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婚後總跟好友夫妻一同旅遊,卻不知朋友們在小群這樣討論我
1
方自醒今年42歲,是個不太愛說話的女人。她個子不高,額頭飽滿,眼睛又圓又大,顯得機靈又有幾分年歲帶來的沉澱。鼻子小巧,嘴巴也小巧,下巴尖尖的,笑起來像開放在寒冬的白色臘梅,清香又優雅,年輕時候一定是個小美人。
她從小在這座城裡長大,所以這群人里也不乏原本就認識她的人。
這年秋天的楓葉長勢特別好,紅遍了山南山北,在難得的艷陽長秋里繁盛得像耀眼火焰。他們的同學微信群里早早就相約一起去爬山賞楓葉,方自醒自然也在討論之列,主動熱情地提出自己來為大家解決住宿問題。
其實方自醒並不是這個群里的同學,這個群是肖連城他們班的同學群,方自醒比大多數人小了四五歲,她是被肖連城拉進這個群里的。
而方自醒不知道的是,在另一個微信群里,有著這個群大部分的成員,唯獨沒有她。
「你們猜這次小方會去嗎?」
「老肖都要去,她肯定要啊。老肖在的場合,有幾個沒她啊!」
「聽說前不久她女兒得面癱了,她總得留在家裡照顧她女兒吧。」
「……」
關於她的討論在這個群里進行了半個小時之久。
果然,出發那天,方自醒很自然地出現在了肖連城的車上。
肖連城的車上坐了四個人,他,他老婆,方自醒,和另一名同學。
肖連城的老婆姓張,名伊蓉。張伊蓉長得很漂亮,而她的漂亮和方自醒不一樣。
方自醒的美在歲月沉澱後有了一絲底蘊,像清香的白茉莉,淡淡的。
而張伊蓉就像她的名字一樣,一朵介於白與紅之間的粉色芙蓉,雍容精緻,綻放於萬花之中卻也能堪堪爭得一席,天生的優越與後天的涵養給她帶來了一種由內而外的高貴,是讓野花高不可攀的姿態。
其他同學看著這樣的出場陣容,也只是在心裡暗暗感嘆一番,張伊蓉真是能忍得下去。
方自醒也絲毫不在意身份之別,坐在后座和肖連城夫婦有說有笑地聊天,張伊蓉笑得開懷,肖連城也配合著頻頻點頭,這樣的場景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再正常不過了。
雖說已是秋日,可爬山之後還是會出一身汗。方自醒坐在山頂茶館外的藤椅上,將自己的外套脫下,又起身去接了一杯茶來喝。
還順手給肖連城也帶了一杯。
肖連城道過謝,將茶杯推到了張伊蓉面前。
方自醒假裝沒有看見,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張伊蓉小呷了一口茶,抬頭問道:「小方啊,聽說你女兒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啊。」
方自醒盯著手機里剛才拍的照片笑著,腦袋也沒抬一下地回答:「嗯,是有點。」
她剛一回答完,手機屏幕的照片被一通來電顯示霸佔了。方自醒皺了皺眉,拒接。
坐在她身後的同學把這一幕看在眼裡,不聲不響地嘆了口氣。
這是她今天掛斷的第二十通她老公的來電。
方自醒的女兒今年上初二,這是這個群的同學們知道的唯一信息,甚至連她女兒叫什麼名字她都從不提起。同樣,她也從不提起自己的老公、家庭,和她聊天時,她都會完美避開以上三者。
現在的方自醒帶著自己的女兒和母親在外面租房住,而她老公一個人住在他們以前的家裡。這樣的家庭在普通人眼裡是有些奇怪的,這樣分開住,夫妻倆不來往,幹嗎不直接離婚?
