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業務「回歸本源」，受影響的或不止是BATJ

2019年1月10日，浙江銀保監局發布《關於加強互聯網助貸和聯合貸款風險防控監管提示的函》（浙銀保監便函〔2019〕9號），要求「城商行、民營銀行開展互聯網聯合貸款業務，應堅守「立足當地、服務當地、不跨區域」。緊接著2019年1月14日，銀保監會發布《關於推進農村商業銀行堅守定位?強化治理?提升金融服務能力的意見》，明確要求農商行嚴格審慎開展綜合化和跨區域經營，原則上機構不出縣（區）、業務不跨縣（區）。

2018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精神中也同樣做出指示：「推動城商行、農商行、農信社業務逐步回歸本源。」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表態，銀保監會總部和地方分支機構一周內二次發聲，原因何在？到底何為城商行、農商行、農信社業務的本源？對BATJ旗下的互聯網金融獨角獸企業又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一、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的業務本源是什麼？

說到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的業務本源，先得聊聊三者的前生。城商行的前生是城市信用社，農商行的前生是農村信用社。這裡，筆者以農商行為例說道說道。

在2003年6月，國務院下發《深化農村信用社改革試點方案》，啟動了我國的農信社改革。在改革之前，我國的農信社布局基本上是每個鄉鎮上都有一個農信社，每個鄉鎮上的農信社都是一個獨立法人，主要服務於鄉鎮這一級經濟。每個鄉鎮農信社為一個獨立法人，在服務本地經濟方面確實發揮了有效作用，但實力較小、抗風險能力較弱也是其弱點。為此，在農信社改革啟動後，改革的思路基本上是以縣為單位（中發[2002]5號），組建縣一級法人，一來縣一級法人實力相對較強、抗風險能力也有所增強；二來縣一級法人主要服務於縣域經濟。在具體改革形式取向上，有的繼續沿用農信社形式、有的採用農村合作銀行形式，當然，更多的機構傾向於農村商業銀行形式，即農商行！

隨著改革的推進，個別地方提出要組建省市一級法人，筆者查閱發現全國北京和重慶兩個直轄市組建了省市一級的統一法人，即北京農商行和重慶農商行。在重慶農商行籌建方案的審批過程中，原銀監會對重慶市政府提出全市統一法人的方案表示支持，但央行卻對此方案不完全認同。央行在中央各部委意見會簽中提出，「對重慶市進一步深化農村信用社改革方案不提反對意見，持保留意見」（晏國祥，2012）。

足見，在農信社改革之初，農商行誕生之時，服務縣域經濟便是政策主基調，也是農信社和農商行的業務本源！以此類推，筆者揣測，城商行的業務本源當逃不掉「服務市域經濟」的主基調，至於市域的範圍，確實有待觀察，但筆者以為，以省級市為上限乃大概率事件。

二、為何要求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業務回歸本源？

在歷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發布的公報中，極少對「農商行、農信社」直接「點名。而本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要求其業務回歸本源，原因何在？個別觀點認為意在保護大銀行，筆者並不贊成。個人認為，主要原因有四：

（一）監管層政策取向達成一致

從重慶農商行組建方案的審批意見看，原銀監會支持組建省一級統一法人，而央行持保留意見。足見，原銀監會和央行在農信社和農商行在服務縣域經濟的定調方面似乎存有一定分歧。隨著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的成立，金融監管部門之間的協調成本降低，協調難度縮小，加之銀保監會主席兼任央行黨委書記，監管層政策取向上更易達成一致。

（二）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開始走向異地發展

儘管監管層希望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服務本地經濟，但在發展不平衡的基本國情面前，部分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確面臨吸收本地存款，但本地優質企業不足，不敢輕易放貸的兩難境地。怎麼辦？異地發展或為一條路徑。如何異地發展呢？一是異地新設分支機構，二是通過同業業務拓展異地市場，三是通過互聯網金融採用線上合作形式拓展異地業務。以互聯網金融線上合作為例，2015年12月，央行發布《關於改進個人銀行賬戶服務加強賬戶管理的通知》將個人賬戶劃分為I、II和III三類賬戶，藉助於II和III類賬戶，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便可與助貸機構等合作，以消費金融等形式拓展異地業務。

（三）異地發展增強了實力但形成了抽血機

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的異地發展，確實增強了自身的實力，提高了自身的經營能力和抗風險能力。但也出現了較大的負面影響。即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在吸收儲蓄存款過後，將寶貴的信貸資源投放到了經濟發達和較發達的地區，而儲蓄存款的來源地則面臨發展資金不足的困局。長此以往，必然成為經濟欠發達地區的「抽血機」，將經濟發展的血液由欠發達地區抽向了發達、較發達地區，進而不利於我國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表1：部分城商行及農商行異地分行）

表1：部分城商行及農商行異地分行

資料來源：各機構官方網站·零壹財經

全國147家城商行中有超過30家未上市行實現跨區域經營，在省外設立分支機構，大連銀行、上海銀行、杭州銀行、包商銀行和盛京銀行等在省外開設分支機構較多。而大連銀行異地分行已達8家。同時，就農商行而言，立足於本地的在統計範圍內佔比較大，但仍有在異地開設分支機構的，例如北京農商行、天津農商行及廣州農商行等僅在本地有網點，而上海農商行網點已遍布北京、山東、湖南、雲南等。

