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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二年,我在鵝湖吵了一次架

最有格調的心學微刊

鵝湖書院里的小水池

這幾天囚徒到訪湖南嶽麓書院、石鼓書院,江西鵝湖書院、白鹿洞書院,皆為朱熹當年舊跡。

他是當之無愧的「中國書院之父」。

原來在當時的兵荒馬亂之下,還有一群讀書人在關注內心,認真做學問。

800多年過去,他們的執著和熱情仍在感染後人。

1165年前後,朱熹覺得報國無路,便把畢生精力都放在儒學研究和傳播上。

家鄉福建在他眼中,已經變成一個小池塘,而他是一隻欲騰空而起的蛟龍。

聽說儒生張栻在潭州(今長沙)興建書院,開壇講學,他決意前去探訪。

他看過張栻出版的書,從頭到尾充滿智慧的光芒,其間不乏創見,便有惺惺相惜之感。

當年8月,在愛徒林擇之、范念德的陪同下,他從武夷山出發了。

線路:武夷——南昌——長沙。

那一年的夏天特別熱,以至於宋史都作了記錄。

師徒三人在路上,幾次差點中暑。

林擇之路上還問老師,「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就為見一個人,值得嗎?」

朱熹回答道,「傻孩子,天地很廣闊,以後你會知道這次訪學的意義。」

……

那次艱苦的訪學,的確極其重要,被史學家認為是幾年後鵝湖之會的預演。

宗師朱熹

抵潭州後,張栻親自率眾弟子到驛站迎接。

如果說朱熹是一個有背影的人,那張栻就是一個有背景的人。

他比朱熹小3歲,是一個典型的高幹子弟。

他的爹地張浚是抗金名人,當過宰相,有可能是南宋百年間出現的最有才幹的高級領導幹部。

張栻從小家教很嚴,四書五經,倒背如流。

看到張父的權勢以及張栻的才華,一個叫周葵的幹部當眾預言:國家的未來,我們的未來,可能都要仰仗這個小夥子。(「吾輩進退,皆在此郎之手」)

與從政相比,張栻更喜歡做學問,很快成為當時全國著名的理學家和教育家,與朱熹、呂祖謙並稱「東南三賢」。

有學派,就有爭鳴。歷史上持不同觀點的知識分子,往往一城一池都不肯退讓。

但張栻是一個開明敞亮的人,他多次給朱熹寫信,邀請他到潭州講學。

和張栻見面後,朱熹在潭州一呆就是三個月。

他們在生活和學術上都是較真的人,經常會爭論。

甚至有時候是在課堂上,當著許多年輕儒生的面。

其中一個叫任呈的儒生就在日記中評價,朱張兩位老師倡導的論爭,拋棄個人名利束縛,盡情泅游於知識海洋,「感覺真的很好」。

他們在學術上最大的衝突,來自「已發」與「未發」,那是理學大師程頤留下的一道辯題。

簡而言之,張在解讀程氏經典著作之後,認為事物未發生時,人沒有主觀能動性(「性為未發,心為已發」)。

對此朱熹很是疑惑,一有機會就與張爭論,因為太興奮,三個晚上嚴重失眠(「三日夜而不能合」)。

在潭州,朱熹暫時接受了張栻的觀點。

當冬天來臨的時候,朱熹返回福建。

他不是一個不了了之的人。回憶與張栻的過往,越想越不對勁,又給張寫了10多封信進行探討。

這對學術上的知音,一生共見面6次,延續著偉大的友誼。

張栻48歲時英年早逝,朱熹接到訃告,正在吃飯,他馬上放下筷子,閉目沉思一會,忍不住當眾痛哭。

知音難覓,奈何人生苦短!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他悲痛難抑(兩月來,每一念及之,輒為之泫然……欽夫之逝,忽忽半載,每一念之,未嘗不酸噎)。