當然,大家也只敢在心裡嘀咕一下,畢竟別人不願意提起的話擅自問起也太不禮貌了。
這天她老公打來二十個電話的緣由都是因為女兒,女兒生病在家沒人照顧,外婆一個老人家也幫不上什麼忙,還好他這天正好來看望女兒,才知道家裡只有一老一小。
而這個當初毅然帶著她們離開的女人,卻在外面秋遊。
因為是周末,來賞楓葉的人也不少,到了傍晚大家又都趕著下山,蜿蜒的山路很快就堵了起來。
方自醒一行人也被堵在了路上。
過了好一會兒,有坐不住的同學先下了車,說車裡太悶,乾脆走下山去,反正也不遠。其他同學紛紛複議,商量著只留幾個司機在車上,其他人先步行下山。
張伊蓉說自己有些不舒服,就不下車步行了。張伊蓉坐在肖連城身邊,搖下車窗沖往山下走去的其他人揮了揮手解釋原因。
同學們起鬨著說張伊蓉真是一刻都離不開肖連城啊。張伊蓉含羞一笑,也沒接話。
此時坐在肖連城車后座的方自醒倒是大聲地笑了出來,也搖下車窗對其他人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肖老大和嫂子感情有多好,起啥哄啊!」
其他人三三兩兩地搭話,一人沖方自醒問道:「你不下來走嗎?」
「不了,我也有些不舒服。」方自醒說完這句話便心安理得地搖上車窗繼續翻看著手機里的照片。
肖連城抬起頭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搖下車窗點上了一根煙。
而張伊蓉笑著將這一切都看進了眼裡。
2
方自醒自從有了記憶以來,她就一直和肖連城在一起,下河捕魚,上山摘果,插秧除草,劈柴燒飯,她都總是跟在肖連城身後,探著個腦袋叫著「肖哥哥,肖哥哥。」雖然不是親兄妹,在旁人眼裡他倆卻比親兄妹還要親。
在方自醒的記憶里,肖連城是個比爸爸還要強壯偉大的存在。他可以背著她去寺廟裡偷和尚的饅頭,牽著她的手踩過泥窪,耐心地一遍一遍摘下被她扔了滿頭的蒲公英。肖連城的笑容在她面前總是那麼輕易,方自醒就像他的一顆小石頭,輕輕投進他的一灣湖泊,漣漪便停不下來了。
肖家和方家自打他們爺爺輩開始關係就很好,到了方自醒他們這一輩,雖說老輩子很多都已作古,可兩家仍舊像一家人般來往著。
肖連城是獨子,家裡沒有兄弟姐妹。方自醒還有一個弟弟,這姐弟倆從小就跟在肖連城屁股後面玩泥巴,肖連城對待他倆自然就像對待親弟弟妹妹一樣。
肖連城上中學的時候,方自醒剛上小學一年級。
新階段的學習環境給這兩人都帶來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方自醒入少先隊的第一天,放學後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肖連城家裡,說要給他看自己的紅領巾。
這天方自醒在肖家的院子里玩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時才聽到肖連城踢踏著小石子往家走的腳步聲。
方自醒一下子從鞦韆上蹦起來,衝出了門外。
「肖哥哥!肖哥哥!」
方自醒站在肖家的木門外,掛在門上的鐵鎖因為她用力的動作敲擊著木門,發出鈍重的聲音。
「肖哥哥,我今天加入少先隊了,你看我的紅領巾!」
方自醒跑到肖連城身邊,扯著自己的紅領巾努力湊到肖連城眼前。
肖連城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醒醒加入少先隊就長大啦,以後就不用跟著肖哥哥玩了。」
「為什麼長大就不能跟著肖哥哥玩?我以後老了也要跟你玩!」
肖連城有些疲憊,在陳舊的帆布單肩包里一邊摩挲著,一邊牽著方自醒走到了牆邊。
方自醒好奇地看著他。肖連城似乎是摸到了什麼,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又轉身從滿牆的牽牛花里摘了最大的那朵塞到方自醒手裡。
「這個給你。」肖連城從包里掏出了一塊糖果遞給方自醒。
方自醒一隻手拿著牽牛花一隻手拿著肖連城給她的糖,笑得可開心了。
她揮手朝肖連城告別,嘴裡卻只是叫著「肖哥哥」,也沒有說再見,就這樣跑遠了。
肖連城送走方自醒之後鬆了一口氣,更加氣餒地往院子里走去。
如果說小學帶給方自醒的是新鮮和愉快,那麼中學帶給肖連城的,只有疲憊。
肖連城上的學校在鎮上,同學有些來自其他村,有些是城裡的,幾乎全是陌生人。不似小學,大多同學都是一個村的鄰居。而肖連城本不是一個擅於與人打交道的人,上學的第一周他愣是憋著一句話也沒有和班上的同學講。
肖連城的後桌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笑聲很清朗的女孩,叫張伊蓉。
每次他趴在桌上鬱悶的時候,都能聽到從後桌傳來的陣陣悅耳笑聲,便就著這笑聲一次次進入夢鄉。
很快暑假到了,方自醒像以前一樣,一到暑假就帶著漁網來肖家找肖連城去捕魚。
村後頭的河裡,每到夏天就是捕魚的季節,大部分鄉親在這兩個月里都會來這兒捕魚,再拿到集市上去賣,賺點外快。
肖連城水性好,以往總是帶著方家姐弟到河裡去抓魚。他一個跟頭栽下去就可以摸上來兩三條魚,浮出水面後將魚往在岸上等著的方家姐弟一扔,便又一個跟頭栽了進去。
但這年肖連城卻拒絕了方自醒的邀請,而是背著一個不大的背包說:「我今天要走。」
「走哪兒去?」
「去城裡打工,不打魚了。」
