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女孩的婆婆：怕我二胎再生兒子，她讓我打掉領養個女孩

1

李素蓮系著一條花圍裙，邁著小碎步，提著一小桶雞食，來到院子中間。

桶里的雞食呈糊糊狀，是米糠、青菜和剩飯加水攪拌的混合物。她剛把雞食加入雞槽，雞群便一下子蜂擁而來，一隻只伸長脖子，狼吞虎咽地啄起食來。

一共十二隻母雞，環肥燕瘦，每隻都有自己的名字，小白、小花、小灰......全是李素蓮鍾愛的寶貝。

一隻頭頂上長著白毛的母雞尤其霸道，正叉開雙腿佔了一大片地方，不準別的雞爭食。這隻叫小白的母雞下的蛋個頭很大，還常常下雙黃蛋，是李素蓮最喜歡的一隻雞。

「小紅，別急，慢點吃。」李素蓮對著這些雞絮絮叨叨。是啊，再不吃，你們就沒機會吃了。

年紀大了，李素蓮的視力越來越不好，五年前忍痛把鎮上的縫紉店門面盤了出去，回村裡的老房子住。房子是位於村子中間的磚瓦結構，獨門獨院。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求學或工作了，剩下的幾乎全是老人、婦女和兒童，偶爾有點雞鳴狗吠聲，很是清靜。

李素蓮站了一會兒，低頭彈了一下圍裙上的灰，提起地上的空桶，按著膝蓋小心地站起來，準備去屋後的菜地里摘點菜心。天氣晴好，菜心拔節似地生長，再不摘就要老了。

李素蓮種菜用的全是農家肥，用雞糞、草灰、茶麩種的菜長勢喜人，菜葉青翠。她一有空就捎點青菜、雞蛋到城裡，讓兒子們能吃上綠色環保的蔬菜、鮮美的雞蛋。雞的數量不多，一般是兒子們過節時回來吃的，做成白切雞，醬料里拌上她種的新鮮香菜、蔥頭、生薑，最是美味不過。

家裡的院子是泥地，表面凹凸不平，正是那些母雞們最喜歡的運動場。

她走得很慢，時間卻走得極快，轉眼她就六十三歲了。她的齊耳短髮已經白了一半，笑起來眼角眉梢全是皺紋。牙齒掉了一顆，她還沒來得及去鑲。腿腳也有些不便，膝蓋積液，一到陰雨天就會疼，比天氣預報還要准。

剛嫁給丈夫的時候，她才二十歲，正是如花的年紀，也是去過廣東見過世面的人。剛開始，兩人也有過幸福的時光，可丈夫耳根子軟，全聽婆婆的。他沒讓她享受過一天好日子，年紀輕輕就走了，丟下她孤兒寡母的，承受著人情冷暖。

她靠著一台縫紉機，獨自養大了三個兒子。大兒子郭濤在本地縣城一所中學做老師，二兒子郭磊去了外地一家外企做高管，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都說兒女雙全便是好字，大兒子和二兒子各生了兩個孫子，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小兒子郭雷的身上，希望他的媳婦給自己添個孫女兒。

郭雷長相隨父親，一米八的個兒，高高瘦瘦，大學畢業後在縣城的一家培訓機構做講師。妻子唐小莉長得文靜乖巧，懂事，識大體，也是農村出身，念了中專就回家鄉發展了。

為了上班方便，小倆口結了婚就在縣城的幸福小區住，離大兒子郭濤的住處不遠，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坐摩托車一刻鐘就到了。

昨晚，郭雷來電話，說媳婦兒還有半個月就到預產期了，讓她過兩天就去縣城住著，照顧快要臨盆的妻子。她當時沒猶豫就答應了，正準備這兩天就收拾收拾，準備把家裡的老母雞都拎過去，給兒媳婦補補。

李素蓮的心中隱隱有了期待。這次，雷子媳婦生的會是個女娃嗎？

2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唐小莉在縣人民醫院生了個兒子，得到了很多人的祝福，但她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因為，那些祝福里，唯獨沒有婆婆的隻言片語。

李素蓮是個好婆婆，勤快，手藝好，也用心地伺候著月子。但她很少主動抱孩子，像個保姆似的，只是麻木地煮一日三餐，買菜，燉雞湯，掃地，洗衣。把家裡收拾得很清爽。

孩子是順產，出生時就有七斤重，特別地愛笑。但即使孩子長得再討喜，仍未能換來婆婆李素蓮一個真心的笑容。出了月子，唐小莉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公司上班，逃離這個家。

那天孩子剛在懷裡睡著，唐小莉便小聲地和婆婆商量，「媽，公司人事部給我來電話了，我再不去上班，公司就找人接替我的位置了。我想，想去上班了......」

李素蓮收拾家務的手頓住了，冷冷地說：「你讓親家母過來帶孩子吧！我年紀大了，帶不動了。」

這句話落在唐小莉的耳朵里，冷漠而無情，像一粒粒冰 茬子砸在她的心上。她腦中翻江倒海，卻忍住沒有吱聲，抱孩子的手卻無意識地握緊了。

孩子本來就睡得不安穩，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李素蓮當作沒聽到，繼續擦著桌面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彷彿很忙碌的樣子。唐小莉抱著孩子站起來，邊走邊輕輕地拍打著孩子後背，眼淚簌簌地滾落。

