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中國勁旅，僅用了一天時間蕩平中亞，徹底改寫歐亞大陸的歷史進程

文：不言

「河中」，顧名思義就是由幾條河流包圍起來的地方。中國的「河中」地區，是指位於山西省最西南的運城市，西、南兩面都是黃河，北面是汾河，元朝初定名為河中府。

從中國的河中府一直向西北，遠在四千公里之外的中亞地區，也有一個「河中」。西北面是鹹海，北是錫爾河，南是阿姆河。河中地區中心城市是撒馬爾罕，中國曆書上譯為「薩末鞬」，或直譯為「河中府」。

中亞的河中地區有整個四川省那麼大的面積。阿姆河與錫爾河灌溉了其間星羅棋布的綠洲，自古以來農牧業就十分發達。絲綢之路北線經過撒馬爾罕，因此河中地區的商業也很發達。

撒馬爾罕北面是澤拉夫河，渡過河去，便是廣袤的卡特萬草原。公元1141年9月9日（回曆五百三十六年薩法爾月第五天），這裡曾發生過一場影響到整個中亞和西亞命運的大決戰。僅僅一天的戰事，就改寫了中亞和西亞的命運進程。

這場決戰的召集者，是塞爾柱蘇丹桑賈爾。

塞爾柱王朝，公元1040年，由突厥種土庫曼人創建，全盛之時東起河中地區，西到小亞細亞半島，北至黑海，南達印度洋，包括了今天的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以及除哈薩克外的中亞五國的絕大部分領土。

同時期中國北方的遼朝、南方的北宋，都沒有塞爾柱王朝地域廣闊。可以說，塞爾柱王朝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

塞爾柱人控制了伊斯蘭教義統治下的最高君主哈里發，之後由哈里發為其君主賜名「蘇丹」，阿拉伯語的意思是「權柄」，引申為「攝政王」的意思。至此，塞爾柱王朝的蘇丹成為了伊斯蘭世界裡，真正手握實權的君主。

桑賈爾是塞爾柱王朝第六任蘇丹，於公元1117年執政。桑賈爾英武睿智、行事果敢，在他執政的時候，西方同族藩國和東方各王國都陸續臣服於塞爾柱王朝之下，因此桑賈爾被冠與「塞爾柱大君」的名號。

這一次，桑賈爾召集了呼羅珊、西吉斯坦、伽茲納、馬贊德蘭和古爾等幾乎所有的諸侯國，組成了聯軍，總人數超過10萬。（據說僅整合和檢閱部隊就用去了六個月的時間。）塞爾柱聯軍以撒馬爾罕為大本營，渡過澤拉夫河，由南進入卡特萬草原。

決戰另一方的聯軍隊伍出現在東方，包括東喀喇汗國的軍隊、葛邏祿人和一些奇怪的「異教徒」隊伍。他們穿著形狀奇特的盔甲，手持樣式古怪的兵器，旗幟上綉著他們不認識的文字——這種文字很少彎曲和黏結，像一個個獨立的方塊。

桑賈爾只知道，這些「異教徒」幾年前由東方而來，征服了原屬於他的東喀喇汗國，還引得西喀喇汗國的葛邏祿人也投靠了過去，最麻煩的是，附庸國花剌子模也乘此機會蠢蠢欲動，妄圖獨立。

這些異教徒的首領自稱「菊爾汗」，意思是眾汗之汗。這顯然是在公然挑釁他這位大君的權威。

然而，桑賈爾不知道的是，這位「菊爾汗」還有一個中文名字——「天佑皇帝」，他就是遼朝皇族遺後耶律大石——西遼帝國的創建人。

契丹遼朝滅亡後，耶律大石帶殘部200餘人，一路向西北，經過一望無際的草原、隔壁、沙漠進入了中亞地區，並逐漸發展壯大。公元1132年二月五日，耶律大石登基稱帝，史稱西遼。

