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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大逃殺案5名主犯被判死刑,他們的罪惡劇本都寫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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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

2010年12月,「魯榮漁2682」號漁船載33名船員出海,2011年8月12日,被中國漁政船拖帶回港時,船上只剩11名船員,歷時近兩年的偵辦和審理,11人被判殺害22名同伴。

2018年2月8日,中國裁判文書網公布裁定書顯示,最高法已於2017年3月23日核准「太平洋大逃殺案」中的5名主犯死刑。

授權自

zhihu.com/question/266875169/answer/565802566

老王:說實話,劇本都不敢這麼寫。

我們從一個很小的側面來看。

過於真實,膽小同學請出門下樓看第二條。

01

我應該是網上少有的,親身在魯榮漁某某某號上干過的人。

看到死刑消息,一瞬間彷彿判自己死刑一般。非常感觸。

大概幾年前事情。

港口威海榮成石島。

每天工作18個小時,或者連著工作可能40小時不休息。

被限制人身自由。

每天扇耳光,因為扇耳光耳朵聽不清,影響幹活。

就扇的更狠。

因為放錯魷魚被幹活的鐵鉤子,小刀,板箱上的鐵釘在身上劃。

沒事就踹兩腳。

在地上踹。

專門踹腦袋。

我是當時身體突然出問題,跟不上幹活節奏。

但人家是不管你生病沒有,就是打著你幹活。

對方口頭禪就是「你他媽再裝病,給我扔海里!操你媽的,我弄死你!」

所以被打的多。

其他人應該不至於被打那麼多。

打我最多那個漁撈長遼寧人。

一米九,200多斤的一個大胖子。

漁船上打手是標配,是規矩。

他喜歡罵著髒話暴跳如雷,卻突然特別溫柔平靜叫你過去,「給我過來,把手套拿給我」

然後你必須把手套脫了,慢慢走過去恭敬地奉上。

他慢悠悠地整理好手套,調整下角度。

先輕輕甩兩下到臉上找下位置。

「你不是生病嗎?臉色看著不太好啊。」

之後慢悠悠戴上,掄足力氣,突然暴起,朝剛才位置啪一聲扇過去。

不能躲,不能倒,不能解釋,說你錯就是你錯。更不能不主動去。

不去會打得更慘。

別問我怎麼知道。

02

大胖子飽含慈愛的一記耳光。

不算疼,只是耳朵會響,整個世界耳鳴眩暈。

很像炸彈在身邊炸響的感覺。

被扇幾個就看他心情了。

捕魚的防滑手套上面全是顆粒。

當時我臉上總鑲嵌著橡膠粒。

大家娛樂活動之一就是看我洗臉。

把鑲嵌的馬賽克摳出來。

可當他連著左右扇好幾個的時候。

反倒沒感覺了。

除了臉腫,別的沒大感覺。

到今天沒想明白為啥。

03

這實際都是小事。

沒幹過的人體會不到。

被打確實沒什麼。

好多事情都沒什麼。

因為你腦海中只有一個信念,活著下船。

但最痛苦是無休止的起床幹活的鈴聲。

經常幹了16個小時18個小時,剛脫下滿身的魚腥,兩個小時以後。

又開始警鈴大響。