緊接著,朱熹遭受更大的打擊——一直相依為命的母親祝五娘去世。

他心懷愧疚,開始為母守墓,在墓地附近還專門建了寒泉精舍,在一片孤寂中開始著書。

這一寫,就是6年時間。

他謝絕了很多論壇和峰會的邀請,基本不出去應酬,偶爾出門為年輕後生們講學。

母親的去世,讓他思考很多人生終極問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事業的傳承。

公元1171年,他專程趕回尤溪,與知縣、好友石子重喝酒同游。

回到父親當年做縣尉時所居住的韋齋,他撫摸著木椅,觸景生情,禁不住淚流滿面。

他喃喃自語,「父親大人,請您放心,孩兒一定將開始於您的學問進行下去,光耀門楣」。

公元1175年,註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年份。

那幾年,學問的江湖出現了巨大變化,影響最大的儒學家除了朱熹,還有來自浙江的陸九淵、陸九齡兄弟。

陸九淵主張「心即理」,是一個典型的唯心主義哲學家。

這個人的經歷也很奇特,很多人4歲還不會說話,他在那一年就問父親,天地到底有多大(「天地何所窮際」)。

父親是開藥鋪的,沒有多少文化,經兒子一問,他張大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

九淵13歲讀古書,看到「宇宙」二字,便提筆寫下「宇宙內事乃已分內事,已分內事乃宇宙內事」。

意思是,宇宙內的事就是自己分內的事,自己分內的事就是宇宙內的事,口氣真的很大,有點解放全宇宙,最後解放自己的意味。

他甚至認為,一個人不用認真學習,只要拚命思考就行。

這與朱熹的學術觀點是完全衝突的。

為此,朱陸兩人的粉絲經常在網上掀起罵戰。

一代大儒呂祖謙

這種粉絲的互攻引起了呂祖謙的不安,他覺得自己有責任來拉個架。

呂是浙江人,號「東萊先生」,是陸九淵考進士時的考官,也是朱熹的好朋友。

公元1175年五月,正是萬物復甦的時節,呂祖謙特地從浙江東陽趕來,約陸家兄弟與朱熹共聚鵝湖書院。

鵝湖書院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因附近有一座鵝湖寺而得名。

該寺興盛於唐,後來成了北宋皇帝真宗的真愛,他為這座千里之外的佛寺兩次賜名,先是慈濟禪院,後又改仁壽禪院。

有此殊榮的寺廟,在中國佛史上都很少見。

它之所以興盛,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優越的地理位置。

之前說過,古人最大的不方便,便是交通的不方便。

鵝湖寺位於贛閩浙三省交通要道,相當於今天的高速公路沿線。

而鵝湖書院,正在鵝湖寺隔壁。

離朱熹所在的武夷山五夫里,陸氏兄弟所在的浙江中部地區,路途都不遙遠。

這應該是中國文化史上最著名的一次辯論(吵架)。

辯論的核心,是通過何種途徑達成個人的自我完善,也就是方法論的問題。

具體內容不便講得太多,很容易講成一個學術論文,大家也看不懂,也沒必要去弄太懂。

只需要知道,當時全國最著名的理學權威和心學之魁,在鵝湖這個地方坐到了一起。

會議歷時3天,是一次成功的大會,勝利的大會,開得很好,達到了預期目標。

還是普及兩句吧。

在治學方法上,陸九淵認為,「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因為心即理,不需要了解外物,致力於求諸本心。

當時的朱熹主張的哲學體系已基本形成,他認為「理」是世間萬物的本原,主張格物致知。

「格物」即探究事物的原理,「致知」就是獲得知識,強調理論一定要聯繫實際。

看到這裡,估計你已經懂了一些,朱熹的觀點更科學,更符合實際。

參加鵝湖之會的大學者,在與會三天時間裡,唾液系統空前發達。

他們全面梳理了「二程」以來所有派系的觀點,針對一些關鍵問題進行了反覆交鋒。

有幾次吵得厲害,朱熹和陸氏兄弟還曾拂袖離席。

在屋外喝了一杯茶,透了一會兒氣。

回來接著談。

吵架歸吵架,朱熹與陸氏兄弟最終實現了求同存異。

會議結束後,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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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鵝湖之會結束後,朱熹與陸氏兄弟時有書信往來。

幾年後,陸九淵還特地趕到廬山白鹿洞書院,面見朱熹,繼續探討。

這才是真正的大學問家,令人景行景止。

鵝湖成了一種精神。

接下來的幾十年,江西境內的書院如雨後春筍,爆漲到140多家,為全國最多。

數不清的知識分子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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