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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幼兒園錘傷學生事件:冷漠的老師,別教出「平庸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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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志紅」

,看看有多少位朋友關注


轉載自公眾號雪菲(

ID:

sunxuefei2013


高管教練/心理諮詢師/專欄作者 



窗外正值隆冬。



淹沒於網路上接連出現的一樁樁駭人的新聞事件,心情更添蕭瑟。



32歲且身懷有孕的年輕母親帶著7歲的自閉症兒子自殺身亡;北京某小學校內一名男子拿起鎚子,砸傷二十多名正在上體育課的小學生……


網路留言里,是一連串的驚嘆號、疑問號。



就在我即將在留言中也打出「這個世界怎麼了」這樣的問句時,我卻突然心生不安。



作為一名專業人士,我不能只是安坐於驚恐萬狀和感慨萬千中。



感謝這一絲不安,促使我連夜提筆。


1


像往年一樣,32歲的譚媽媽在剛剛過去的12月初就定製好了新年枱曆,每一張月曆上都印著家人的合照,兒子洋洋出現最多。



但這對母子沒能等到2019年的到來。


譚媽媽決定離開人世,帶著患有自閉症的7歲兒子和懷孕三個月的胎兒。



她提前買好了木炭,在2018年12月24日晚用膠帶細心封好門窗,在約十平方米大的卧室里,他們慢慢失去了生命。



警方發布通告稱,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排除他殺可能。




譚媽媽定製的新年枱曆,卻沒等到2019年的到來


(圖 / 澎湃新聞記者 沈文迪)



事情導火索是兒子洋洋所在幼兒園家長群對洋洋在園期間打同學行為密集投訴。



雖然譚媽媽多次道歉,並在退群後由他人轉告坦露了洋洋被確診為自閉症的情況,但仍未取得部分家長的諒解。



最終,洋洋被園方建議休學。



過去五年間,夫婦兩人輾轉山東和廣州多地為兒子的自閉症尋求干預治療。經過特殊學校的兩年培訓後,洋洋的自閉症已經轉為輕度。



夫婦於2018年9月決定將洋洋轉入普通幼兒園進行小學前的適應教育。


這或許並不是最壞的選擇,因為「融合教育」在國外已經實施了幾十年,被專家認為是目前最科學的教育模式。



卻沒想到,

在充滿希望地準備融入「普通人群」的嘗試中,這個家庭被「普通人」的排斥與冷漠一舉摧毀。


譚媽媽告知其他家長洋洋患有自閉症並再次道歉


(圖 / 澎湃新聞記者 沈文迪)



洋洋生前的繪畫和手工作品


(圖 / 澎湃新聞記者 沈文迪)



一個最普通的家長,為了兒童間的推搡,卻能挑起眾人的情緒和言語攻擊!



一群最普通的眾人,在得知孩子患有自閉症並已得到母親道歉的情況下,卻繼續不依不饒、任戾氣散布!



一個最應該有擔當的教育機構,卻選擇息事寧人,遵從民意,向施壓方妥協!



他們是惡人嗎?



似乎不是。



如果在路上看到他們,你一定感覺他們是舉止良好的常人,他們是奉公守法的民眾,他們是禮貌和藹的鄰里。



所以,非惡之人可能作惡嗎?


2


「平庸之惡」

,是女性哲學家漢娜·阿倫特在1942年發起的一場哲學探討。




在對二戰戰犯艾希曼的審判過程中,阿倫特注意到,殺人機器、納粹黨衛軍頭領艾希曼並不是一個極為邪惡的人,反而是一個冷靜、體面、有涵養,個性平庸的庸常之輩。



就此,她提出「平庸之惡」的概念,

指代那些

更多看似平庸,本性非惡之人,卻因為缺乏思想,隨波逐流,實則涼薄且愚蠢。



很多社會惡行甚至戰爭恰恰是這些人推波助瀾所致。




納粹黨衛軍頭領阿道夫·艾希曼



東方文化下,更容易產生平庸之惡。



中國年輕一代從父母的親身經歷中,尚能依稀感受到幾十年前的那一場社會浩劫事件中,普通民眾是怎樣受煽動和意識形態的驅使,一步步淪為作惡者的。



平庸之惡的關鍵在於

缺乏思考



與其說缺乏思考,不如說是逃避思考,以及逃避思考的責任。



置身其中的事件無論大小,一旦思考,將會給人帶來自我道德的衝突,以及對他人需求的關注,關懷的責任,也帶來意見的分歧和對自身利益的傷害。



為了逃避這些責任,現代人陷入了思考和判斷的恐懼症。



大家不願省察自我,毫無愧疚和不安,極力為自己的罪責開脫邊界。



如同艾希曼那樣的人,叫囂著別人的罪過,認為自己不過是屠殺行政機器的齒輪或環節,所以罪惡與自己無關,甚至狡辯說「如果我不做,其他人可能也會做」。



相似的叫囂和辯解聲,我們幾乎每天都能在身邊聽到。



2018年6月,網路視頻播出甘肅一位抑鬱症女孩跳樓的經過。消防隊員當時和女孩的父親就在窗檯邊,對她竭力嘗試心理疏導。



視頻中反映出很多圍觀者的表現,大部分不是來勸阻女孩跳樓的,而是拍手叫好,慫恿女孩趕快跳下去!視頻中甚至有人大喊:丟不丟人?快跳啊!別猶豫! 