（四）全力助力當地民營企業發展

民營企業對我國經濟發展十分重要，有多重要呢？有個通俗的說法稱民營企業構成了我國的「56789」：在我國，民營企業貢獻了全國50%以上的稅收，60%以上的GDP，70%以上的創新，80%以上的就業和90%以上的企業數量。但同樣的，民營企業的發展也舉步維艱。主席用了個比喻形容民營企業的三座大山：「市場的冰山」、「融資的高山」、「轉型的火山」。並坦誠近年來出台的支持民營經濟發展的政策措施很多，但不少落實不好、效果不彰，這有執行過程中認識不到位、落地不夠的問題。城商行和農商行生於當地，長於當地，那麼服務本鄉，回報本土，是必須承擔的社會責任。作為民營企業和小微企業高度集聚的城市、區縣，城商行及農商行理應承擔起服務縣域民企和小微企業的重任，幫助企業獲得融資，與企業共同成長。

三、業務回歸本源對BATJ有影響嗎？

在本輪金融科技大潮中，BATJ均有不俗表現，筆者初步統計，BATJ均與城商行及農商行開展了一定的業務合作（表1）。

表2：金融獨角獸合作城商及農商行

資料來源：公開信息整理

從表1看，BATJ均可能受到影響，大致情況如下：

（一）對百度的「度小滿金融」或存在一定影響

筆者查閱發現，度小滿與銀行合作的模式主要是向銀行提供流量及技術，然後由銀行向度小滿提供授信用於消費金融場景。其合作的銀行主要是天津銀行及南京銀行。兩者均屬於城商行。也就是說在業務回歸本源政策範圍之內。首先，兩家合作銀行的業務地域範圍受限後，其賦能銀行的業務模式和業務規模將受到影響。其次，後續合作機構的選擇範圍和議價能力上也會受到一定影響。當然，這些影響對其他機構同樣存在，筆者後續不再贅述。

（二）阿里花唄、借唄等可能受到波及

2018年12月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P2P網貸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下發了《關於規範整頓「現金貸」業務的通知》，金融機構槓桿率被嚴格限制。螞蟻金服ABS隨之停發，雖然之後重啟了花唄及借唄的ABS，但規模顯著減小（單次獲批額度從300-500億下調到80億），之後，螞蟻金服逐步從自營走向聯合放貸。

2018年3月，在《2018消費金融行業新趨勢》論壇上，螞蟻金服相關人士表示將探索開放花唄、借唄業務，嘗試與銀行等金融機構合作，目前也未對合作銀行金融機構的詳情做出說明。

據了解，螞蟻金服目前的操作方式是：對接多個合作銀行機構資金，在網商銀行開設一個由雙方共同管理的對公賬戶，合作金融機構將資金轉入該賬戶後，授權給借唄直接從賬戶進行發放貸款。

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業務回歸本源，花唄、借唄業務合作機構在數量上將有所減少，或將面對議價能力更強的大中型銀行。

（三）騰訊微眾銀行聯合放貸或將受到影響

微眾銀行副行長黃黎明曾在銀行業例行發布會上披露，在業務模式上，微眾銀行表內貸款金額較少，主要是聯合同業一起放貸，一筆貸款微眾放款20％，同業投放80％。可見，同業放款所佔比重較大，若合作機構中有城商行及農商行參與，其放貸規模可能將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據微眾銀行披露的營業數據，2017年完成放貸8700億元，如果以2：8的放貸比例計算，那麼微眾銀行放貸約1740億，合作銀行放貸6960億元。

（四）京東或將受到影響

京東的融資模式較為多樣，一方面在場內外發行ABS，另一方面採用「聯合放貸」。京東金融許凌曾在2016年時表示，京東金融資產端質量走高，很多銀行有意成為京東金融資產端的資金提供方。從表1看，與京東合作的銀行中，8家為城商行，1家為農商行，1家為農信社。按業務回歸本源政策基調，京東或許將不得不對其交易結構、交易流程和合作模式進行調整優化。

四、業務回歸本源還會對哪些機構可能有影響？

除BATJ等機構外，筆者認為，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業務回歸本源，除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外，其實受到影響的機構還包括大中型銀行、小額貸款公司以及金融科技公司等機構。

就大中型銀行而言，儘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並未提及要求其業務回歸本源，但決策層的意圖很清晰，服務實體經濟！因此，大中型銀行得從此政策中看出決策層要求服務實體經濟的決心，及時調整優化產品和服務。

關於小額貸款公司，儘管政策也未提及，但與城商行和農商行類似，誕生之時便被定位於服務本地經濟。若以ABS等形式對接優質的實體企業，或為政策所期待。

對於金融科技公司而言，尚需具體分析：助貸業務為主的金融科技公司，在與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合作過程中，在考慮客戶或潛在客戶的地域範圍後，為後者提供的適格客戶將有所減少；對於僅提供風控技術的金融科技公司，在與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合作過程中，所受影響將較為間接，即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的異地業務量減少，降低其業務收入；對於提供大數據服務的金融科技公司，所受影響將與僅提供風控技術公司類似，同時其獲得的數據來源在數量上或將有所減少。

五、小結

金融是經濟的核心，金融服務實體經濟是基本要求。此次新規的推出，契合了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精神，城商行、農商行需回歸本源，立足當地，腳踏實地，以服務當地民營企業為核心，控制風險，穩步成長。不管是城商行、農商行和農信社，BATJ，還是其他機構，唯有圍繞服務實體、服務本地經濟的政策初衷，調整、優化交易結構、交易流程和資金流向等，方能走得更穩，走得更遠。同時，新規的提出不僅對於城商行及農商行的業務有所影響，對BATJ這類互聯網金融企業業務亦會造成或多或少的影響，同樣，其他金融科技企業也難免受到波及，關於此類機構將如何及時調整及優化產品及其金融服務，筆者將持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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