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道德經》一書的主要內容與思想
《道德經》這本書,從名字上看講的是道與德兩個事物,但它更主要的目標還是講德,講道是為德服務,道是德的邏輯基礎。那麼什麼是道?什麼是德呢?
從人類理解追求普遍性的目標來看,自然的道理要普遍於人類社會的道理,因為人類社會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當學者們試圖探尋治國平天下的道理時,那就需要考察這些道理是否能否推廣於自然萬物的分析。試圖尋找到既適應於自然萬物,又適用於人類社會的最根本的道理是哲學家和思想家的最高目標。
道指的自然萬物最根本的道理,德指的是人類社會的最高原理。只要有思想家存在就這些概念存在。西方哲學有形而上學、自然哲學、真理、邏各斯等概念與道概念對應,有倫理學、政治學、社會哲學與德概念對應。由自然哲學的道理來推理和論證社會哲學的道理,這一說理的架構普遍存在於哲學家的學說中。一般一個完整的哲學體系既包含自然萬物的學說,也包含社會、政治、倫理的學說。
我們可能會問了,無論是自然萬物的根本原理,還是人類社會的根本原理,至今為止仍舊沒有獲得終極解答,它們還是學者們孜孜以求的理想和目標。難道古人就可以一勞永逸地解答它們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我們讀老子書,原則上與讀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培根、笛卡爾、盧梭、黑格爾等哲學家的著作沒有什麼區別。哲學無法解決的問題交給了自然科學,自然科學解決不了問題要交給未來的科學。為什麼我們會相信祖先在遠古時代就已經將所有的問題解決完了呢?
老子一度被傳為神,說他活了幾百歲,出關著述、化胡之類。這明顯是人為神化的言論,老子只是一位默默無聞的哲人,可惜我們對他的生平知道的太少,給了後世神話的空間。假如世間真有長生之術,古今中外那麼多智者只有老子可以活幾百歲。一位有歷史責任感使命感的學者,著書立說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不可能在別人請求下還勉強為之。
那麼,老子是如何論述道與德呢? 首先,在老子的整個學說體系中,道已經不再是自然萬物根本原理的意義了。在老子的學說中並沒有講述萬物運作機制或自然規律之類內容。所以老講的道不是理而是物。他認為道是一個實體,是比經驗中萬事萬物更真實的實在。道作為實體在時間和空間上無間,質地單一純粹。它是一個理想的單純永恆的實在,但它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我們的經驗的對象。道沒有形體可見,沒有顏色可察,沒有聲音可聞,所以我們就無法使用描述和命名可經驗事物的語言和辭彙去描述和命名它。這就是:「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關於道可以肯定的只是它必然存在,至於它是什麼,長什樣卻無從知曉。對於經驗主義者來說,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是沒有。這就信不足,有不信焉。有不足信的證據存在,必然會有不信任的產生。這就是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且信且疑,下士聞道大笑譏之,不笑不足以聞道。老子為什麼總是說道撲朔迷離,唯恍唯惚,若存若無,就是因為相信道存在的有,不相信的也大有人在。與鬼神的觀念相似,有人相信它,有人懷疑它,有人反對它。你說它有,但從未有明確的證據證明。你說它無,總有人會講些似是非的道理來宣傳它。道也屬於既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的觀念之列。
如果我們要問,老子所講道果真有存在嗎?答案當然也是否定的。試問,天下哪有永恆不變的事物存在。獨立而不改,周形而不殆,其形虛無,但其能量卻取用不盡。這不是永動機么?自然科學已經否定了它的實在性。道被定義超驗的實在,不能成為感覺官能的對象。難道老子有第六感,能感知它,所以才宣稱道必然存在?這顯然也是不合理,假如有第六感存在,不可能只有老子一人有,所以一定還會有人經驗到它。
