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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學生和尬舞網紅待了8個月,記錄下他的魔幻日常

《紅毛皇帝》劇照,在剃頭的紅毛皇帝——顧東林。

他做過理髮師,妻子嫌棄他工資低偷偷跑了;他一個人帶女兒,窮極無聊只能靠蹦迪排解苦悶。他住在體制唯一留給他的禮物——四十多平米的出租房裡,等待著拆遷來臨的時候,一夜暴富。

短視頻直播平台的出現,成為了他人生中陡然發生的一個自變數。

「拍完的時候,我覺得我挺了解他的。但是到現在,我覺得又不是很了解他了。」

2018年6月,岳廷從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研究生畢業,交出了他的畢業作品——紀錄片《紅毛皇帝》。導演岳廷在2017年8月末第一次見「紅毛」顧東林,經歷8個月的拍攝,在反覆的凝視下,他這樣說。

如今,顧東林已經和影片中的佳佳分手,依然還在快手上直播,他剛簽約一家影視公司,主演了一部《超能正義俠》的兒童劇,快手的ID名字改成為「影帝紅毛」。

顧東林的女兒婷婷已經14歲了,是一名高一學生,還和顧東林生活在鄭州。但除了婷婷,《紅毛皇帝》中顧東林身邊的人都已經離他而去。


轟轟烈烈地開始和莫名其妙地結束

2017年8月,《中國青年報》冰點欄目發表了一篇名為《「尬舞皇帝」的尷尬人生》的人物報道。這篇報道講述了鄭州「尬舞天團」靈魂人物顧東林的日常生活,染著一頭紅髮的顧東林帶著音箱和招呼舞伴來到公園裡跳舞,動作誇張,表情冷酷,五十來歲的他用力地跳著沒有美感、透著怪異的「舞」,並通過快手直播。

文字有著作為新聞報道應有的剋制,簡練乾淨,像一幅凜冽的速寫畫,寥寥幾筆就勾勒出顧東林的令人匪夷的舞姿、平凡里被時代裹挾著的前半生,還有不得不用「尷尬」來形容活躍在快手上跳舞的眾生相。

當時,岳廷還是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在讀研究生。本科以來就與紙媒打交道,並擔任過清華大學校園報《清新時報》的副主編。

岳廷的新聞敏感性讓他意識到顧東林和「尬舞」這個群體背後可以記錄的新聞價值。他聯繫上《「尬舞皇帝」的尷尬人生》的作者程盟超,要到了顧東林的聯繫方式,簡單通過電話後,就去了鄭州。

岳廷已經記不太清第一次見顧東林的印象了,他只是模模糊糊回憶起那天到了鄭州之後,熱衷於和媒體打交道的顧東林熱情接待了岳廷。

岳廷平時就稱呼顧東林為「紅毛」「毛哥」。那個時候,岳廷想要的是拍攝鄭州尬舞的群體,立意於「尬舞江湖」。

「後來我發現,真的非常複雜,尬舞的這個圈,權力鬥爭,為了爭奪粉絲腥風血雨。」岳廷剛開始拍攝的頭幾天,顧東林突然對他說,「走,去公園跳舞去。」

岳廷匆忙拿上相機腳架,跟著顧東林去了人民公園。拍攝最早期拿下的這段素材,也就是《紅毛皇帝》的開頭——顧東林、搭檔大雪、三個彝族小男孩在公園中央瘋狂地舞動。

《紅毛皇帝》劇照,和紅毛一起跳舞的是鄭州最早一批尬舞網紅之一。

那種舞姿是任何文字都無法描述精準的,因為敘述者往往會將這種行為的原因歸為「吸引眼球」,或者為了避免「不可理解」,尋找某種合理性。

而影像不會。

岳廷舉著三腳架擠在圍觀顧東林的人群里,他踮著腳仰著頭幾乎快要看不到取景器了,「當時我很害怕,大家跟瘋了一樣!我不太理解,他們在狂熱什麼?這樣『炸』的場面和我前調所看到的報道太不一樣了。」

「你現在理解,他們在狂熱什麼了嗎?」我問。

「我想……我有一些答案吧,有時候人群是容易被帶跑的。」岳廷笑著回答。

那之後,岳廷拍了很多顧東林和徒弟們跳舞的場景,有一些癲狂、低俗的動作他沒有剪輯進成片。拍攝初期,狂熱的「尬舞」場景和複雜的「尬舞江湖」讓岳廷時常陷入一種「懵」的狀態,「拍攝期間,每天都在出事,每件事都轟轟烈烈地發生,然後莫名其妙地結束。」