一直幹活沒有睡眠是最痛苦的。

沒有之一。

非常非常痛苦。

是叫警鈴吧。

時間長,忘了叫什麼了。

釣魷船都是晚上捕撈。

魷魚趨光。

除了吃飯,幾乎沒有休息。

幾乎每天晚上釣魷魚,整理索網浮球,盤繩索纜繩。

再放下去,拖網。

幾乎每天白天捕撈,用隔板把魚圍到甲板上。

裝箱,放入冷凍倉。

擦洗各種工具準備晚上接著干。

所以就沒有睡覺時間了。

04

海里的纜繩吸滿鹽水,略微漲大成手腕一樣粗,動輒上百米長,為了防止纜繩打結,人必須手動把這上百米甚至數百米纜繩整齊盤在絞盤上,再由柴油機把魚拖上來。

不斷收放脹滿海水的纜繩,真是苦不堪言。

聽說很多新手都是累的暈頭轉向,一不小心被纜繩帶到海里。

然後就消失了。

自己海軍退伍。

上船前。覺得無非就是民船,小點嘛,以為自己可以。

可能就船上人說的,當兵當傻了。

船上除了幾個像我這樣,自認為身體苦不算什麼的傻當兵的。

幾個雲南被騙來的小孩。

基本上長期乾的,都是監獄剛放出來的人。

缺兩根指頭,或者沒有耳朵。

滿背的紋身,很正常。

我本人上船原因比較複雜。

不方便說。

只是平時不喜歡玩手機。

所以當年也不知道58騙人。

通過58找的認證過的國企遠洋捕撈公司。

到了以後,被東北的中介連著倒賣好幾次。

其中一個叫於經理的,開個黑色桑塔納。

貼吧上見過一個傳奇的大神,居然也被他騙了。

也是被這個於經理販賣人口的。

世界真的好小。

在那種情況下都好傻。

05

最後沒有給我任何工錢。

還要我交吃飯住宿保險給中介船主的好處費的錢。

不過最後船靠岸,我跑了。

自己之前交了培訓費服裝費840。

其他一共花了幾千吧。

所以,我很理解,為什麼最後聽說拿不到錢,大家瘋了一樣。

第一次體會到教科書上奴隸的感覺。

漁撈長腳踩到你臉上,往你身上塗著唾沫。

你還要爬起來給他拚命幹活。

給他當奴工賺錢。

現在當老師。

講到奴隸社會的時候。

學生都說我講的形象生動,栩栩如生,歷歷在目。。。

我只是漠然。

我希望我只會照本宣科。

而不是因為當過奴隸。

看歷史書很多都明白了。

下船前漁撈長還威脅我。

不要以為下船你就可以蹦躂了。

可能因為我反抗了,專門拉倒冷凍魚艙凍著。

差點沒成一條大號魷魚。

最後還是趁天黑,大家都上岸,偷偷跑了。

衣服都沒敢拿。

實際是在我身上出夠氣了。

也把我壓榨差不多了,看著骨瘦如柴干不動了。

要是還能繼續壓榨,怎麼可能跑得了。

「看你長得怪好,你沒錢咋不去賣呢!誰讓你上了個賊船。聽說還是個稚。你信不信下船,我就叫人來,把你賣到某某某做xx。草你媽的,把你賣了當鴨子。讓你干到死」。

一邊說一邊拿指甲刀夾住,然後轉你的乳頭。

船上大家都是經常光膀子。

穿個高筒黑膠鞋。

之後我盡量穿個背心。

到今天,我都感謝那條白色的背心。

06

我當時感覺已經真的撐不住了,高筒膠鞋裡已經綁了了平時帶的匕首了。

退伍多年,肌肉記憶早沒了,但是那點血性還是有的。

準備xx那個漁撈長了。

幸好,想到一個人。

放棄了。

任他扭吧。

我要活著下船。

否則,今天站在死刑席上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問大逃殺以後,還有沒有這種事情的,我可以肯定回答有。