女孩最終徑直往樓下墜去,只有消防員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整片天際..... 



再看那些收看網路直播的其他民眾的反應,有人居然在視頻下留言:「終於跳了,真夠磨蹭的」、「早該跳了,耽誤我時間」。 



眾人的反應,不僅僅是對一個生命的漠視,更是平庸之惡的極致呈現。




甘肅女孩跳樓事件相關新聞視頻截圖




甘肅女孩跳樓事件部分民眾留言



正是這樣一群庸常的路人,他們直播,他們歡呼,他們發朋友圈,他們在炎熱的午後,感到了一絲刺激和快意,覺得自己幸運地遇上了社會熱點事件。



即使他們暢快消費的,是一條鮮活而年輕的生命,他們依然能夠選擇在拍手稱快的同時,將自己與罪惡撇的一乾二淨。



因為他們會像納粹殺人機器艾希曼一樣,在內心跟自己說,「這是消防員的事」,「抑鬱症,早晚都會跳」。



導致女孩自殺的元兇,或許不是抑鬱症,而是當時在場的每一個平庸之惡。

3


並非殺人放火,搶劫偷盜才是惡行。



面對一些社會不公正事件,如果為了自保而選擇沉默,或者為了利益最大化,而選擇做一個幫凶,就已經在實施惡行。




置身一些社會事件中,每個人其實都在無意間行使著權力。



這時,放棄獨立人格的思考,放棄堅守價值觀,這一行為本身就變成了獨裁。



常人怎樣享樂,我就怎樣享樂;


常人對新聞怎樣判斷,我就怎樣判斷;


常人對什麼東西憤怒,我就對什麼東西憤怒;


竟至常人怎樣抽身,我也就怎樣抽身。





有一位朋友,每次我們見面探討國內低齡兒童的各種課外教育對孩子身心成長的傷害時,她都會對這種教育體製表示出深惡痛絕。



但每次聊完之後,我都會了解到她第二天就去排隊給孩子又多報了兩個課外輔導班。



對很多常人看來,這只不過是看起來無傷大雅的日常選擇事件,且未傷及任何他人的利益。



但如果一些人發現只有跟隨一小撮人後面才能優先保證自己的利益時,且本能地選擇趨利避害,跟隨別人的行動。



逐漸地,這一小撮就變成了一大撮,甚至演變為無力回天的大問題。



一旦人們逐漸默許了類似的很多社會潛規則,整個社會都陷入批判性思考的匱乏時,那麼有思想支配下的一些「大惡」就會駕馭無思想的「平庸之惡」,人們的自由和權利,終將岌岌可危。



最終,投機取巧或不守秩序的人能夠捷足先登,兢兢業業的實幹主義者將被淘汰。



最終,我們只能開始抱怨,做真貨的,比不過賣假貨的;做科研的,比不過做投機的,作文藝的,比不過做娛樂的。



既得利益者為自己歡呼,其他人為自己沮喪。



隨著一波又一波平庸之惡的歡慶,我們創造了一個集體墜落的嘉年華。



曾看過一篇文章,探討了當下年輕一代,特別是90後群體的喪文化現象:



他們不再相信明天會更好,也不再相信只要堅持、努力、樂觀,就能取得想要的未來。



在一次領導力培訓上,一位90後的年輕管理者向我發問,「老師,究竟要怎麼維持激情呢?你全力以赴做到最好,還不如別人隨便搞搞。」



這種「喪」的心態背後似乎隱藏著一種無聲的憤怒,而且憤怒並不指向某個特定的人,而是指向給自身造成巨大壓力的整個世界。




「喪文化」冰山一角 圖片來自網路



誰要向年輕一代的憤怒來負責?



或許,就是我們身處其中的每一個平庸之人。



就像二戰中的艾希曼,像那些旁觀女孩跳樓的路人。



我們每一個曾經參與平庸之惡的人,逐漸推動著一架巨型的社會機器,向著冷漠、消極、趨利、怯懦滑行、滑行,然後以旁觀者自居,批評年輕一代的繼續墜落。



人是唯一追求精神的動物。



人需要回答「我是誰」這樣的命題,來讓自己每一天照舊有動力起床,從事生產和生活的行為,向著一個更好的自我和目標前行。



人之所以能夠不斷修正並回答「我是誰」這個命題,取決於每一個社會和時代,是否有一套解釋價值的大框架,可以給人們的存在感作為一個基礎參照。



無論這個價值框架是民族的、宗教的、愛國的、革命的、還是道德的。



作為70後的我,曾經問過我的父輩「為什麼你們會為建設四個現代化」而群情激昂?



