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這項領先世界的軍工成果，為何卻給日本做了嫁衣？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tomorrow
不停落後挨打的晚清歷史上，一樁常被吐槽「辦失敗」的大事，正是洋務運動。
這事兒，就連「洋務運動」的領軍人物李鴻章，晚年都無奈自嘲說，自己嘔心瀝血一生的「洋務」，也不過是「如一間破屋，由裱糊匠東補西貼，居然成是凈室，雖明知為紙片糊裱，然究竟決不定裡面是何等材料」——全是看上去好看的花架子。
而拜甲午戰敗等喪權辱國的悲催事兒所賜，李鴻章這番對「洋務運動」的嘆息，當然也更深入人心。至今好些後人看待洋務運動，也常發出「裱糊的花架子」之感，各種冷嘲熱諷不停。但實事求是說，洋務運動時代，晚清一個重大的軍工科技突破，非但絕不是花架子，甚至放在在當時科技革命井噴的世界上，就算與英法美德老牌工業強國比，也是實實在在的不遜色。
這樁重大成就，就是近代戰爭里至關重要的軍工環節：近代陸戰火炮的生產研發。
一、 強悍的晚清國產火炮
自從近代史開始，火炮，就有了陸戰「戰爭之神」的美譽。
在國門被悲催轟開的兩次鴉片戰爭里，對這「戰爭之神」的威力，晚清王朝也體會得十分深。面對堅船利炮的英法艦隊，清王朝的沿海炮台幾乎被打成渣，舊式的清朝火炮拼了老命猛轟，竟都夠不著對面噴著火舌的敵人。好多場關鍵戰鬥，清軍拚死個位數的英法侵略者，竟都有付出成百上千的傷亡——大多都殉難在敵人的炮火下。
於是，待到轟轟烈烈的洋務運動開始後，對這段悲催過往，晚清的軍工技術人員們，也是相當的知恥而後勇。隨著「金陵機器局」「江南製造局」「湖北槍炮廠」「天津機器局」等中國近代兵工廠建立，這些從戰火中走出來的軍工人員們，也開始把外國火炮掰碎了研究，誓要實現火炮國產化生產。當然，由於技術起點太低，最初也只能生產一些射程有限的短炸炮。陸軍野戰需要的大型火炮，主要還是靠從外國買。
但事實證明，中國人的智慧勤勞，從來蘊藏著無盡的力量。就這樣毫無技術底子的邊買邊學，才十年的功夫，晚清的火炮生產，竟就漂亮實現井噴。19世紀70年代時，江南製造局就仿製成功了40磅阿姆斯特朗線膛炮。然後又再接再厲，把這款世界最先進線膛炮，陸續升級出「40磅」「120磅」「150磅」「180磅」等多個「爆款」。同時代的日本呢？只有幾門進口的40磅線膛炮，自己造？壓根就不會。
而對19世紀下半葉湧現的火炮新技術——後膛火炮技術，晚清的軍工人員們，也是絕不放過。1884年，金陵機器局就率先造出中國第一門後膛速射火炮。江南製造局也毫不示弱，三年後就造出了203毫米口徑，發射180磅炮彈的全鋼後膛炮，射速比線膛重炮提升五倍。1892年，江南製造局更成功掌握了氣體復進機技術，生產出了120毫米口徑的野戰快炮。日本呢？次年的時候，才剛剛生產出75毫米的後膛山炮。以軍工水平說，比起狂飆突進的晚清火炮，落後了將近十年。
何止是遠遠甩開日本？以甲午戰爭前夜，晚清火炮生產的「賬面成果」說，即使比起英法德等工業強國，晚清的兵工廠們，照樣也是腰杆子硬。甚至西方列強每出一個新型火炮成果，晚清的兵工廠幾乎轉眼間，就能實現國產化生產。英國記者更嘆服清朝兵工廠的產業工人們「技藝不亞於任何歐洲工廠工人」——強到直追列強。
所以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當1894年甲午戰爭開打後，雖然明知被翁同龢等清流「斷血」多年的北洋水師，裝備水準已嚴重弱化。但清朝的朝野上下，卻是必勝信念嚴重爆棚——就算水師吃點虧也沒啥，咱們的陸戰火炮領先日本十年呢，到時候陸軍擺開陣仗一轟，還不把倭寇轟的灰飛煙滅？