最起碼有些船還這樣。

這是人性。所以需要監管。

不僅監管,在貪婪和利益面前,以及滿世界的不知人間疾苦的傻白甜,小清新們。

要做的還很多很多。

即使全部做到,也不可能杜絕。

實際連接近杜絕都十萬八千里。

金錢的力量,全世界都一樣。

都到2019年了。

我記得看到數據。

全世界好像還有大概3000萬奴隸。

其中,東南亞是重災區。

漁船奴工也是重災區。

我現在坐郵輪。

不會像其他遊客那樣,指著漁船說那些是漁民。

他們好多只是被拐賣的童工。

這點國內還不錯,最起碼還幾乎沒有。

我自己是下船後,才知道這個大逃殺事件的。

一身冷汗。

徹夜睡不著。

好像看的是網易的那篇報告文學。

晚上蹲在電腦旁,渾身都在顫抖。

不是怕死那麼簡單。

雖然我很怕死。

也不是怕被判刑。

即使今天看到核准死刑,彷彿自己也在被審判席上。

是如果是自己被逼著,要沾血。

我該怎麼辦。

是我該怎麼辦。

07

是看著當年船上人,看著他們渾濁的眼睛,那些一樣被騙來的戰友,或者小雲南,殺了他們而活下來。

還是讓戰友把自己殺了。

殺過無辜的人,後半輩子的良心,後半輩子輾轉反側,後半輩子無數一個人的夜晚。

整整半年,我腦海里一直浮現這個問題。

到今天都沒想明白。

實際多想了。

我當時身體狀況,應該是第一批被殺掉的人。

幫其他人沾血吧。

這真的是運氣。

幸好沒有上那條大逃殺船。

回來後,還有個後遺症。

燈火輝煌的街邊看到賣鐵板魷魚的,聽著魷魚絲在鐵板上滋滋作響,總是容易發獃。

街上一根都要20塊錢。

漁船上吃的可都是最新鮮,最大的魷魚絲。

吃到吐,是真的吃到噁心那種吐。

一般,大家肯定不知道這些深海魷魚是怎麼釣上來的。

船上的網是最密那種。

保證小拇指那麼小的魚也要打撈上來賣錢。

好像是賣作飼料了。

反正奴工免費,

「不能讓這幫傻逼閑著,死啦大不了有保險公司賠」

海里的大水母像巨型果凍一樣,臉盤般大小。

皮膚上沒有被衣物覆蓋的部分,全是蜇的小傷口。

密密麻麻。

海水即使夏天也真的很冷很咸。

08

釣魷船是不靠岸的。

有點像人生,不被往死里逼,你自己都不相信,就這二十來個人,居然沒幾天能把在我眼裡有航空母艦大的貨倉,一排一排裝的滿滿當當,「黏黏有魚」。

滿載返航嘍,內心時常難以掩抑的狂喜。

心裡盤算著,下船後一定要對周圍人更好一些。

一定要好好珍惜每一天,好好過好後半生。

迎著夕陽「返航」的時候,一剎那甚至有點小小地成就感。

在海上長期呆過的人都知道永恆的無聊,和偶爾的美不勝收,天人合一,以及渺滄海之一粟,和半江瑟瑟半江紅。

很難用語言形容。

甚至感慨起人生,努力真的可以做到不可思議的事情。

如果自己一個人時候都能這麼用功,大家都能百萬富翁了。

然後一天冰冷徹骨的夜裡,我們這些百萬富翁就在甲板上,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條貨船靠幫。

把自己辛苦打撈上的魚,一條不留的帶走。

留下空蕩蕩,只有自己回聲的貨倉。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即將臨盆的母親,被逼著自己打掉辛苦孕育的孩子;或者更準確,應該是希臘神話里,永無休止地推上巨石,又砸落的西西弗斯。

重新開始捕撈吧。

09

有人問,為什麼不報警,不告他們。

你到石島,就知道那裡老闆有多富。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很多事情不說明白比較好。

再說普通農民工,有什麼能力斷人財路。

自己別被斷了,就謝天謝地了。

我跑那天,把手機關機了。

怕被定位,買了身最普通的便裝,躲在石島汽車站旁邊的一個不顯眼的小飯店裡。

實際我已經被榨乾了,干不動,沒利用價值了,但還是害怕萬一。

如果被抓回去,結果我清楚。

偵查與反偵查。

開車前最後一秒才跳上車。

340的車票,售票員一臉不耐煩得熟練撕扯著車票,和周圍人眼神中,司空見慣我們這些被騙的民工,到現在還記得。

而我只想活著回家。

經歷過的人,都明白,「回家」這兩個字的感覺。

我只想活著回家。

爸爸去哪兒,有一期是在石島拍的。

一直重複老爸,老爸,我們去哪裡兒的主題曲。

拍的挺溫馨,但我看了兩眼,總感覺很魔幻。

回石島港口的時候。

我記得仰望著旁邊龐然大物般潔白的韓日郵輪。

看著那些遊客和我一樣也是花了幾千塊錢,但可以不用被打著幹活,可以想睡覺就睡覺,不用每天提心弔膽,只求活著下船。

而是舒適地欣賞海景,給自己孩子指著我們,教小孩這是漁船,上面是勤勞的漁民叔叔。

也感覺很魔幻。

藍天白船海鷗,一聲郵輪啟航的悠揚汽笛。

到今天宛若眼前,環繞耳畔。

遠處則是岸上聯排的別墅群,海景房,聳立在山海間。

一切都是那麼寧靜美好。

聽三車(輪機)恨恨地說,「這都是漁船老闆的,說不定咱老闆正在上面抱著小蜜看我們給他幹活呢。咱們這種960的破船,一條船偷魚,一年就可以賺他媽的一千萬,一千萬呢!」

瞬間一切邏輯都解釋的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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