前期不去尋找原由的直觀拍攝,讓岳廷粗糲地記錄下這些「轟轟烈烈」和「莫名其妙」。岳廷為此感到慌張,這種生澀的慌張感也出現在《紅毛皇帝》的前半段——碎片的影像、用力的鏡頭,但他還是努力地拍,一個人扛著機器爬上爬下,「我喜歡把一個機位拍成多機位的感覺」。

拍攝到冬天時,岳廷的思路慢慢理清楚,也習慣顧東林這種隨時炸裂隨時煙消雲散的生活,他的獵奇感淡去,每日夜裡,他蜷縮在鄭州火車站西廣場邊的馬寨街的出租屋裡寫場記,思考正在發生的事情。

「我前期調研很短,很快就開拍了。如果稍微晚一點,開頭炸裂的『尬舞』可能就拍不到了。一開始拍得不是很好,可是拍到比較重要。」

紀錄片始終充滿了遺憾,岳廷也在盡全力的基礎之上,接受了這種遺憾,並在2017年12月前後,決定放棄呈現群像的「尬舞江湖」,而將鏡頭聚焦於顧東林身上。

《紅毛皇帝》於2018年7月入圍了FIRST青年影展,影展初評評委韓萌看了之後說,「導演在使勁地表達,沒有什麼修飾和掩飾,有一種強烈的衝動。這是年輕導演最難得的,雖然不完美,但是很可貴,所以我們推薦了這部。」同時,影片也入圍2018年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節(IDFA)的學生競賽單元。


他是「紅毛皇帝」還是顧東林?

「他當過兵,沒得到什麼國家優待;他做過理髮師,妻子嫌棄他工資低偷偷跑了;他一個人帶女兒,窮極無聊只能靠蹦迪排解苦悶;他住在體制唯一留給他的禮物——四十多平米的出租房裡,等待著拆遷來臨的時候,一夜暴富。短視頻直播平台的出現,成為了他人生中陡然發生的一個自變數,從此,對人生的計算結果有了不一樣的可能。於是,媒介與人,一拍即合。」

在畢業論文《紀錄片作品分析》里,岳廷這樣介紹顧東林。

《紅毛皇帝》劇照,離異姐的出租屋。

而這些信息,並沒有太在《紅毛皇帝》的影片里呈現。剪輯師李博不喜歡《紅毛皇帝》,去年FIRST青年影展後的映后座談會上,李博對岳廷說,「我不喜歡你這部片子」。岳廷詫異地接受突如其來的負面評價。

此後,在D紀錄發布的《D紀錄x李博|沒人拍過,有期待的東西就是有價值的》一文中,李博解釋了他不喜歡的原因:我是剪輯師,因為職業的原因,我會對於導演的初心和動機格外關注,從導演的處理方式來看,我對這個導演的「作者性」有質疑,我覺得他是投機的……一個精英拍一個這樣的人物,沒有深入地去理解和展現他的人物,呈現出來的就是獵奇。

岳廷創作的初心是為了完成畢業作品,「我覺得我其實代表不了精英階層」。

岳廷出身農村,生活拮据,「小時候唯一的玩具是從河邊挖來的泥巴」,大學之前,他沒有去電影院看過電影。他在農村的童年,經歷了奇奇怪怪的死亡。

「我的姑姑,談戀愛,後來分手,找了另外一個人,那個男的身上捆滿了炸藥來找她,抱住她,點燃炸藥。元宵節,抱在一起,炸了一地,不分彼此,後來掃了掃,埋了。」

「小學四年級,我的好朋友爬上大棚,一根動力電的電線搭在大棚鐵絲上,他被電死。後來找到他,整個人都焦掉了,我親眼見到。他是那時我最好的朋友。」

「農村真的是太生猛了。這些生猛也讓我更快地接觸紅毛,讓我對他們帶有天然的理解和共鳴,讓我能夠理解各種可能性。」岳廷說。

可是不得不承認,岳廷沒有去深入。

他拍顧東林尬舞,拍他直播,拍他和徒弟反目成仇又和好如初,拍他和李明一起過生日又在公園爭執,拍他和佳佳起了矛盾又陪她去看雞眼,拍他的女兒婷婷接受學生採訪,拍他看《新周刊》關於他們「尬舞」團體的報道,拍他在禁止「尬舞」後又跑到火車站西廣場跳舞被帶進派出所。

《紅毛皇帝》劇照

與此同時,岳廷還穿插剪輯進快手平台上顧東林和他的徒弟們上傳的視頻、新聞報道和用文字直接呈現一些背景信息。無論是鏡頭捕捉到的還是環境信息的補充,顧東林這個人物始終沒有被打破,他似乎始終在一個表演的狀態:公園的表演、手機面前的表演、媒體來到時的表演、岳廷鏡頭下的表演。

