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梅」發芽開花？別鬧，那是銀蓮花

在我的腦海里，銀蓮花的樣子總是和山巔的雲朵和藍天共存。寧靜的只有風聲的山頂上，一朵朵硬幣似的銀蓮花點綴在綠絨一樣的草甸上。眺望遠山雲朵，時間彷彿就此停下，山風略過耳朵，把千萬年的美好悄悄地告訴我。

山坡上的太白銀蓮花（Anemone taipaiensis）。圖片：阿蒙

夢境之崖的美麗

第一次見到銀蓮花（Anemone cathayensis）是在北京的高山草甸，眼前的風景就此定格在腦海中。在中國，中文正式名稱作「銀蓮花」的正是它。銀蓮花的花朵雖然只有一元硬幣那麼大，但是在高山之巔，氣候嚴酷的地方，它的花就是一種奇蹟。人們在一眾矮小難以放肆的植物間，馬上就可以認出它。在我看來，它是夢境之崖的美麗之花。

單朵的銀蓮花。圖片：阿蒙

中國有近50種銀蓮花，它們大多都喜歡涼爽又濕潤的高山。冬季的冰雪是它們的床被，短暫的夏天是它們的舞台，早春冷冽的山風喚醒它們，而初秋的寒霜催它們冬眠。

在遙遠又接近天的地方，銀蓮花們要麼雪白無瑕，要麼沾染了天空的深邃，藍得一塌糊塗。當我足及山巔，最樂意的就是看潔白的花朵，穿破稀薄的空氣，在陽光下閃著銀色的光澤。

展毛銀蓮花（A. demissa）。圖片：阿蒙

四季齊爭艷

銀蓮花屬是毛茛科里顏值頗高的一個屬，它們主要分布在北半球的溫帶和寒帶。按照花期，銀蓮花們可以分為三大類。

早春及晚春盛開的銀蓮花種類最多，它們生長在寒冷的林地或者高山草甸，這些美麗的小植物，常常被人當做早春短命植物。因為它們矮小怕熱，所以要趕在林子枝葉鬱閉之前完成開花結實。

紫紅色的銀蓮花。圖片：????? ????? / wikimedia

初夏開花的種類比較少，它們生長在乾熱的地中海地區。最後是秋天開花的種類，它們生長在海拔較低的山谷里，夏末初秋的時候，粉白色或粉紅色的花會沿著溪流盛開。

關於愛的血淚化身

在眾多銀蓮花中，歐洲銀蓮花（A. coronaria）是離我們最近的種類，也是銀蓮花屬里少數初夏開花的種類之一。在希臘神話里，阿芙洛狄忒所愛的美少年阿多尼斯，在一次外出狩獵時不小心被野豬刺傷而死。阿芙洛狄忒傷心欲絕，她的眼淚和阿多尼斯胸口流出的鮮血融合變成了鮮紅的歐洲銀蓮花。

17世紀畫家描繪的「阿多尼斯」之死。圖片：Luca Giordano

銀蓮花屬學名Anemone，源於希臘語，詞根意為「海葵一樣的」，而歐洲銀蓮花的種加詞「coronaria」則有「花冠」之意。以色列人將歐洲銀蓮花比喻為「新娘」，正是形容歐洲銀蓮花的花朵狀如新娘頭戴的花冠。

鮮紅的歐洲銀蓮花。圖片：Zachi Evenor / Flickr

歐洲銀蓮花和其他毛茛科植物一樣，碩大而美麗的「花瓣」其實是萼片，真正的花瓣早已退化。與大多數開著雪白花朵的銀蓮花相比，歐洲銀蓮花的顏色就顯得異常豐富。在野生環境中，除了大紅色以及白色之外，還有極為艷麗的紫色和深邃的藍色。

自然界中具有多變花色的植物並不太多，歐洲銀蓮花罕見又豐富的顏色讓它很早便被人引種栽培。如今歐洲銀蓮花的品種多達上百個，按照花瓣數量可以分為單瓣系和復瓣系。單瓣系主要來源於原生類群，花色也與原生群類相似，還衍生出了紅白複色系；單瓣系中常見的花朵碩大、植株高挑的種類來自法國品種群（De Caen group）。復瓣的種類出現較晚，主要源自愛爾蘭的栽培品種群（St Brigid group）。

