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非為了孩子成為一個全職媽媽，我是為了我自己

源於神奇麻麻在哪裡

在一段漫長的時間裡，我的父母曾經要我多生幾個孩子。我的第一個孩子讓他們感覺非常愉快，不過九個月以後當我告訴他們, 我有了第二個時, 這個消息讓我母親臉色發白。

當時我坐在父母家的長廊里。我父親跳起來擁抱我，但從他張開的雙臂底下，我看到了母親臉上的陰影。母親說：「我有點擔心你。」

我很生氣。我變戲法般地生了第一個孩子並且找到了個紐約市的工作，勉強可以應付。現在，我把自己的工作變成了北卡羅萊納州的家庭婦女，住在離我父母家幾個小時車程的地方。我對自己說：「你會好起來的。」

不過，兩個孩子和一個真的不一樣。你的親戚，網路，陌生人都會這麼告訴你，不過我聽不進這些，就像年輕人不會去聽那些職場上的忠告。有一點我不理解：為什麼當其中一個孩子不需要我的時候，另一個就會纏著我。他們無時無刻都需要我。

當第二個寶寶降臨後，我開車帶著寶寶們回我父母家住了一段時間。我急需幫助：他們很餓，但卻把食物扔在地上；他們很困，卻不願意午睡；他們很沮喪，卻又傷心欲絕；他們便秘還伴隨發熱；他們故意用頭撞擊實木地板，然後把酸奶抹在乾淨的頭髮上……

這個世界裡沒有了託兒所，沒有了夜間護理，沒有了雙休日。我可以忍受他們幾周，幾個月，甚至更久。但他們對我的需要似乎永無止境。

偶爾有一些安靜的時刻，有時是某個白天的一小時，當兩個小孩的午睡時間正好重合，不再有人需要我。我來到父母的客房，躺在床單上。我母親屋子裡的床統統被曾祖母鉤編的薄薄的白色毯子覆蓋著。躺在那裡，我的指尖揉搓著毯子上設計的小毛球，望向窗外。我可以看到隔壁高爾夫球場上方遼闊的天，日落時變幻的斑斕色彩。有時候我快要睡著了，觸摸著床單被褥但卻感受不到它們，這樣半夢半醒的時刻應該越長越好。這時，我又回到了一個孩子，一個人，一個靈魂的狀態。

賴床消沉的後果是遭來了所有人的不滿。父母看到我上樓走向我的床的時候，會告訴我「去上高爾夫球課吧！」，帶著懇求的眼神，聽起來卻是一種命令式的口吻。我的丈夫會問我如何「使用午睡時間」，好比它是錢一樣。我不得不坦白我將它浪費在了無意識，卻又沒睡著的休息上。

一兩年過去了。我母親成為了志願者組織的頭兒。她在女子高爾夫九洞聯賽中表現出眾。並且在那一年她成為了教堂的管理人員。當母親打電話來告訴我她的近況時，我試圖給予支持，但我通常會讓彼此陷入困境，要趕上她的腳步太難了。

「我讀了本你可能會喜歡的書」，她在電話那頭試探道，而我開著免提正著急地給我女兒換著尿布以免毀了她最愛的裙子。我真的希望哪本書能勾起我的閱讀慾望，但它的確沒有。

我並沒有抑鬱。但是周圍的人對我的態度非常謹慎，小心翼翼在我身邊，好像生怕隨時引爆炸彈。我先生也處在快要崩潰的邊緣，他說：「你需要回去工作。」有時候他說這話時語調冷冷的，這是他最好的武器，用於睡覺前的戰鬥。但更糟糕的是，當某天的下午，他溫柔地，謹慎地說出這句話時，像一個陌生人請求另一個陌生人離開危險的窗檯。

最初，當我們兩個人達成協議我會在家待一段時間的時候，我們都以為讓孩子們親身體驗愛，學習語言，對於他們來說會是一個很特別的歷程，但現在我只感受到自己的吝嗇和沉默。我們原本也都以為讓兩個孩子共同成長是個美妙的過程（他們會成為好朋友），但我們卻沒有考慮到自己日漸損耗的親密關係。

我就是一個「杯具」，但有時悲劇讓你成為更好的自己

事實上，成為一個全職媽媽與經歷親人的死亡並沒什麼不同，區別是失去的愛人正是自己。

我無法相信外面的世界仍在旋轉：人們繼續看著新聞，在商場購物，坐在一個半身高的桌子前吃著牛排色拉。會議桌上的轉椅和微型瓶裝水只是一個遊戲世界的遺物，比起我眼前這個全新的，原始的世界要狹小太多了。而我是一個自鳴得意的悲催的殉道者。我並不討喜，至少對自己而言如此。

「你負擔得起保姆，對吧？」我和一個紐約的朋友在電話上，她正用一個紙杯抿著咖啡，準備去參加運動課程。

確實，在這一點上我非常幸運，但是我該如何描述呢？「就像我在休假。是為了學習如何成為一個母親的悠長假期。」

她笑了：「我並不認為自己真的想要知道，即使哪一天我成了母親。」

我聽到了電話里計程車的背景聲，讓我想起了自己在辦公樓工作的那些歲月。要準備各種會議和宴會，這些在酒店宴會廳舉辦的酒會到午夜之後才結束。那時候我還是單身，過個周末像跑馬拉松一樣。某個星期六的下午，那年我27歲，和朋友吃早午餐喝到醉，感覺挺無聊的，於是在水庫邊給我哥哥打電話，已經給他打了太多次，他說：「你老是單身，不無聊嗎？」

現在我被人需要了。我再也不是一個人。可能會是我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一種奇妙的平衡，有時被需要，有時並不。

那時，我可以和我的先生在昏暗光線的餐廳里用餐，和我可愛的母親聊聊書籍。可能過去的我並沒有死去，只是改變了。而我待在家裡做全職媽媽的選擇並不是為了孩子，而是為了更好的自己。經歷了這些我未曾體驗過的世界之後，我會帶著更廣闊的視野和更豐富的內心回歸。

與此同時，當孩子們睡著時，我躺在床上，享受屬於自己的時光，也變得更加珍貴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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