「他挺難被打破的,或者說,他打破的時候,我是拍不下來的。我後來甚至不清楚他什麼時候是在說真話,什麼時候在撒謊。」

在《紅毛皇帝》里,顧東林有女兒婷婷,有女朋友佳佳,有搭檔大雪,有鬧掰過又和好的離異姐,可是這些父女情、愛情、師徒情都沒有衝破人物的軀殼,或者說岳廷的鏡頭沒有捕捉到這些「情誼」的突破口,「我和紅毛沒有真正敞開、交心式的聊天。

他還挺排斥的,應付媒體有一套說辭,反而是有一搭沒一搭這樣會流出一些信息。我沒有感受到他和佳佳的愛情,他和家裡人有點疏遠,和故友在直播間相逢,呈現出也是淺淺的關係。」

《紅毛皇帝》沒有立體地呈現顧東林,岳廷沒有去突破這個人物。儘管他反覆地說,「紅毛是自私自利,但他還是很善良,會用心地收養那三個彝族小伙,給他們租房子,和他們一起吃飯。他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直播吸引眼球,但他也很矛盾,還問我這樣做是不是不對的。」

《紅毛皇帝》劇照,左一是離異姐,左二是佳佳。

岳廷似乎已經觸碰到人物複雜的輪廓,但他表示,顧東林和女朋友佳佳、顧東林和女兒婷婷這些關係的深入探討不是他要想要表達的主題——「我想表達的是人與媒介的關係。」

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研究生的身份讓他選擇了從一種學術探討的角度去關注這樣一個議題。我不認為這是李博所言的「投機」和「淺薄」——如果岳廷定下的主題是人與媒介的話。

關於人與媒介,岳廷說了很多,「直播的出現對這群人的意義特別大,他們終於有一個平台來發聲。他們自己可能沒有意識,但他們特別熱衷展示,展示時也沒有什麼章法。

平台對他們的改變包括他們的人際關係甚至生活方式。紅毛自從做快手後,每天都是12點起床,因為他要播到很晚。他起床後吃早飯,女兒就放學回家吃午飯。」

「那你覺得紅毛有破過嗎?」

對於這個問題,岳廷想了許久,然後不太肯定地回答,「有過一次吧,是在武漢的一次放映上,他在現場看到一些女兒的片段,分享了一些對於女兒的虧欠感,然後哭了。那是他破的最徹底的一次。」

就這樣,顧東林在《紅毛皇帝》里,僅僅是作為快手進入這群人的生活後打造而出的「紅毛」存在,岳廷記錄的是紅毛,而不是顧東林。


婷婷和廷廷,被放棄的敘事

《紅毛皇帝》炸裂的「尬舞」開場後,是顧東林和他的徒弟們在自己四十幾平米的出租屋裡吃飯、直播,他端著飯坐在木板床上一邊直播一邊吃,他的女兒婷婷坐在旁邊的小桌子上寫作業,穿著校服的婷婷在一屋子頂著五顏六色頭髮的人里顯得格外突兀。

《紅毛皇帝》劇照

婷婷是會被觀眾留意的人物——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女孩,有這樣一個快手網紅的父親,天天看著自己的爸爸和一個年輕他很多的女朋友一起直播,家裡時不時會有媒體拜訪,面對這些種種,婷婷會有怎樣的反應?

岳廷再次迴避深入了,影片里剪輯進些許婷婷的話,比如「看透了人性的險惡」,比如「他(指顧東林)挺礙事的,但是在我心裡是最喜歡的人。」她還會躲在床上拿著手機看一些二次元動漫視頻,然後像小大人一樣和大家說班上那些調皮的同學。

岳廷說自己和婷婷很熟悉,對於婷婷冒出戳人心扉的言語,他顯得很冷靜,「這個不完全是她的心聲。她的性格很複雜,有陰暗的一面,也有很自我的一面。她和紅毛的直播世界隔著一道帘子,以便讓自己沉浸到自己的世界裡去做題。他們若即若離,一起吃飯,偶爾聊天,兩個世界。」

「你知道嗎,」岳廷突然語調一轉,其實我也是「婷婷」,「廷廷」。

岳廷出生之前,父母一直覺得他是個女孩,起名「婷婷」。後來他出生之後,才從「岳婷」改名成「岳廷」。岳廷說自己有一個痛苦的童年,小時候家裡條件不好。

他拚命想掩飾自己,於是在與別人的交往上表現得特別幽默有趣,學習上也很優秀,想得到老師同學的認可,「各方面都很優秀,不給任何人添麻煩」。可是有一天,還在上小學的岳廷被同學沒來由地說了一句,「我覺得你活得很累,你為什麼要對別人表演成是那個樣子呢?」