那麼問題來了，擁有如此兇悍火炮的大清朝，為何非但沒有轟死日本，反而打出個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呢？
一個直接原因就是：多年如一日研發火炮的晚清軍工人員很難想到，使用他們研發成果的清朝陸軍，究竟墮落成什麼樣子。
二、戰力坑爹，火炮再強亦無用
與自洋務運動開始，晚清蒸蒸日上的火炮研發對應的，就是清朝陸軍蒸蒸日下的戰鬥力。
清朝的陸軍，在兩次鴉片戰爭時，就已嚴重不堪用。洋務運動時代支撐晚清國防的，主要是使用近代武器的「練軍」。但即使是「練軍」，戰鬥力也越發不靠譜。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戰前就認為，清朝陸軍自1886年起，幾乎是加速度衰退。1894年10月的《申報》，更揭露了清朝陸軍訓練的「雷狀況」： 「統帶諸員，則惟知剋扣軍糧，以充私囊,迷花醉月，自命風流……一得上憲閱兵之信，始預期傳令勤操，藤牌短刀，無殊兒戲。」
也就是說，就連陸軍最起碼的軍事操練，清軍都荒唐成這樣：帶兵的將官，就知道吃空餉逛青樓，日常的操練幾乎都沒影。一聽說上司來檢查了，這才手忙腳亂整隊列。整個的操練現場，幾乎就如兒戲一般。這樣鬆鬆垮垮的隊伍，怎能打得了仗？
而要看清朝陸軍的整個情況，這樣的鬆鬆垮垮，更只是冰山一角。比如參加甲午戰爭的清軍衛汝貴部，平日就是「剋扣軍餉，不得軍心」。許多參戰的士兵們「每日僅老米斤余，錢三十文，但能養命，不能果腹。」吃都吃不飽的軍隊，又怎麼面對日軍虎狼之師。
這樣的軍隊，就算是帶著先進的火炮，又如何能打出漂亮仗？比起完全採用近代化海軍制度，雖全軍覆沒卻依然給日本艦隊沉重打擊的北洋水師來。裝備遙遙領先日本的清朝陸軍，卻早已被晚清王朝的腐敗，深深侵蝕了肌骨。而這一切，在甲午戰爭開打時，滿朝信心爆棚的臣工們，並沒有想到。
當然，自嘲「裱糊匠」的李鴻章，倒是想到了。在甲午戰爭爆發初期，李鴻章就認為，大清朝的「百萬雄師」，真正有能力和日本一戰的陸軍，也不過五萬多人。但事實證明，清軍的腐化程度，連他都沒有想到。作為他愛將的葉志超等人，派到朝鮮後，就是一觸即潰。除了左寶貴馬玉昆等少數部隊外，大部分的清軍，面對人數比自己少且裝備比自己差的日軍，常見是一打就逃。特別是平壤戰役，明明日軍已經人困馬乏，怕死的葉志超，卻不由分說撒腿跑，可憐潰亂的清軍，頓時陷入到日軍的屠殺里，幾乎全軍覆沒……
而更叫國人虐心的是，甲午戰爭的每次陸戰打完，日軍常見大張旗鼓做宣傳，把繳獲清軍的火炮裝備排開，得意洋洋展示。那些甲午戰爭前，日本瞪圓眼睛都得不到的先進火炮，就以這一膿包的方式，全落入到日本手裡。甚至甲午戰爭後，也正是這些繳獲的清朝火炮裝備，叫有樣學樣的日本，火炮生產技術頓時精進，幾年後的日俄戰爭里，日本高速進步的火炮，就已經可以壓制沙俄的陸軍。說到底，這嫁衣，真是清王朝做的。
這個空有先進技術，里子卻已嚴重腐化的晚清王朝，縱是利器在手，依然毫無用處。只可惜了，那些晚清軍工人員們，滿腔的報國熱血。
參考資料：《清史稿》、《中國近代工業史》、《沉沒的甲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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