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理解的少數派

最有格調的心學微刊

文｜飛越

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說：「我無意仰仗社會會支持我的思想，也無意將社會上容易被人理解的框框套在自己的思想上。正如我一再說過的那樣：不被理解才是我存在的理由。」這話無異於是特立獨行的少數派對嘩眾取寵的反叛，他張揚了個性的價值，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可以理解為一位異議者的自我安慰。

不被理解是一種結果，而不是前提，抱殘守缺冥頑不靈者往往也不被理解，然而這種一意孤行又有什麼價值呢？真正的少數派能理解周圍的人，而周圍的人卻無法理解他，而他也無意拉低自己的思想層次去迎合大眾獲得認同，這是一條孤獨的朝聖路。這時候，保持自我的完整性，即使不被理解也不妥協，這樣的價值堅守才有意義。

真正獨立思考的人，往往都會被周圍的人視為異類，通常會成為人們眼中的「怪人」、「不食人間煙火」的人。而且他往往會慢慢發現，可以相互交流思想的朋友越來越少，在現實生活中越來越不被理解。叔本華說：「人，要麼孤獨，要麼庸俗。」這真是一種痛苦的抉擇，然而，這不正是獨立思考者必須付出的代價嗎？由此而顯得與眾不同正是你存在的最大意義與價值。

獨立思考的人註定會成為少數派，並且被不可避免的邊緣化，這不是為了標新立異，而是你一旦開始認識自己堅持自己，就必然會與眾不同，而且這幾乎是條單行道，不可能再回到「泯然眾人」的日子，雖然會有獨行的疲憊與孤獨，但同時也獲得了「思維的樂趣」。

值得慶幸的是，無論何時，少數派的聲音註定是有不可或缺的價值的，而那些喧囂的大多數卻是可有可無的。道理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你的思想和大多數人是一致的，那也就說明，這個社會多你一個人不多，少你一個人也不少，你只能在一種集體的喧嘩中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這不過是一種虛妄的存在感，事實上不過是一種烏合之眾的自愚自樂而已。

假如有一輛滿載乘客的大巴在一條前途未卜的道路上狂奔，大多數乘客都在高呼：厲害了，我的車！加油啊，奮進啊！這時候，從車廂的角落裡傳出一句清晰而又低沉的聲音：慢點開，注意剎車。聽起來似乎有點大煞風景，但平心而論，這樣的聲音是多麼重要啊，如果沒有這樣清醒的聲音，誰敢保證不會出現車毀人亡的慘劇呢？

王小波在《花刺子模信使問題》一文中講過一個叫做花刺子模國的地方，這個國家的國王喜歡聽好消息，討厭聽壞消息。當然了，這也是人之常情，但國王接下來的做法就荒謬絕倫了，向他報告好消息的人都會獲得賞賜與晉陞，而報告壞消息的人往往都被送去喂老虎。結果這麼一來，所有人都知道國王只聽「正能量」，就再也沒我人向他報告壞消息了，連軍隊吃了敗仗也被彙報成大大的勝利，而且是從一個勝利走向又一個勝利。可想而知，這個國家最終只能走向了衰落與滅亡。

問題的根本在於，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正能量」與「負能量」，有的只是真話與謊言，如果能量真的有正負之分的話，那麼，只有真話才是最大的「正能量」，而謊言才是最大的「負能量」，屏蔽壞消息只聽好消息無異於掩耳盜鈴，有百害而無一利。

一個正常的社會，應該是一個寬容異己者的社會，如果真的存在永恆的真理，那真理必不在某一個人或某一群人手中，而是在所有社會成員思想的相互融合與妥協中，或者可以說，真理在上帝（造物主）那裡，在人間，誰也無權壟斷真理而不讓別人說話。所謂言論自由，是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的自由，至於說出的話是不是真理，並不重要。何況誰又有資格判定他人的話是不是真理呢？！

一個沒有少數派的社會是可怕的，也必將是一個巨大的災難，這個是已經被歷史反覆驗證過的，況且，人之所以長著一顆大腦，就是用來思考的，如果所有人的腦袋裡只能存在一種思想，億萬顆腦袋只有一顆在思考，那該是多麼無趣，該是對造物主多大的背叛與嘲諷啊，那麼由這麼多腦袋所組成的社會就像是一輛沒有剎車系統的車輛，究竟會開向哪裡，究竟會遭遇什麼，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就現實而言，獨立思考者畢竟是少之又少，所以才有了少數派，但幾乎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庸眾的一員，沒有人認為自己沒有獨立思考能力，是否懂得獨立思考的標誌是什麼呢？那就是看是不是認識到了自己的局限與無知。真正的獨立思考者都是謙卑而寬容的，而愚蠢的人卻往往自以為掌握真理。

真正的和諧社會，應該是一個沒有異端的社會，異端是不正常的代名詞，而一個正常社會，人人都可以說出自己的觀點，每個人都尊重別人的權利，君子和而不同，異端也隨之消失，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大同社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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