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屠殺的視頻證據，目前確信無疑的只有一件 | 短史記

圖：一些有關南京大屠殺的紀錄片中，會出現日軍活埋中國民眾的視頻材料

問：據說南京大屠殺的唯一動態畫面，是傳教士馬吉秘密錄製的。據說畫面大多數是屠殺後的場景，難以拍攝屠殺的現場，即使有也是特別遠的視角拍攝的。但電視上關於南京大屠殺的錄像，卻大多是日軍直接現場屠殺的畫面，而馬吉沒有條件這樣錄製的。請問這些屠殺場景的畫面是怎麼來的？是不是假的？

文 | 楊津濤

如提問所言，南京淪陷後，美國傳教士約翰·馬吉在參與救助市民的同時，用自己的16mm攝像機，暗中拍攝了一部表現日軍暴行的紀錄片。

在紀錄片引言中，馬吉說：

「……他（即馬吉自己）還必須非常小心謹慎地行動，攝影時千萬不可讓日本人看見，因為如果讓日本人看見，就有被他們砸壞或沒收攝影機的危險。因此，他不能直接拍攝處決的鏡頭，或者拍攝該市幾個城區中堆放著大量屍體的場景。」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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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馬吉拍攝的南京大屠殺紀錄片

馬吉拍攝的內容，主要有三類：鼓樓醫院（南京的教會醫院）收治的難民、在遠處活動的日軍，及南京安全區的民眾。以醫院裡的場景為最多，其中一段解說詞是這樣的：

「這個19歲的女子在難民區的美國學校里避難。她懷第一胎已經6個半月。一個日本兵要強姦她，她進行反抗，因此被他用刺刀狠狠刺了一通。她的胸部和臉部被刺傷19處，腿上挨了8刀，下身挨的一刀有2英寸深，因此她在被送進鼓樓醫院一天後就流產了。這期間她的傷口已經癒合。」②

1946年，馬吉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出庭作證，講述了他親見的種種日軍暴行，並說：

「每天都有強姦事件發生。很多婦女甚至兒童慘遭殺害。如果一名婦女拒絕或反抗的活．她就會被槍殺或刺死。我照了一一些相片．拍了一些錄像，記錄了這些婦女所受的傷，有些婦女的脖子裂開了．全身都是傷口。」 ③

圖：馬吉在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出庭作證

至於日軍施暴的近距離鏡頭，馬吉並沒有拍到。

那麼，在一些有關南京大屠殺的紀錄片中，出現的日軍施暴影像，來自於何處呢？

答案是：美國1944年拍攝的系列宣傳片《我們為何而戰》的第六部——《中國之戰》。

該片導演弗蘭克·卡普拉為表現日軍在南京的暴行，不僅使用了馬吉紀錄片中有關鼓樓醫院傷員的素材，還找到了日軍槍殺、活埋中國民眾的影像。

由於年代久遠，卡普拉所用素材的來源，我們已難確知。其可能性有兩種：一是日軍隨軍記者在南京拍下這些鏡頭，後來被美國得到；二是這些鏡頭並非拍攝於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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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美國宣傳片《中國之戰》

先說第一種可能。日軍攻陷南京後，包括同盟社，及《朝日新聞》《讀賣新聞》《中央公論》《文藝春秋》等日本各大媒體的記者也隨之而來。對於南京大屠殺，他們留下了很多報道、回憶和照片等。④其中有無攝像資料，不得而知，至少目前未見披露。

即使日軍拍攝有關於南京大屠殺的視頻材料，受制於當時日軍的新聞審查，也不可能讓此種有損日軍聲譽的東西公開發表，以至讓美國得到。

圖：《中國之戰》里出現的鏡頭

再說第二種可能。美國拍攝《我們為何而戰》，主要是用於戰時宣傳，很可能沒有時間去詳細考察片中素材。因此，片中日軍殺人、活埋的場景，不一定是在南京。

2014年，國家檔案局組織中央檔案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等，製作了七集網路視頻《南京大屠殺檔案選萃》。第三集《南京國際安全區人員形成的材料》，介紹了馬吉拍攝的紀錄片，肯定了他的貢獻：

「南京大屠殺期間，約翰.馬吉牧師冒著生命危險，用16毫米攝影機拍攝了真實記錄南京大屠殺的原始影像，為世人留下了極其珍貴的歷史證據。」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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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南京大屠殺檔案選粹》第三集發布

2015年，「南京大屠殺檔案」被「世界記憶名錄」收錄。該檔案包括11組材料，有羅謹冒死保存的16張日軍自拍的暴行照片、馬吉拍攝的紀錄片、程瑞芳日記、國民政府有關大屠殺的調查資料、南京軍事法庭審判日本戰犯的檔案，及南京大屠殺案難民呈文等。⑥

這其中，屬於視頻材料的只有一種，即馬吉所攝紀錄片。

這反映了學術界的一個基本認知。如果出現在美國宣傳片《中國之戰》里的屠殺畫面，確實發生在南京的話，沒有理由不被收入「南京大屠殺檔案」，畢竟槍殺、坑殺這樣的畫面，在指證日軍罪行方面，顯然更為直接。

圖：「南京大屠殺檔案」被列入世界記憶名錄

也就是說，反映南京大屠殺的視頻材料，目前確信無疑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馬吉留下的那部紀錄片。日軍在南京給中國民眾帶來的災難，因為這部難得的紀錄片，而留下了珍貴的影像證據。

①②章開沅編：《天理難容:美國傳教士眼中的南京大屠殺》，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224、226頁。

③程兆奇主編：《運東國際軍事法庭庭審記錄 中國部分 南京暴行罪檢辨兩方舉證 8》，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5年，第85頁。

④經盛鴻：《南京大屠殺期間日本隨軍記者與作家》，《百年潮》2008年第2期。

⑤《美國牧師約翰?馬吉拍攝的南京大屠殺實景電影》，國家檔案局官網，http://www.saac.gov.cn/zt/2014-12/08/content_76847.htm

⑥蔡玉高、蔣芳：《南京大屠殺檔案入選<世界記憶名錄>》，新華網2015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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