都說母子連心，孩子好像感覺到母親的不快，吃奶量也減少了，唐小莉的右邊乳房漲得生疼，她忍著痛，把奶擠了出來。這一天，她遭受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壓力，疲憊不堪。

好不容易等到郭雷下班回來，唐小莉把白天的事告訴了丈夫。

末了，唐小莉氣呼呼地總結道：「憑什麼不給我們帶孩子，小輝就不是她的孫子嗎？別人添了孫子，不知道有多開心。她倒好，整天黑著臉，就好像我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郭雷噓了一聲，道：「你小聲點，別讓媽聽到了。媽沒有義務幫我們帶孩子。給我們帶，那是一種愛和犧牲。不給我們帶，我們也不能怪她。你看，媽帶大了四個孩子，後來又帶了四個孫子......」

「四個孩子？加上你大哥和二哥，不是才三個？哪來的四個？」唐小莉神經大條，丈夫明顯地維護婆婆的話她忽略了，卻抓住了丈夫話里的漏洞。

說句心裡話，唐小莉還挺佩服婆婆的。公公去世得早，婆婆靠著一台縫紉機給人縫補衣服，辛苦帶大了三個兒子，還把他們培養得很出色。這也是她從不當面頂撞婆婆的原因。

郭雷壓低了聲音：「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有機會我再慢慢告訴你。」

「老公，你別鬧了，......」 唐小莉突然醒悟過來，自己不知不覺被老公帶偏了話題，她推了丈夫一把，「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媽不肯幫我帶孩子就算了，憑什麼讓我爸媽帶孩子？我不管，你得跟媽再說說。」

「好吧，那我和媽再商量一下，說點軟話，說不定媽就同意了。老婆，來，讓我親親......」

3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郭雷用商量的口吻對母親說，「媽，小莉說想去上班了，你看，能不能辛苦一下，幫我們帶小輝？」

李素蓮在餐桌邊坐了下來，沉聲道：「雷子，誰規定我一定要帶孫子的？誰生的孩子，誰自個帶。如果你們生個女娃，讓我帶，我倒無所謂，倒貼都成。反正小莉也出了月子，我明兒個去你大哥那裡住幾天。」

李素蓮當天就收拾了行李，回到大兒子家住。沒住幾天，又嫌兩個孫子鬧騰，吵著回鄉下的老房子住，過自己的清靜日子。

唐小莉當然不能讓母親幫帶孩子，她也不是沒想過請保姆，打聽了月嫂的價格，不免乍舌。

她不過是公司的小文員，掙的錢本來就不多，如果再開支一部分錢請保姆，還不如自己帶孩子。加上新聞上常爆出保姆虐待孩子的行徑，她更加堅定了自己帶娃的決心。

日子就在磕磕絆絆中過去了。母子間哪有隔夜仇，郭雷有空就把小輝帶回了村子。也許是因為血緣關係，第一次見到奶奶，小輝並不怕生，張開雙臂，笑著要奶奶抱。

李素蓮雖然還是冷著臉，在孩子面前也不好太 過份，她蹙著眉頭，把孩子抱在了懷裡。

在小輝周歲生日那天，郭雷提著蛋糕，帶著妻兒回到了村裡。

吃過午飯，剛學會走路的小輝在院子里追著一隻花母雞，「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小莉小心地看著他，生怕他踩到地上的雞糞。

郭雷對正在收拾碗筷的母親說：「媽，小輝還小，現在還不到上幼兒園的時候，你腿腳不好，就上我那兒住吧，有空還能幫我帶帶小輝，這樣小莉也能找一份工作，減少我的負擔。」

李素蓮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的孫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兩年她的腿腳不利索了，做事有點力不從心。她很清楚，那是自己生了頭胎時，月子沒坐 好的緣故。第一胎，那是個漂亮的女娃，大眼睛小嘴巴，臉蛋圓嘟嘟的，很討人喜歡。

可是婆婆不喜歡。連月子也沒伺候，她生娃第三天就要自己下河洗衣服。年輕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上了年紀風濕病便如影隨形，膝蓋一動就疼。

就這樣，李素蓮又住到了小兒子的家裡，平時帶帶孩子，做做飯，跳跳廣場舞，日子過得倒也平靜。最開心的是唐小莉，終於如願以償，重新回到了職場。

4

轉眼，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南方的冬天沒有暖氣，冷空氣張牙舞爪，無處不在。夜晚，縣城的街道很少人，大多數人早早便躲進了被窩。

唐小莉把厚實的棉被拉到胸前，只露出一個毛絨絨的腦袋，盯著從窗戶漫進來的一抹微光出神。

「在想什麼？」郭雷側身翻過。

當手滑到唐小莉腹部的時候，她忽地想起了什麼，用力拔出丈夫的大手，背過身去。

「我懷孕了。」 唐小莉幽幽地說，「八周，B超單子在我的小包里，如假包換的官宣。」

「你什麼時候去做的檢查？我怎麼不知道？」 郭雷把她摟在懷裡，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耳廓。

