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萬塵肺病人：骨頭化成了灰，肺還是硬的

文 | 西藍花

來源 | 言情說（id：yqsaying）

《人間世2》的第三集《呼吸》，講了這麼一群人的故事。

一呼一吸，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但有這麼一種人，呼吸對於他們來說，是極其困難的。他們的肺部，因吸入大量的生產性粉塵，引起了肺組織瀰漫性纖維化，有效呼吸面積減少。

這種病，叫做塵肺。在中國，有多少塵肺病人呢？沒人知道，不完全統計的數據是——600萬。

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對他們來說都是奢望。

由於呼吸困難，他們只能長期卧床，靠呼吸機生存。

塵肺病是無法徹底治好的。

塵肺一期、二期還能通過洗肺來減輕痛苦。到了塵肺三期，只有一條路可走——換肺。

大多數的塵肺病人，一發現，就是三期。

自從2010年我國實施公民自願捐獻器官以來，中國自願捐獻器官數量增長120多倍。2017年中國公民自願捐獻器官達5146例。肺器官的有效利用率是5%。

也就是說，每年只有幾十上百個「幸運兒」，可以接受換肺手術。

即使手術成功，他們還有感染、排異等「鬼門關」要過。其他人，都得等死。

而且是毫無尊嚴的死去——跪著離世，甚至大小便失禁。

他們的肺，因為長期吸入粉塵導致的纖維化，又硬又重。像石頭、金屬一般。

但比塵肺更硬，更冷的，是現實。

2009年，一個叫做張海超的年輕人，幹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他要開胸驗肺。

他在一家名為鄭州振動耐磨有限公司做破碎工，工作期間接觸到了大量的粉塵。多家醫院診斷其為塵肺病。

但沒有一個醫生敢在他的病歷上寫「塵肺」。因為要想被鑒定為職業病，獲得企業賠償以及國家補貼，必須要經過一個機構。

這個機構叫做職業病防治所。

通過職業病防治所鑒定的塵肺病人，有72萬人。600萬和72萬，張海超就是被擋在大門之外的那一個。

鄭州職業病防治所給張海超開的鑒定是，肺結核。

被逼無奈的張海超不顧醫生的勸阻，決定開胸驗肺。清醒之後他的第一句話就是，「醫生，看清了么，我的肺上到底是什麼」。

醫生平靜的說：「恭喜你，你確實是塵肺」。

張海超拿到了職業病鑒定，花了一天時間。此前幾年，他一直為這張紙奔波。

也獲得了企業賠償，共計61萬。

維權受到了補償，違法企業受到了制裁，一個好的結尾。但故事，遠遠沒有結束。

2013年，張海超患「氣胸」入院，留給他的只有換肺最後一條路。

換肺的手術費用保底估算，是60-70萬左右。

換肺成功的張海超，已經成了「肺的奴隸」。

他靠開公交車為生，每天工作12小時，換來160元的薪水和數目不定的紙幣。這些錢，要支付他每天200多元的排異葯，和一家人的開支。

除去賠償的60萬，換肺成功的張海超，又負債60多萬。

拼著20%的手術死亡率，熬過了排異與感染，最終倒在了現實面前。

塵肺病，也被稱為「窮人病」，占所有職業病的80%左右。

我們的礦、我們的金銀首飾、我們的玉石、甚至墓碑切割，都會導致塵肺病。

與龐大基數對立的是，這600萬人，並沒有得到什麼關注。

去年袁立上了《演員的誕生》，因為錢和節目組「撕X」，被網友稱「放飛自我」、「精神不正常」。

要到了80萬的袁立，轉手就把錢捐了出去——用來幫助雲貴川偏遠山區的塵肺病農民。

人們才知道，原來袁立離開銀幕這麼多年，是去做一件事——為塵肺病患者奔走發聲。

去幾千米深的礦井做調研。

走訪塵肺病農民家庭。

在醫院看望塵肺病患者。

但這些，在長達數年，沒人知道。

我們的耳朵里，充斥著機器轟鳴，充斥著汽車鳴笛，不會聽到在城市的角落，一群人的呼吸。

塵肺病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正常人剛跑完3000米那樣困難，再加上異物對肺部的侵蝕，疼痛難忍。

他們沒錢治病，沒處報銷，不停地咳嗽、咯血，腎衰，心衰，然後跪著死去。

影視劇里常常有人被勒死的情節，雙腿不停的蹬動，眼球凸出。這些塵肺病人，被現實，被金錢，扼住命運的喉嚨。

他們說，這是命。

1980年下井當工人，想拿錢多，淮南這邊最多的拿到100塊了不得了，我在那每個月最低五百塊。

用大半輩子的辛勞，換來了一個不能呼吸的肺。

沒有僱傭合同，沒有工傷保險，開不出職業病鑒定，這就是600萬塵肺病農民的現狀。

沒有合適的肺源，拿不出60萬的手術費用，承擔不了術後高昂的排異藥費用，這又是600萬塵肺病農民的現狀。

他們被城市剝奪了健康，回到農村，又被排除在農村醫療報銷清單之外。天下之大，無可去之處。就連無處不在的空氣，也都不屬於他們。

1930年，塵肺病在美國絕跡；1970年，日本出現最後一例塵肺病……

由著名記者王克勤聯合中華社會救助基金會共同發起的專項救助塵肺病農民工的 「大愛清塵」活動，已經累計救助塵肺病人2118人（截止2017年）。但他們，仍需要社會更多的關注與援助。

伸出您的雙手，與600萬塵肺病農民工。

同呼吸，共命運。

* 作者：西藍花，容量的人。貓狗雙全成功人士，能夠分辨口紅色號的192鋼鐵直男。本文由言情說（id：yqsaying）原創首發，轉載請聯繫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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