不同的。就好像是操作相機,改變了色彩的飽和度。
它們在陽光的照射下產生各種各樣漸變的樣子和極光的景色很像。
想要得到永久的解放
想起剛才的早飯全都泡湯了,肚子再次開始叫起來。依著本能找一家咖啡店打發時光。
在「咖啡百一」可以買到咖啡和店裡自製的蛋糕
在店家「咖啡百一」可以看見廣闊的海,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海浪中搖曳。享受著今早剛剛烤好的洋梨點心和這裡自家烘焙的摩卡咖啡,好吃得讓我幾乎要掉眼淚了。
清晨我坐在可以看見海的特等席上
島上的藝術和在這裡吃到的蛋糕,總感覺哪裡有些相似。這都是被人們用愛孕育而生的東西,有它們在旁邊會感覺安心、舒服,或者說吃下去心情都會變好。
在路人的身旁,有很多的野生動物在隨意地漫步,一點也不怕人,這讓整條街道都充滿了自由的空氣。
這裡讓我從城市的創作、交易、賺錢這些快節奏的事情中解放出來,發自內心地感到一份安寧,這也是我嚮往的生活。
圍繞在身旁的夢幻場景
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分散的作品轉了個遍,這讓我完全被藝術的魅力所迷住。
作者們看到的佐久島是22個相通的孤島世界,到處都是重疊在一起的。這讓我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一樣地行走在另一個平行世界。
總覺得在彎彎曲曲的前方會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大浦海水浴場有「海鷗停車場」 它們會隨風而動,真假難辨
「如果成為巨人的話,會看到怎樣的風景呢?」感覺可以親身體驗到《格列佛遊記》
佐九島東側的山裡到處散著一些不可思議的顏色的沙子。順著小路走,就可以到沙灘上。
因為裡面摻有殼菜的貝殼,整個沙灘看上去居然帶著一點紫色。
所以紫色的是什麼?簡直就像是把貝殼像沙子一樣捻得細碎再堆積而成。
不過這只是幻想。
整個沙灘呈現出輕微的紫色,這就是大自然的藝術吧!
在山路上,我曾遇到過像海狸一樣的動物,不過是更小一些的,應該是海狸鼠。走近一看,它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橘黃色牙齒,這是海狸鼠式的示威吧。
在山裡正巧碰到在吃東西的海狸鼠
不過它會讓我拍照,還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悄悄靠近。有一種野生的傲嬌氣質。
一路上花開遍處,這種絢麗多彩的感覺,感覺行走在夢裡。
被愛孕育著的人們
伴隨著沙沙地海風聲,走上坡路,看到了一個叫「圓圓褲」的古民房咖啡館。感覺就像昭和版漢塞爾和格雷特(一則格林童話)的點心屋一樣,不由自主走了進去。
情趣十足的古民房咖啡館「圓圓褲」
穿過玄關的紗門,一隻黑貓睡得很愜意,真像是招牌貓的架勢。
店主神谷芝保笑著說:「大概是三年前吧,她賴在店裡的網紗門邊不走了,然後就成了我家的一份子。」
我在這裡吃到的點心,果然也是有被愛包裹的感覺,一種獨特的味道。
用店裡自家種植、採摘的紫薯做成的好吃的蒸點心 治癒的西尾抹茶歐蕾上飄著白色的泡泡
離開之前,想著無論如何也想帶回點東西當個念想,於是在這家店買了些紀念品。
明信片、日曆、毛巾……它們好像都帶著熱情的溫度,看到它們我的嘴角都會不由自主地上揚,明信片上還畫著那隻愜意的黑貓。
藝術不僅很有趣,而且很可愛、很好玩。那都是小心翼翼地花費時間,融入心血而製作成的東西。
回到東京後,一定要又要做循規蹈矩的工作,被時間追趕著,為了生存去寫些一點也不想寫的東西。儘管也有抱怨,但只好繼續這麼做下去。
帶回家的是生命力
下午5點 西港的對岸,夕陽西下,我要乘船離開佐九島了
最終,身上亂七八糟的小毛病都康復了。儘管都是些小毛病,還是覺得自己有了久違的活力。
那天,坐在離開小島的船上時,心裡想著。要想生存下去,就應該高效率地、合理地運用時間、要有計劃、有針對性的賺錢。
但是,生存的力量,可能存在於完全相反的價值觀中。那是豁達的、自由的、輕鬆的,偶然的、虛幻的、沒有意義的,這樣的感悟一生只有一次,就連缺點都充滿韻味。
每次感覺到「人」的世界,都感覺被治癒著、滿足著,明天也可以充滿幹勁地度過。被愛包圍出生的人們,會不自覺地觸動他人的某根心弦。我在藝術與自然結合的佐久島,享受了一段美妙的時光。
那天,在那個島上短暫地生活了一段時間,那是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我。
我家的牆上掛著在「圓圓褲」買的2019年的日曆。在這一年裡,我會一邊回憶著在島上看到的一切,一邊認真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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