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縱使你離我已久遠,仍可在夢裡相見歡
夏漪是個大度寬容的女人,既知以前只是一場夢,我們仍如往昔一樣相親相愛,幸福地生活著。只是明明變得有些沉默,每天都跟在我的身邊,無時無刻不緊緊地拽著我,生怕我一不小心就不見了。他甚至不願再去上學,只想守著我,不讓我離開他半步。晚上的時候他也不敢一個人睡覺了,非要和我們睡在一起,但還是常常在夢裡驚醒哭叫,緊緊地抱著我。這件事對他心靈傷害實在太大,我真後悔告訴了他。
我只能一次次對他說,一切都已經過去,我們現在是在真實的世界裡,我不會離開他的,因為我深深地愛著他,還有他的媽媽,我們是幸福的一家,我不會離開他們,死也不會。
但我還是不能忘記舒舒和芸熙,她們留給我那麼多甜蜜的回憶和幸福的時光,我實在不能相信那僅僅只是一場夢。我時時想起成都平原上那個高高的堤壩,窄窄的關口,兩雙纖弱的手,在空中無助地抓握,那絕望的眼神,飛灑的淚水,陣陣絞碎我的心。我要去找到她們,無論是在哪個夢裡,無論是在哪個世界。
周六的下午,窗外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夏漪去黃龍溪街上買菜。我畫了一會兒畫,眼瞼就耷拉著快要睜不開了,昨晚睡得實在太晚。於是我躺到床上,讓明明自己在家裡玩。迷濛中,我又開始做夢了,我遊盪在府河岸邊,天色灰濛濛的,河水咆哮著,捲起旋渦,浩浩蕩蕩向下游奔去。許是到了雨季吧,怎麼會有這麼洶湧的浪波?我想著,飛過石砌的欄杆,來到水面上,波浪的飛沫濺在臉上,涼悠悠的。我飛到一個亭子上方,道路在這兒成了一個L型的彎,岸邊林木蔥蔥,很熟悉的景象,我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我落到路面上,亭子的門柱上寫著一副楹聯:
縱使你離我已久遠,
仍可在夢裡相見歡。
我的眼睛濕潤了,芸熙,舒舒,她們不是一場夢,而是真實的存在!我踏上台階,走進亭子,靠河邊的欄杆旁,坐著憔悴的芸熙,一位穿著紅色方格裙的少女拉著她的手,問道:「媽媽,你說爸爸還會回來嗎?」
芸熙嘆了一口氣:「他不會回來了,他已經去到另一個世界了。」
「可他說過,我們是他的夢,他一定會回來的。」
「傻孩子,人不能兩次做同一個夢,即使他想回來,這個世界也沒有入口了。」
我走上前去,伸出手臂,想擁抱她們,可我的懷裡卻什麼也沒有。芸熙和舒舒站起來,穿過我的身體,走出亭外,我低頭看著自己張開的手臂,潸然淚下。我轉過身,眼看著她們漸行漸遠,我們卻在兩個世界,永不得相見!這世界沒有我的入口,這世界沒有我的入口,我的入口在哪裡?是在那個堤壩上么?是那個算命先生的路引么?對,我要去找他,求他給我一張路引!
我衝上天空,像一陣狂風,卷過黃龍溪的青磚黑瓦,卷過那個冷清的渡口,卷過那棵灰色大樹的樹冠,撞入那個小木屋裡,滾落在明亮的窗檯前。我望著蛛網外翠綠的樹林,那條碎石路,我們就是從那兒去的黃泉鎮。我想從窗戶里跳出去,但窗戶怎麼也打不開,我四處尋找著木棒、石頭之類的東西,卻怎麼也找不到,我使勁地敲打著玻璃,一下,兩下……直到我癱坐在窗台上,失去了力量。
厚厚的玻璃外面是一棵高大的黃桷樹,枝繁葉茂,陽光透過嫩綠的葉片,泛著迷人的光。一些蜘蛛在枝椏間結了網,橫七豎八懸在空中,像一個個旋轉的星系。我的視線落在最近的一個蛛網上,仔細地凝望著一根根晶瑩的蛛絲,它們顫巍巍地在風中搖晃,後面的樹木和碎石路變得模糊起來,仿若大光圈鏡頭裡虛化的影像。我累了,我想睡去,我的眼瞼耷拉下來,林間的碎石路上忽然轉過來兩個模糊的身影,是芸熙和舒舒嗎?我想睜開眼睛看得清楚,卻怎麼也無法睜開,有一些紅色的碎影映在睫毛間的淚水裡,那是舒舒的方格子紅裙嗎?
我大聲呼喊著她們的名字,我的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連自己都聽不清楚;我想瘋狂地拍打窗戶玻璃,手上卻沒有一絲力氣,沉重得舉不起來。我靠坐在窗台上,渾身酸麻,無法動彈,甚至無法呼吸。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那邊就是另一個世界,我想去到那裡,卻永遠也無法到達。
我掙扎著,兩手使勁張開,想要恢復自己的力量,可即使我把韌帶綳得比吉他弦還緊,手指也莫能動得分毫。我咬著牙,想用腳去踏碎玻璃,我的腿也像不屬於自己,酸脹得像吸滿了血的螞蟥。那兩個模糊的影子往回走去,很快就被林木擋住了。
我瘋狂吼叫起來,聲音在喉嚨里咕咕響著,終於我醒了過來,滿身是汗。我坐起來,慢慢下了床,把自己挪到客廳里,我的眼睛還是澀澀的,似乎無法睜開。我靠坐在沙發上,明明正坐在電視機前的地板上玩著什麼,我叫了一聲明明,聲音似乎還在喉嚨里,我都不相信自己發出了聲音。但明明好像還是聽見了,他轉了過來,手裡拿著那個水晶魔方。我心裡一驚,魔方的下面兩層都已經轉好,最上一層我能看到的兩面,一面排著三顆紫色的水晶,一面排著三顆綠色的水晶,明明正要把它轉來對齊,我的心臟象是突然陷入了冰窟,驚恐地喊:「明明,不要!」
可是已經晚了,明明抬起頭看著我,興奮地叫:「爸爸,我會了!」他的右手握住魔方最上面一層,手腕靈活一轉,魔方還原了,發出紫、綠、黃、紅、白五色光線。
所有無力的感覺完全消失了,我騰地一下跳了起來,想要去抓住那個發著光芒的水晶魔方,把它打亂,但我的手已經永遠夠不著了。我向著屋頂飄去,竹屋裡的一切開始漸漸隱去,我絕望地喊著:「明明!」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
明明哭喊著:「爸爸,別走!爸爸,回來!」他站了起來,伸出手,想抓住我,我竭盡全力伸出手,抓住了他,可我的手裡卻什麼也沒有,曾經的溫暖已無法碰觸!
「爸爸,別走!爸爸,你回來啊!」明明蹦跳著,他的手在空中無助地亂抓,可我卻再也觸摸不到他的溫度。我向後飄去,撕心裂肺,淚如雨下,他的面容漸漸模糊,他的呼喚漸漸嘶啞,他的眼淚讓我心碎!


※故事:她新潮現代,半人半神,撮地為裳化為巨人,拯救了女兒國
※故事:他來到貂蟬小窩,與蜘蛛精打賭獲勝,卻慘被蛛絲擒獲
TAG:徐德文O戴維科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