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法盲對張扣扣案件檢方報告的一點思考
1月8日，陝西省漢中市中級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張扣扣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法院認為，本案雖然事出有因，張扣扣系初犯且有自首情節，但是依法不足以對其從輕處罰。宣判後，張扣扣當庭表示上訴；其辯護律師的辯護核心是以下幾點：
血親復仇，罪犯沒有更好的仇恨排遣通道；而復仇有深刻的人性與社會基礎，法律應該適當吸納民間正義情感。
作為一個公眾號寫手，辯護律師的說辭文采斐然、撥動人心，但作為一篇辯護詞是失敗的，因為他表述的每一點都不是基於法律的依據。
不被法院採納是理所當然的。
古人早已經把「德」與「法」的關係講的很清楚了，儘管它們的目標一致，在於「防亂」，但它們的本質卻判然分明，「德」是「本情以正褒貶」，它遵循的是「好」與「壞」的模糊定性；「法」是「窮理以定賞罰」，它依據的是「錯」與「對」的清晰證據。
德是「始」，我們做事的出發點，法是「末」，人們行事的最終規範。
而復仇是一個古老的心理沉澱，動物世界就已存在，還會存續於高等動物——人類的世界。
有仇必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觀念，牢牢紮根在人們的思想深處。
這或許是無論種群還是個體，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反應吧。
但，動物世界有動物們遵循的自然規則，而現代社會的法治已經徹底杜絕私力復仇的制度空間；即使是正當防衛也設定了嚴格的前提條件。
那隻能讓法律更好地保護我們共通的感情。
當然，即使法律再完善，理論上也可以給予被害人最大限度的公正，但具體到每一個案子，不排除出現公正不及時甚至不公正的情況。
而即使出現這種情況也不允許私力復仇。這是因為，千人千理，任由當事人根據自己的判斷私自行事，將導致無休止的「復仇循環」，社會將處於無序和混亂。
道理也許就這麼簡單。
現在我們再來看《陝西省漢中市人民檢察院公訴意見書》的有關內容。
1、本案是一起有預謀、有準備的嚴重暴力犯罪。
張扣扣作案前幾日通過家中窗戶，觀察被害人一家的活動情況；先後購買單刃刀、玩具手槍，用汽油做了多個燃燒瓶；準備了用來偽裝自己的口罩、長檐帽等物品。案發過程中，持單刃刀對三名被害人胸、腹、頸部等致命部位進行49刀的反覆捅刺，作案手段兇殘。他本來還想等老二回來一起動手報仇。
選擇的作案時間是大年三十正午，大多數村民闔家團圓、祭祖回鄉、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作案地點是村委會旁、村民返鄉回家的必經之路；
刻意偽裝、公然行兇；
又在縱火燒損汽車之後，掏槍威脅前來勸阻之人，並在作案後潛逃。
其極大的人身危險性，給人民群眾心理蒙上了陰影，也給社會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以上種種說明，張犯是經過認真思考、周密布置的，不是即時起意，激情殺人；犯罪對象是特定的王家人，而不是見人就殺。49刀，刀刀要害，三條人命，足見其恨意至深。
這僅僅是生活工作的失意所致？他饑寒交迫，走投無路了嗎？
至於檢方說用口罩、長檐帽偽裝自己，不知張犯為什麼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中行兇？
持槍威脅，應該改為持玩具槍威脅，槍的模擬度如何，沒有具體說明不得而知，在下不敢妄加揣測。
2、張犯至今仍然堅持其「報仇有理」觀點，認罪但不悔罪，還要上訴，足見其主觀惡性之深。
張犯處以極刑應無懸念，無論說其惡性多大都不為過，沒必要添其一筆罪大惡極，我們需要掰一掰的是，該犯為何如此執拗地認為自己是正當的復仇，這可是他如此殘忍瘋狂的心理支柱。而這也正是那些「有仇必報、替母報仇」錯誤輿論洶洶而不自知的根本。
這才是法律需要正告天下的：無論與前其母被殺案有沒有關係，都不是他現在殺人的理由，或者是其減刑的依據。
作為法律專業機構，你擔心什麼？
而作案後，有多少自首者是心甘情願的？還不都是懾於法律的威壓，走投無路才投案的，再添一筆，能證明什麼？