而90後的年輕人,現在問我的是「為什麼佛陀想要普度眾生?」「為什麼要成為更好的自己?」這樣的轉變,既可以說是價值觀更加多元的轉變,也可以說是價值體系逐漸缺失的表現。

90後一代年輕人的喪文化,

是價值與行動失調後產生的心智狀態,是對應社會裂變而自然選擇的一種最安全的表達方式。



對於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上,他們既覺得自己每天在其中的行動毫無意義,又不得不被動而行,所以投身娛樂,追求消費,嘲諷嚴肅。



且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逐漸形成一種「你喪我也喪,大家都一樣」的態勢。


4


為了庇佑下一代人的福祉,大多數人會將變革的希冀寄託於教育。



只是,中國教育似乎也未能逃脫「平庸之惡」的萬象。



1月8日上午,北京市西城區某小學校內發生一男子傷害孩子事件。



校內工作人員攜帶鎚子,砸傷20多名正在上體育課的小學生,其中3名傷勢較重。



據了解,20名受傷學生都已送到醫院救治,其中3人傷勢較重。


流傳出的孩子們在醫院包紮的照片



事件激起了廣大市民和網友的關注,而事發學校某些教師的態度卻更加令人齒冷。



網上爆出事發之後該校數學老師和學生家長的一段對話。



面對家長微信群中某家長詢問「我們能為受傷的孩子做些什麼」,該數學老師言之鑿鑿地發出幾點聲明:



第一,這件事跟我們所在的一年級無關,具體事件官方已經給出消息。



第二,您自己的孩子也沒必要知道這件事,知道太多就是引導孩子的心理往不利方向發展。



第三,建議您有功夫在家給自己孩子練練口算。



在一聲嘆息和一連串的省略號之後,家長無奈地結束了這場談話。




事發學校的某數學老師和學生家長的一段對話



我非常好奇,在數學老師一派振振有詞的背後,她究竟能用怎樣的教育方式和人格底色去引導孩子發展出更為有利的心智模式?



在這位家長偃旗息鼓的省略號里,他又對如此這般的教育理念和孩子未來的價值體系發展作何寄託?



中國人對兒童教育的重視程度正在空前泛濫,且在泛濫之外,還裹挾著一絲變形的味道。



知識只是以功利化的手段和信息的形式在大量衍生,真理和思考成了可以隨意處置的東西。



在自閉症兒童母親自殺事件中,事發前幾天,園方迫於壓力,要求譚媽媽帶著孩子去道歉。



洋洋的爺爺說,「我在窗口望進去,孩子們站成兩排,兒媳帶著孫子跟小朋友們一個個點頭道歉。」



第二天,園長還是建議讓洋洋先在家「休息」幾天。



洋洋從課室被帶到園長辦公室的時候是哭著的,他不斷對爺爺說:「我不走,爺爺,我要讀書。」



這些步步緊逼的家長和妥協的園方,哪怕有一個人曾經思考過——



「如何就事件向洋洋和孩子們給出一個更加合理,更加有利於兒童心智和德育的解釋?」



或許,就不會有不斷升級惡化的事態;也或許,那些親歷事件的其他孩子們,就不會在人格形成中,遺留下可能的心理創傷。





教育並非最終目的,教育的目的應該轉化為一系列具體的生活形態和存在方式才能避免流於空泛。



諸如「誠實」「正直」之類的美德詞語與「勿偷盜」或「勿爭吵」之類的行為規則是不同的。



兒童發展出的心智結構和價值觀體系並不是語言教授和內化的結果,而恰恰是通過與他人和環境的相互作用得來的。



當現實中出現人際衝突時,真正的教育必須考慮到有可能引發兒童的認知衝突。



無論是家長和教育者,都應該考慮:



如何更有耐心地引導孩子去理解事件和存在於其中的衝突,並引導孩子重視其中不同的思考角度、人際邊界和道德成分;

如何能夠引導孩子講出自己對一些事件的理解和判斷基礎,並鼓勵孩子用不同的觀點與別人展開討論。



很遺憾,這些更關鍵的教育面向,在國內的教育體系中絲毫不見蹤跡。



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屏蔽孩子的認知角度和思考能力,打著保護孩子心理不受影響的旗號,代之以成人之間的情緒衝撞和利益爭端。

人的存在感是第一性的。



人在成長過程中,必須有機會對自己的主觀性和自由選擇負責。



在善、惡、真、偽之間做出主動選擇,才能體驗到苦惱、焦慮,甚至恐懼、絕望,只有在此基礎上,也才得以生長出足夠的情感、勇氣、自尊、自信。



這是一個人存在感和自我形成的根本途徑。



某種程度上,忽略並打壓孩子的思考和判斷,就是損毀了一個人發展出內外一致的心智模式和價值體系的可能性。

為了我們的孩子,終止「平庸之惡」,每一個人責無旁貸。  




文轉自公眾號雪菲(ID:sunxuefei2013)

:高管教練/心理諮詢師/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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