公元1134年，耶律大石征服了原塞爾柱帝國的附庸國東喀喇汗國，西喀喇汗國的葛邏祿人也歸降了西遼。塞爾柱大君當然要征討這些叛民和入侵者。

塞爾柱的聯軍中，無論是波斯人、突厥人還是阿拉伯人，個個都是天生的戰士。武器中久負盛名的「大馬士革刀」，其主產地就在波斯的呼羅珊，而呼羅珊恰好是桑賈爾的根據地。武器的原料則來自於印度河流域的古爾境內，這裡也是塞爾柱的附庸國之一。

同時佔據了原料及製造兩大優勢，塞爾柱聯軍鎧甲堅實、武器銳利，裝備一流，戰鬥力絕對不可小覷。

再看西遼的聯軍，參照各種穆斯林史料的記載，耶律大石本部有七萬人，加上西喀喇汗國聯軍及剛歸附的葛邏祿人，除一小部分留守外，開赴卡特萬戰場的軍隊總共不到八萬人。這與塞爾柱聯軍的十萬人相比，數量上就不佔優勢。能否取勝，就要看作戰指揮是否得當了。

卡特萬草原地勢東高西低，東面是帕米爾高原群山余脈，澤拉夫河沖刷出多條峽谷，其中有一條峽谷名叫達爾加姆峽谷，西遼軍隊由東進入卡特萬草原後，就背靠著這條峽谷紮營。

塞爾柱聯軍離開薩末鞬城，北渡澤拉夫河後，本來是面朝北方的，但西遼的軍隊從東而來，本已安營紮寨的塞爾柱軍隊，只能再轉向東方迎敵。

聯軍中的古爾人、西吉斯坦人都沒有長期並肩作戰的默契，很難做到完美的配合，大軍這樣變動位置，陣營中就出現了幾個微小的缺口。

決戰當日的一大早，兩軍相遇，按照《遼史》中的記載，雙方相距兩里多遠，換算成今天的尺寸，應該是相距不到一公里，雙方各自排布陣形，大戰一觸即發。

雙方排布的都是常規陣型，把自己的軍隊分為四個部分：中軍、左翼、右翼和後翼。

塞爾柱方面是這樣布置的：桑賈爾親帥中軍，西吉斯坦國王任左翼指揮官，重臣艾米爾庫馬吉任右翼指揮官，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列在陣後，作為最後發動突擊的預備隊。

桑賈爾不是對帶兵打仗一無所知的白痴統帥，多年東征西討，他很清楚，僅靠一次衝鋒，就妄想打垮西遼聯軍是不可能的，只能是由前陣三路軍咬住敵人，耗盡敵人的力氣，然後由後翼老兵發動致命的一擊，才可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相對於桑賈爾嚴密的布局，耶律大石的布陣就有點兒讓人摸不到頭腦了。按照《遼史》的記載，耶律大石親自統帥中軍，六院司大王蕭斡里剌、招討副使耶律松山統率左翼部隊，樞密副使蕭查剌阿不、招討使耶律術薛統率右翼。

但奇怪的是，西遼聯軍的左右兩翼竟然各只有二千五百人。按照契丹人的作戰習慣，如果左右兩翼就兩千五百人，那麼大石所帥領的中軍，人數最多也就兩萬人，那剩下的四萬五千多人馬到哪去了？

西遼軍隊背後就是達爾加姆峽谷，這條峽谷入口處非常狹窄，最窄處僅有200多米寬。耶律大石是把兵力布置在了峽谷裡面了嗎？如果這條峽谷可以容納四萬多人，那它得有多長啊！那還能在戰鬥中發揮作用嗎？

塞爾柱人會不會事先在峽谷另一端布下伏兵，在戰鬥之間伺機穿越峽谷抄了西遼的後路呢？或者乾脆堵住峽谷的另一端，由前三路軍將西遼聯軍全部擠入峽谷，來個一窩端？

列陣已畢，戰鼓已催，命中注定的宿敵，最將刀兵相見。

戰事初起，最激烈的廝殺發生在中路軍，耶律大石與桑賈爾親自指揮，雙方殺的難解難分。

隨後兩翼部隊針鋒相對。西遼左右兩翼各有二千五百人，雖然沒有明確的史料記載塞爾柱聯軍的左右兩翼各有多少兵力，但是數量肯定是遠遠多於兩千五百人的。經過幾輪的廝殺，數量上的劣勢慢慢的顯現出來，西遼的左右兩翼隊伍開始向後退縮。