毛茛科植物以花色多變聞名。圖為不同顏色的歐洲銀蓮花。圖片：Zachi Evenor / Flickr

歐洲銀蓮花在園藝中常做春天以及初夏的花壇花卉，成片開放時顏色極為艷麗。

成也「烏梅」，敗也「烏梅」

歐洲銀蓮花不像大多數銀蓮花那樣喜歡陰涼和濕潤，它雖然也喜歡涼爽，但卻很怕水。其他銀蓮花喜歡長在草甸和林下，多數具有匍匐莖和小塊莖，而歐洲銀蓮花在地中海冬暖夏旱的環境里演化出了球形塊莖。這種塊莖在乾旱時可以完全脫水而不會死亡；等到雨季來臨，歐洲銀蓮花乾癟的塊莖可以很快吸水而發芽。栽培歐洲銀蓮花的人都很熟悉它的這種習性，並把它完全脫水的塊莖戲稱為「烏梅干」。

歐洲銀蓮花是一種比較難種的觀賞植物。雖然乾癟的「烏梅干」很容易保存，但在它由乾癟到吸水發芽的過程中，如果溫度過高，土壤不夠利水，很容易就會發霉腐爛。這種特性限制了它在很多地區的栽培。

這就是歐洲銀蓮花的「烏梅干」。圖片：Andrew Butko / wikimedia

一般家庭盆栽歐洲銀蓮花可以使用純度高的珍珠岩或者蛭石來催芽，催芽過程中還要噴洒防止塊莖發霉的藥劑。等到吸水膨大的塊莖長出小白根和小綠芽之後，就可以移栽到花盆中等待開花了。

在國內，溫度和濕度一直都是困擾栽培歐洲銀蓮花的問題：溫度過高，銀蓮花的塊莖很容易退化消失；濕度過大則容易腐爛，甚至連芽都看不到，更不用說花朵了。

不要讓它們漸行漸遠

有沒有適合在中國氣候下栽培的銀蓮花呢？當然是有的。中國原產幾種僅在夏秋開花的銀蓮花，它們正是在中國低海拔常見的打破碗碗花（A. hupehensis）、大火草（A. tomentosa）以及野棉花（A. vitifolia），它們是三個「孿生」姐妹，長相極為相似。

打破碗碗花。圖片：阿蒙

分布在南方濕潤地區的打破碗碗花是非常美麗的銀蓮花，初秋盛開的粉紅色花朵，是山谷荒野里明亮的景色。在乾旱的北方，山區的石縫裡會長出花朵粉白的大火草。而花朵同樣粉白色的野棉花則在西南地區和四川常見。

大火草。圖片：Em?ke Dénes / wikimedia

野棉花。圖片：阿蒙

打破碗碗花的花量巨大且顏色艷麗，在19世紀便被引種到了歐洲，並培育出了大花重瓣品種，這個品種就是我們熟悉的「秋牡丹」。相比歐洲銀蓮花，「打破碗三姐妹」其實是離人類城市較近的銀蓮花，例如在北方，只需要到臨近城市的濕潤山谷就能尋找到大火草的蹤跡。

打破碗碗花的重瓣品種「秋牡丹」。圖片：阿蒙

不過在如今的中國，「打破碗三姐妹」因為離人類太近，開花太美麗而遭到嚴重的破壞。「打破碗三姐妹」幼苗期較長，而肆意摘花的人們已經逼迫它們從人類身邊消失。原本進山就可見的美麗野花，現在需要途徑十幾公里到人跡罕至的深山谷里才能見到它們的芳蹤，讓人唏噓不已。

對了，或許有人想問，今天我們說銀蓮花，那有沒有金蓮花呢？其實有，但想要看到活著的金蓮花絕非易事，因為這些花已經不再鮮艷，僵硬地躺在花草茶的貨架上。

金蓮花（Trollius chinensis），別和台灣地區也叫「金蓮花」的旱金蓮（Tropaeolum majus）搞混咯～圖片：wikimedia

本文是物種日曆第5年第12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曆作者@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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