到案後，張犯起初對於殺人兇器的去向故意作虛假供述，故意誤導偵查人員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在錯誤的地點進行打撈，偵查，浪費司法資源。學到了一個名詞，「浪費司法資源」。
是故意，還是記憶模糊、思想混亂。到了局子里可是什麼狀態都可能的。
自首又想逃罪，張犯意欲何為？明知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又如何逃罪？
刑偵細節一般不向社會公開，這些偵查細節的表露給人的感覺是否疊床架屋，竭力羅織？
官宣只要兩點足矣：張犯此次作案證據確鑿；無論其母被殺案是否是張犯作案的理由，對此案判決沒有任何影響。
這才是言簡意賅，言少懾尤。沒有必要很多的畫蛇添足。
二、檢方從被告人的工作、生活經歷去揭示張犯犯罪的根源，本是很恰當合理的。
張犯初中畢業後即外出打工，期間因找工作被騙，兩次被傳銷所騙；後由於文化程度不高、學習適應能力不強，收入不高，不能滿足其旅遊愛好。
「文化程度不高，學習適應能力不強」等詞就像勵志文章的雞精；旅遊愛好是什麼玩意？他特別濃厚到什麼程度呢？請檢方具體說明一下他的這份小資味，究竟在其犯罪動因中佔有幾成比例。
張犯為能儘快掙大錢而遠赴阿根廷、斐濟，在遠洋貨輪上打工，但僅三個月就因工作環境艱苦、收入比預想要低，又與同事交惡等原因返鄉。
哪個人出去不是為了掙大錢？返鄉在家期間，又因未成家、需要錢交電費、修房子等瑣事與其父多次爭吵。這種種人生苦惱甚至絕望，確是一個人鋌而走險的原因。
請問，這是一個老實本分的打工仔瘋狂殺人的全部理由和直接因素嗎？
檢方還要在縱觀張犯的工作生活經歷中，得出其「在我國經濟的高速發展，外出打工、經商都會面臨各種困難和挑戰，需要不斷豐富自身知識儲備、增強競爭意識、提高自身技能、增加社會經驗來應對」的泛泛而談的雞湯結論。這是在討論案件嗎？
檢方在揭示張犯犯罪的真實心理活動時表述：張犯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錢，因為錢是萬能的，所以我就想辦法掙錢，沒有掙到錢，加上我多次外出旅遊，相當花錢，手頭上也沒有多少存款，思想壓力非常大，經常晚上睡不著覺。
這說明張扣扣已經因其工作生活的不如意，陷入了金錢至上的錯誤觀念。請問，這種金錢至上、貪圖享樂的人生觀跟其後的瘋狂殺人之間有何邏輯聯繫？
「那天我在我家窗口又看到王自新的三兒子王三娃，我當時就在想我媽22年前被他用棒打死，王三娃認為這個事情對他來說過去了，但是對我來說這事還沒有結束。我認為報仇的機會來了。」
這個檢方表述我覺得倒是張犯真正的心理。
而檢方的「可見此時的張扣扣已經因為沒有宣洩途徑，而選擇了被害人一家作為宣洩對象。」沒有殺母之仇的潦倒之人會用這麼瘋狂的方式宣洩嗎？
多麼的臆斷又武斷！
「因為其自身原因，對生活現狀不滿，對未來失去信心，為宣洩其情緒所尋找的出口。」固然是其犯罪的原因，但大夥想想，有這樣苦逼遭遇與偏執心態的人全國有多少？照檢方的說法，我們是不是有了陷於仇恨者的汪洋大海之中的趕腳？
「他其實是打著「為母報仇」的旗號，掩蓋其宣洩工作生活不如意之實。」多麼精到與入木三分，只是這種人沒有經歷張犯之痛。
在遭遇殺母之痛時，試想，一個只有13歲的少年能承受多少？尤其當著他的面，解剖其母，（對於警方這樣的處理另行討論），刺激有多少？兩個字，毀了！
張犯供述的「如果我生活過得好了，自己有錢娶妻生子了，也不會發生今天殺人的悲劇。」其姐張麗波也證明「我弟弟張扣扣如果早點結婚成家了，就不會發生殺人的事情了，他自己有家庭了，心裡頭就有牽掛，做事情考慮的就多了。」
這點，我相信，有家小，有奔頭，想法肯定多起來，或許真的不會這樣瘋狂殺人，甚至故意忘卻。
但，檢方所說的96年的案件只不過是張扣扣殺人的借口而已。
我看，已經不僅僅是喪失了一個法律專業人士的基本認識，你說得好像如果96年的殺母案如果有冤屈，此次的殺人案就可以減刑似的；
而且，也已經喪失了基本的人性。請問，有多少苦人是以殺人，且49刀，三條人命為宣洩方式的？
這裡，我不想去重辨96年案件的事實真相，因為我也相信法院當時的判決。
但為了實錘張犯之犯罪的惡劣，弄出這麼多的道道兒，我真心是醉了。
這和去年9月河南魯山強姦案，檢察院的「冰釋前嫌、握手言和」言論是何其相似奈爾：兩個極端，一個性質！
一個絕對不能受到玷污、不能不學無術的地方，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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