冷兵器時代的對沖，後退就意味著失敗。

耶律大石冷靜地率領中軍緩緩的向左翼靠攏，也就是說，大石放棄了右翼軍。

在這種情況下，大石的做法是明智的：與左右兩翼一同撤退就會全線崩潰，只有集中兵力，猛烈打擊敵人的一翼，才能使局面重新穩定下來。

但是，這樣做的結果就是：被放棄的右翼與主力部隊之間撕開了一個很大的缺口，而這個缺口正是朝向勇猛無敵的西吉斯坦國王所率領的塞爾柱聯軍左翼。

桑賈爾也看到了這個巨大的缺口，他果斷的命令右翼指揮官艾米爾庫馬吉牽制住大石，自己率領中軍也朝這個缺口沖了過去......

西遼聯軍勢如累卵。

望著如潮水般湧進達爾加姆峽谷的塞爾柱聯軍，耶律大石微微一笑，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四萬五千人的西遼後翼部隊，不可能都布置在達爾加姆峽谷之中，大部分的後路軍就埋伏在峽谷口兩側，坐等著塞爾柱聯軍主力進入，好來個「瓮中捉鱉」。

開戰到此時，雙方戰士都已疲憊。塞爾柱軍隊是強弩末矢之際，而峽谷兩旁的西遼後翼部隊正是一鼓作氣之時，峽谷里的戰況可想而知。

當塞爾柱的中路軍與左翼部隊大部分都被圍困在峽谷之中，只剩一少部分在峽谷外孤兵奮戰，塞爾柱聯軍的後翼部隊此時發起攻勢，跟著逼近了峽谷，來支援中軍和左翼。耶律大石帶領中軍反抄其後，對其形成了半包圍之勢，一時之間，塞爾柱聯軍被打的潰不成軍。

剛剛還佔明顯優勢的塞爾柱聯軍，看到戰局神奇般的逆轉，心理上首先崩潰了，士氣瞬間跌落谷底。

戰鬥就這樣按照耶律大石的計劃完美的收官了，僅僅一天的時間，一切都結束了。

《遼史》上說，耶律大石「三軍並進，忽兒珊（指塞爾柱聯軍）大敗，伏屍數十里」。13世紀的阿拉伯史學家伊本·阿西爾在他的著名的《全史》中這樣說：「在伊斯蘭教中沒有比這更大的會戰，在呼羅珊也沒有比這更多的死亡。」「十萬人被殺，這當中有一萬二千名戴纏頭的（指伊斯蘭學者）和四千名婦女」。

當然《全史》誇張了此次戰役死亡的人數，桑賈爾的部隊不可能一個沒跑掉，再說桑賈爾也不可能帶那麼多學者和婦女上戰場。

但是桑賈爾的妻子被擒倒是真的。一同被俘的還有西吉斯坦國王、艾米爾庫馬吉、伊斯蘭著名法學家胡薩德·奧馬爾。

桑賈爾本人倒是僥倖逃脫，他帶領殘餘兵卒，拚死逃出達爾加姆峽谷，一路向南狼狽逃竄，連薩末鞬城都沒敢進，直接跑回了老巢呼羅珊。

這一場戰爭，徹底改變中亞的政治格局，整個歐亞大陸的歷史進程都為之改寫。

經過卡特萬一戰，西亞再度陷入分裂和混亂，西部諸侯林立，征戰不休，接著來自歐洲的十字軍又對西亞進行了致命的衝擊，塞爾柱帝國從此一蹶不振。

從倭馬亞王朝起，伊斯蘭文化就迅速地佔領了中亞地區，將原來穩步推進的唐文化及隨之而來的佛教文化基本完全排除在外。

卡特萬之戰，來自東方的菊爾汗帶領著年輕的西遼帝國，以雷霆之勢，掃蕩了西亞的土地，確定其了在河中地區的絕對統治地位。「契丹」之名遠播四方，甚至傳到了歐洲，俄羅斯等國甚至用「契丹」來稱呼中國。

東方文明又一次在西亞盛行。

另：耶律大石，表字重德，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第八代孫，生於公元1087年。

作者：

不言，魚羊秘史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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