老子只是相信道必然存在的一位上士,他也不是因為對道有感知有經驗所以才相信它。那麼老子為什麼要假設一個不能被經驗的事物必然存在呢?因為一旦假設這樣一個事物,我們就會建立如下的關係:無能生有,虛可生實。如果我們將實證主義原則貫徹到底,那麼一切不能被經驗知覺到的事物都是無。道恰恰被預設為不能被經驗的事物,所以人們只能稱之為無。與可經驗的事物相比較它就是虛。但是老子在他的學說中道卻是有。這樣一來,在經驗主義者看來是虛是無的東西卻是實在的,而且老子還宣稱這個為無為虛的事物卻是一切可經驗事物之母。
道存在著,並且生養了可經驗的萬事萬物。如果我們相信這一論斷為真,那麼無生有,虛生實就是自然界的真實情形。所以當老子經文中出現無生有,虛生實之類的字樣,千萬不要理解為從空洞無物中生產出實有來。這違背物質和能量守恆定律。老子講無生有,虛生實,實際上就是道生萬物。無和虛是道的另一個代號或稱呼。實和有代指可經驗的萬事萬物,虛和無代指超驗的道實體。脫離了道實在的這一特定假設,這些論斷就是沒意義的。
道生萬物的假設確立了無生有,虛生實的關係,這個關係才是老子需要的。為什麼?道是萬物之母,可以說沒有道就沒有萬物存在。所以道實在是宇宙間最真實的實在,它作為萬物母親,實質上卻也是萬物的首領和主宰,但它卻不爭居萬物之上之前,反而以無和虛的形式卑微的的存在著。這就是衣養萬物卻不為其主,生萬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這就是道的德性,老子稱之為玄德。道是宇宙萬物的主宰,卻具有衣養萬物不為其主的玄德。功於萬物不爭居萬物之上,如水之利萬物而下流。所以老子稱水的德性最接近於道。
老子為什麼倡導功而不居的玄德?因為老子認為做為人主的君王其作為是違背玄德的。人主無疑也是功於萬民的,也可以視之為民之父母。但是人主有生養萬民之功的同時,爭居萬民之上。他們稱孤道寡,對權力、財富、奢靡的生活有無窮的嗜欲。君主們帶頭爭權得利,好逸惡勞,導致天下人趨貴避賤,爭奪權。所以天下就不能得太平清靜。老子的觀點,天下之所以紛爭不息,戰禍不絕,是因為人主不能效法天道利而不爭的玄德。所以要解決天下不能大同的難題,就只有人主效法道之玄德,衣養萬物而不為主,生而不有,為而恃,功成而不居。用現代的語言就是,只求奉獻不求索取,全心全意的為人民服務。專門利人,毫不利己。如果天下的人主都能做到這些就能合同於天道,從而使人類社會進入大同。
所以老子講無為,不是不為,而是利萬物而不爭,作為於民卻不謀取私利,功勞於民卻不爭居民之上。功成身退,夫唯不爭,是以不去。無為和有為也是老子特有的觀念,而這兩個概念的含義,卻不能通過它們字面上的意義去理解。千百年來,解讀《道德經》的學者,不能衝破此關。誤將無為解做不為,陷入不可調合的矛盾中,以至於愈解愈玄,反而更難窺見本原。《內經》里講,知其要者,一言而終。不知其要,流散無窮。
有人說老子學說主要講自然,但其實經文中只有自然兩個字。有人說老子學說講萬物生成,但其實經文中也只有萬物這一辭彙。老子講道,那只是一個假設的存在,而且老子於道只取一個玄德,一個無為。《道德經》從未講自然法則,萬物規律之類的內容,所以如果我們講老子的自然哲學,其內容必然是空洞的。
老子講道是為講德提供先驗基礎。如果老子只講政治,只講治國之道。我們就要問了,為什麼必然要法則於你呢?但如果將無為提高到最高原理最高法則的高度,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無為是天道最根本的法則,法無為就是法天,這樣就增加說理的力量。歸根結底,《道德經》主要是一個社會和政治的學說,主要講治國平天下的道理。這個道理就是法無為,法玄德。天下太平的根本就在於經統者能做到為而不私,功而不爭。統治者對權力、財富和不勞而獲的慾望不息,天下便永無太平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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