「我要和你一起去。」方自醒沒有猶豫地接道。
肖連城一愣,隨即便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可養不起你,我連自己都養不起。」
方自醒不說話了,跟著肖連城一直走到了村口。
「又不是不回來了,我開學就回來啦。」
「你別哭喪著臉啊,你自己也可以去抓魚啊。」
肖連城一直安慰著方自醒,她卻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3
等到肖連城再次回來的時候,方自醒已經開學一個星期了。她每天放學回家都會繞路到肖家,也不進去,就在門口望望,再站在牆角聽聽有沒有肖連城的聲音。
那天方自醒照常「無意」地走到肖家門口,終於聽到了她日思夜想的聲音。
「肖哥哥!你回來啦!」方自醒招呼也沒打一聲,徑直推開了肖家的木頭門跑了進去,卻看到肖連城跪在院子里,他媽媽拿著一根棍子氣得發抖。
方自醒不明所以,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遲疑著小聲問:「肖哥哥……這是怎麼了?」
肖連城轉過頭來,也不知道他媽媽的棍子都落在了他身上什麼地方,只見肖連城臉色慘白,眼睛卻紅得似乎快要冒出血來,對方自醒說道:「醒醒,你先回去。」
方自醒太好奇了,她從小到大就沒見肖連城被打得這麼慘過。
雖說他以前也總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挨的打也不少,可像今天這樣跪在院子里被打得面色慘白卻從來都沒有過。方自醒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步三回頭地盯著肖家院子里那棵如蓋的大柚子樹。
其實肖連城並不是被他媽媽打成這樣的。
這天肖連城坐車回家,兜里揣著整個假期賺來的五十塊錢,沒有其他行李。車上有幾個小混混,自打肖連城上車後就一直嬉皮笑臉地盯著他,盯得肖連城渾身都不對勁。
彼時的他還是個瘦瘦小小沒有發育開的男孩,和這些稍微大他一點的男孩子比起來簡直弱不經風。肖連城暗自在心裡估量了一下形勢,要是打起來了,他除了跑,別無他法。
大巴車緩緩駛進小鎮,隨著熟悉的街景緩緩出現在眼前,肖連城的心也鬆了下來。
可沒想到當他走到車門前準備下車的時候,那幾個混混站到了他身後,手上不老實地在他兜里亂摸。肖連城回頭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屈身從他們手裡溜出來,眼巴巴地祈禱著大巴車快到站,急的額上直冒冷汗。
這幾個小混混也是混蛋,見小朋友不願意乖乖掏出身上的錢,便以大欺小使勁地拉著他。
車門一開,肖連城被嚇得幾乎快要尖叫出來,狼狽地跨著大步子沖了下去,後面抓著他的那個混混也一併被他拉了下來。
這一拉,兩個人便正好摔進了面前的一個泥潭裡,肖連城的肚子剛好被泥坑裡的一塊尖銳石頭抵住,戳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立馬就開始冒血。
被他拉下來的小混混見他流血了,非但沒有一絲憐憫,舉起拳頭就朝肖連城的胸口砸去,邊砸嘴裡邊罵髒話。肖連城被砸得發不出聲音,直到車上的混混同黨招呼著他上車才停手。
肖連城在泥里坐了很久,強大的自尊心被自己的軟弱擊到,一時竟流出了眼淚。他那時意識到,原來自己這麼弱小。
他一直坐到有路過的鄰居認出了他,才起身往家裡走去。
肖媽媽一看到狼狽的肖連城和他身上的大小傷痕,也不管是他在外面惹了事還是別人來惹的他,二話不說就讓他跪在院子里,棍子伺候。
肖連城兜里的五十塊錢被泥水打濕後,又被他的血打濕了,最後掏出來的時候已經粘成了一片,放到了媽媽手裡。
這下肖媽媽卻放聲大哭起來。
從那天之後,肖連城便發誓自己一定要有出息。如果不能讀很多書,那就要賺很多錢。
方自醒從頭到尾都想著肖連城,肖連城卻從頭到尾都想著要出息。
肖連城初中畢業後,便跟著長輩去了南方打拚。
方自醒送他走的那天往他手裡塞了自己存起來的零花錢,一共三十四塊八毛錢。
肖連城愣怔了片刻,也沒有拒絕,摸了摸她的腦袋說:「等肖哥哥回來,帶你去吃牛排。」
方自醒咬著嘴唇點頭,最終還是沒有哭出來。
4
日頭走得很快,轉眼方自醒高中畢業了。
這些年裡,肖連城只回來過兩次,偶爾會給方自醒寫信或者寄點小玩意。方自醒高三這年,收到了肖連城寄來的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大海,沒有人。
那時的方自醒以為,自己總有一天會和肖連城一起出現在同一張照片里。
方自醒高中時成績不錯,本來努努力考個大學是沒問題的。但她媽媽堅決不讓她再繼續念書,說「女人讀那麼多書沒用,早點結婚生子才對」。於是高中畢業後,方自醒進了家附近的一家工廠工作。
兩年後,肖連城回來了。
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大著肚子的張伊蓉。(小說名:《千秋不自醒》,作者:深海巡。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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