「最近總是想睡覺，大姨媽又遲遲不來，下午褲子上有一點褐色，我才去檢查的。」唐小莉把手輕輕地放在腹部。對於已經有一個兒子的他們來說，懷孕這件事，絕對是驚大於喜。

「確實懷了？醫生咋說的，孩子正常嗎？」 郭雷不知道咋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是喜還是憂。

「先兆性流產。醫生開了點葯，說想要這個孩子，就得靜養，最好卧床休息，情緒不能太激動。可我，還沒想好這個孩子去還是留。老公，你說呢？」

郭雷將大手覆在妻子的手上，「老婆，既然懷上了也是天意，再生一個，給小輝找個伴，好不好？"

「再生一個？」唐小莉冷哼一聲，「你說得輕巧，要是再懷個兒子怎麼辦？別人的婆婆是重男輕女，你媽倒好，重女輕男。生小輝的時候，也是這種大冷天。我娘倆才出了產房，你便喜滋滋地打電話向媽報喜。換來她冷冷的一句，是兒子還是女兒？你開心地說是個兒子，話還沒說完呢，電話那頭就傳來了盲音。我還記得，你當時拿著電話愣了半天的樣子。」

想到傷心處，唐小莉的聲音都帶著些許鼻音，「住院三天，你媽都沒到醫院看我和寶寶一眼。你衣不解帶地照顧我，笨拙地給寶寶換尿布。孩子冷，哭得撕心裂肺，隔壁產床的家屬大姐實在看不下去，還過來幫忙了。這些，你不會忘了吧？」

"我當然沒忘。我記得小輝夜裡哭鬧得厲害，為了不打擾別人睡覺，我只好整夜地抱著孩子......」郭雷啞聲道，「老婆，我也知道你遭了不少罪。你也別想太多，說不定這回是個女兒呢！也讓咱媽高興高興。」

唐小莉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擰了他的手背，「你也說了，是「說不定」，就算媽沒意見，幫帶孩子，我們的工資加起來還不到一萬，且不說孕期費用和奶粉錢，光是學費、培訓費、買車、買房、彩禮錢，兩個兒子，得是多大的一筆開銷，我們負擔得起嗎？」

「這也不是，那也不對。我這不是心疼你 嘛 ！做人流傷身體，不如，咱問問媽？如果她肯幫帶孩子，錢我們以後慢慢再掙就是了。你說好不好？」

兩人一直絮絮叨叨，郭雷後來打著哈欠說了句，「老婆，我要睡了」，很快就打起了呼嚕，唐小莉整宿沒有合眼。

5

第二天是周日，天兒放晴了。唐小莉起床的時候，發現客廳靜悄悄的，孩子和婆婆都不在。

「老公，你說他們能去哪呢，這大冷天兒的。」唐小莉吃著婆婆做的肉包子，小聲地嘀咕。

「沒準兒去廣場玩了，連下了幾天雨，難得今天放晴，這婆孫倆也快憋壞了吧。」

郭雷的話音剛落，門鎖咔噠一下被扭開了，李素蓮穿著一件半新的襖子，素色棉褲，一手領著小輝，一手拿著鑰匙，臉上紅光滿面，好像有什麼喜事。

三歲的小輝長得虎頭虎腦，穿著奶奶親手給他做的棉服，見到父母親，舉著手中的奧特曼玩具，小跑著撲到唐小莉的大腿上，「媽媽，抱抱。」唐小莉笑笑，正要把他抱起來放到膝蓋上。

婆婆卻一把抱起小輝，「小輝啊，你先在沙發上玩會兒奧特曼，奶奶找你爸媽商量點事兒。」不由分說，神神秘秘地把唐小莉夫妻倆拉到自己的卧室，還順手關上了房門。

婆婆這是怎麼了，難道她知道我有喜了？唐小莉向丈夫投去問詢的目光，郭雷聳肩，表示不知情。

李素蓮摸索著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張照片，指著照片，喜滋滋地對小兩口說：

「這個女娃兒剛好一歲，大眼睛小嘴巴，是不是很可愛？聽張大媽說，娃的媽媽是村裡的，一共生了三個女兒，家裡條件不好，正想著給別人養。這樣吧，你們把娃接回來，我來照顧孩子，開銷啥的，我出，行不行？」

「媽，這不合適吧，我們自己家兩個娃都帶不過來。我正想和你說呢，我......懷上了。」

「懷，懷上了？可你咋知道肚子里的娃，是男娃還是女娃？還是領養吧，過兩年就能上幼兒園了。要是你們擔心沒錢啊，我手頭還有些積蓄，我可以拿出來養這個女娃。」

「不是......媽，小莉不是懷孕了嗎？我們明明可以養自己的骨肉，為啥要替別人養娃？」 郭雷也一臉地難以置信，以為自己聽錯了。（小說名：《婆婆的執念》，作者：人魚海棠。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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