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黑：獨立的空中作戰是未來戰爭中戰略行動的主要樣式

杜黑理論涵蓋了空軍的戰略運用、作戰使用及發展建設的主要方面，這些問題都是空軍學術思想的核心內容。杜黑在空中力量發展的初期即對上述問題作了較系統的闡述，創立了空軍學術的理論體系，開闢了空軍學術思想發展的廣闊天地。

在杜黑之前，陸、海軍的運用在各國軍事思想中均占絕對主導地位，新誕生的空中力量的運用在軍事思想中則完全居於附屬和次要的地位。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儘管英國在戰爭結束前成立了獨立空軍，協約國空中力量也組織了對德國縱深戰略目標的空中打擊，但是由於航空技術裝備的作戰能力較弱，空中力量的獨立運用還難以對戰爭的進程和結局產生重大影響。因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多數國家軍事航空的指揮控制體制，仍是空中力量隸屬於地面的戰術部隊，主要執行戰術突擊或保障任務。英、法、美等國軍隊統帥部中佔主導地位的地面部隊軍官認為，根據克勞塞維茨的軍事理論，敵人的軍隊是敵人整體所依賴的力量和運動的中心，只有通過消滅敵人的軍隊才能徹底粉碎敵人的意志，這一基本原則在未來戰爭中不會改變。因而堅持把保障陸軍這一主要兵種在戰場上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作為合成軍隊諸兵種協同原則的基礎。他們認為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空中力量對敵人後方目標進行的轟炸作戰是無效的和不人道的，空中力量最有效的運用方式是進行航空偵察和校正炮兵射擊，這一點在未來戰爭中也不會改變。因此，他們極力反對在戰爭中使用空中力量突擊敵方縱深的戰爭潛力目標，反對賦予軍事航空部隊獨立的戰略任務。這種思想在地面部隊指揮官中根深蒂固。

1919年7月，美國加利福尼亞眾議員查爾斯·柯里在國會提出一項議案，要求在美國聯邦政府中建立一個獨立的航空部，並建立一支能進行獨立作戰和聯合作戰的航空兵。這項議案曾得到研究航空問題的克羅韋爾委員會的支持。但同年8月，美國陸軍部長貝克決定成立以查爾斯·梅諾爾少將為首的航空委員會進一步研究軍事航空問題，結果該委員會提交的最後報告得出的結論是反對成立獨立的航空部和航空兵。

直到杜黑的制空權理論問世，對空軍學術思想的創立和發展終於產生了重要的影響。他從戰略高度論述的空中力量的作用和建立一支與陸、海軍並列的獨立空軍是絕對必要的觀點，猶如一塊巨石投入一潭死水之中，強烈地震撼了沉悶的軍事理論界。

杜黑強調獨立的空中作戰是未來戰爭中戰略行動的主要樣式，空中戰場是決定性的戰場。在這些觀點影響下，空軍學術思想領域最重要的創新和發展，可算是產生於20世紀30年代的戰略轟炸理論，美國陸軍航空隊戰術學校對此作出了重大的貢獻。該校的教研人員經過深入研究，在克勞塞維茨的經典作戰理論與杜黑新的空中力量作戰原則之間建立了某種必然的聯繫。他們敏銳地抓住傳統軍事思想中確立的「粉碎敵人意志」的指導原則，並以此作為空中力量使用原則的基礎。他們根據現代戰爭對物資保障要求愈來愈高的現實，從克勞塞維茨的「重心」原則出發，認為現代國家在工業上服務戰爭的能力已經成為其力量的重心，如果持續打擊敵國的工業經濟結構，必將粉碎敵國的抵抗意志。根據杜黑的觀點，由於空中力量具有獨特的作戰能力，因而是一種直接打擊敵人重心的有效力量。據此，該校的教員們提出了一種強調空中力量戰略作用的並且更有說服力的理論，這就是戰略轟炸理論，並試圖以此指導空中力量的建設。

可見杜黑的理論對美國陸軍航空隊戰術學校學術思想經歷的這次重大轉變產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戰略轟炸理論強調轟炸航空兵直接對敵工業體系中至關重要的目標進行持續的晝間精確轟炸，從而無須進行大規模地面作戰即可贏得戰爭的勝利。這種理論實際上就是吸取了杜黑的思想精華並結合航空技術的發展而加以具體化。對此，當時美國陸軍航空隊司令阿諾德將軍作了具體闡述：「就戰略轟炸而言，其理論仍然是我們自己關於純粹防禦的思想與加以修改的杜黑思想相結合的產物。」該校利用教學場所的特殊有利條件，廣泛宣揚和傳播新思想、新理論，因而其影響面較大。

杜黑理論對後來空軍學術思想的發展也產生了重要的影響。例如，美國著名的軍事理論家威廉·米切爾就深受杜黑理論的影響。米切爾從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實踐中敏銳地認識到空中力量對作戰方法產生的革命性影響，他從全球戰略的角度出發，以犀利的目光審視空中力量對國家安全和國防政策的影響，強調空中力量是維繫國家生存、發展、繁榮與安全的決定性力量，力主建立由殲擊、轟炸和強擊航空兵組成的獨立空軍，認為空軍的戰略作戰將決定未來戰爭的勝負。繼杜黑的《制空權》之後，米切爾撰寫的《我們的空軍：國防的基石》和《空中國防論》等著作，進一步論述了空軍軍事學術的諸多理論問題。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俄裔美國人塞維爾斯基寫下了《通過空中力量取勝》一書，再次從戰略高度闡述了空中力量的巨大價值，並結合戰爭實際進一步發展了杜黑的思想。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人們對空中力量的戰略作用和建立獨立軍種的必要性已經達成共識。

幾十年來，杜黑的主要學術觀點已廣泛地體現在各國空軍的作戰條令之中，成為各國空軍的共同理論財富。縱覽當今世界的空軍理論，我們都能看到與杜黑相同或相近的觀點：

——空軍是與陸、海軍並列的獨立軍種；

——空軍的使命是襲擊空中、陸上和海上目標，奪取制空權，贏得空中戰爭，並給陸、海戰場以重大的甚至決定性影響；

——空軍的基本任務是戰役、戰略突擊，國土防空作戰，協同陸軍海軍作戰，航空偵察和空中輸送；

——現代戰爭通常從空中開始，空軍將首當其衝，首當其用；

——空軍是支持威懾戰略和實戰戰略的主要力量之一，其行動可以決定戰役戰鬥的結局和達到一定的戰略目的；

——空軍作戰力量的編成要攻防兼備，作戰樣式的選定要攻防兼施、注重進攻；

——常規空中進攻戰役理論，在後核時代將逐步取代核突擊理論，空中進攻戰役是空軍最重要的使用方式，要慎重選擇打擊目標和突擊順序；

——國土防空作戰是戰略作戰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國家安危具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空中作戰和防空作戰的基本方式，是空軍各兵種、各種武器系統在廣闊空間密切協同的群體作戰；

——空軍兵力要統一指揮，集中使用，切忌分散使用，零敲碎打。

不難看出，杜黑的確是空軍理論體系的創立者，是一位對空軍理論的發展產生重要影響的軍事理論大家。

摘自袁德金《杜黑》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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