岳廷回憶起了這件事,然後說,「我當時就哭了,我一直記到現在。」

這件事之後,岳廷變得封閉起來,把自己埋到學習的世界裡,一直到大學,才慢慢一點一點和朋友、老師講一些自己過往的經歷。

他看到婷婷,在這樣一個環境里生活,拉上帘子,躲進被窩做自己的事情,然後面對媒體的提問做出類似「我想當一個人民教師」「不忘初心」這樣正能量的回答,「我很理解她,我們某些方面是相似的」。

或許也是這樣一份相似的經歷讓岳廷不願觸碰「婷婷」這樣一個角色。村子裡作為異類的廷廷,和在這個四十平米的出租屋裡的異類婷婷,他們這樣相遇,岳廷沒有在這次選擇掀起那扇帘子。

媒體翻船,快手上也沒有真實的中國

岳廷的拍攝過程中,不少媒體都來採訪顧東林。他目睹了在顧東林面前,媒體的一次集體翻船。

李明在公園裡號召大家反尬舞,媒體報道鄭州市民反尬舞的第二天,岳廷拍到了顧東林和李明一起吃飯,後來李明還加入了尬舞;快手封了顧東林的號後,他不再去公園跳舞,媒體報道說紅毛放棄尬舞,重操舊業,但岳廷看到他其實還在家裡直播,在床上跳舞……

「我在思考新聞人,到底要怎麼把新聞做好。起碼在紅毛這件事情上,新聞是不真實的。紅毛太複雜了,我只能做的是,站在身後,看了看紅毛和媒體的關係,打破一點媒體對他抽象的認識,但我也無法做到呈現他真正的人。我相信也沒有人可以做到吧。」

岳廷也重新看待了紀錄片本身的真實性,顧東林強烈的表演性讓他意識到,鏡頭的出現永遠會干擾到拍攝對象,而一個人的單機拍攝加上豐富的現場環境,讓影片充滿遺憾的同時也有著導演主觀取捨的失實——「一個畫框一旦開始拍,周圍就捨棄了,對於這個環境而言,就是不真實的,更不要說再加上剪輯。」

這些種種的失實、混沌關係、表演性人物卻意外地抵達了一種解讀的真實性,「誰知道生活的真相是什麼呢?每個人都會有每個人的解讀,所以會有一種很混沌的東西。會有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告訴你,是真實的」。

岳廷在採訪中提到了他反覆觀看素材後的自我揣測和出於對拍攝對象保護、播放尺度等原因未能放入成片的信息。在觀看與被觀看之間,在呈現與被呈現的選擇里,沒有真相,又全是真相。

是岳廷選擇將顧東林符號化成「紅毛皇帝」,還是顧東林自己將自己活成了「紅毛皇帝」,還是快手將顧東林成全為「紅毛皇帝」,這些種種解讀像剝洋蔥的過程,你會選擇在剝到某一層的時候停下來,被嗆人的洋蔥味刺激了鼻腔,淚眼婆娑地說,我看到了真相,真辣。

你能說那不是真相嗎?你能說要把洋蔥剝盡了,發現什麼都沒有,才是真相嗎?

岳廷在他的論文里寫到,「而紀錄片可以做的,是把他單調無聊卻又充滿新鮮的生活做成幾十個切片,還原一個主流媒體時常說不清、道不明,甚至不願去觸碰的生命狀態。」

岳廷參考了《算命》《我是仙女》《沃客紀錄》《搖搖晃晃的人間》等關注城市邊緣群體,探討媒體生態下的個體命運,以及聚焦網紅群體的同類型同題材紀錄片。他沒有停止思考——從北京的清華大學來到鄭州的馬寨街,中國當前的主流文化究竟是什麼?拍攝和觀看一部紀錄片的意義是什麼?

《紅毛皇帝》劇照

《紅毛皇帝》里,岳廷坐在顧東林的電摩上拍攝顧東林的後腦勺、顧東林和佳佳的後腦勺、顧東林和佳佳、婷婷的後腦勺。岳廷凝視著這些後腦勺,配上平克·弗洛伊德的音樂和《姑奶奶》等網路音樂,他試圖像楊德昌《一一》中的洋洋那樣,「我要去告訴別人他們不知道的事情,給別人看他們看不到的東西」。


關於岳廷

岳廷,1990年3月出生於山東昌樂。2018年畢業於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獲文學碩士、法學碩士學位。先後導演拍攝紀錄片《共產主義大廈》《澳門韻律》《乙未殤思》等。《紅毛皇帝》作為碩士畢業作品,是其拍攝創作的第一部紀錄長片,入圍第12屆FIRST影展、2018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節學生競賽單元,2018年中國(廣州)國際紀錄片節「金紅棉」影展 。

(本文圖片由岳廷本人提供。)

撰文 |夏偲婉編輯 | 韓萌

運營 | 陳佳妮 校對 | 阿犁 統籌 | 迦沐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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