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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往事:陰影下的秦文(下)

秦文,1928年4月出生,上海市人,現為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北京電影製片廠演員;從影幾十年來,塑造了數十個銀幕形象,如《為了和平》中的萬方、《母親》中的顏佳、《上海姑娘》中的淑芬、《飛越天險》中的徐瑞、《懸崖》中的方晴、《青春之歌》中的王曉燕、《春暖花開》中的佩珍、《停戰以後》中的謝梅初、《千萬不要忘記》中的姚玉娟、《天驕》中的葉積等。2008年11月7日凌晨5時去世,享年8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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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


青春年華的徒勞與所得

電影往事:陰影下的秦文(下)

1954年,秦文為拍攝《為了和平》,到復旦大學體驗生活。

1960年,在「大躍進」風潮的餘熱下,北影廠又開拍了一 部迎合潮流的應景之作《春暖花開》。影片描寫的是北京市街 道婦女在黨的領導下,積极參加街道工業生產的故事,秦文扮 演了女二號佩珍。北影廠躊躇滿志地想讓這個攝製組在「大躍 進」運動中放一顆「衛星」,為此,為創拍攝進度最快的高產 紀錄,攝製組日夜苦戰在街道和居委會裡,連續幾天幾夜趕 拍。有一天終於一口氣拍了100多個鏡頭,第二天廠工會就 敲鑼打鼓送喜報。大家聽了都非常興奮,心想一定會轟動整個 電影界。誰料想,第三天樣片沖洗出來之後,卻有80多個鏡 頭由於各種原因拍壞了不能用,大家全傻了眼,叫苦不迭,無 奈只得返工重拍。1961年,影片好不容易來回瞎折騰終於趕製 完成「大躍進」的風潮和由此帶來的諸多弊端已經明顯暴露出來,影片又不合時宜的匆忙收場,一閃而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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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秦文在《停戰以後》中飾演謝初梅

1962年,秦文參加拍攝了她一生從影中比較有光彩的代 表作品《停戰以後》。影片講述的是1946年國共達成停戰協定 以後,中共代表顧青將軍來到北平,在參加國、共、美三方面 組成的軍調處執行部工作中,與美蔣代表針鋒相對鬥爭的故 事,秦文扮演的是我方翻譯、女大學生謝梅初。影片拍攝十分 順利,拍攝周期僅為半年就封鏡完成。這部帶有紀實性特點的 表現國共談判的黑白故事片,一經上映即刻受到外交部和北京大學師生的熱烈歡迎。在一次中南海組織的晚會上,國家主席劉少奇和藹可親的站在秦文的面前,仔細端祥。注視良久之後,問她是不是《停戰以後》演那個女翻譯的,秦文連忙肯定回答。劉少奇還問:「演電影是不是規定一律都要說北京話?」秦文答道:「有的片子中為表現某個角色的特點,可以說地方話,但一般為了讓全國觀眾聽得懂,都要求說普通話。」劉少奇開玩笑的用地道而濃重的湖南方言對秦文說:「那我是不行的嘍!」說罷,他和在場同志都笑了起來。劉少奇主席熱情稱讚道:「《停戰以後》拍得相當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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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秦文在《千萬不要忘記中》飾演姚玉娟

1963年下半年到1964年4月,秦文在河南澠池縣進行「四清」運動之後,又回到北影廠參加了由謝鐵驪導演的故事片《千萬不要忘記》的拍攝。當時正是階級鬥爭要「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時候,秦文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扮演的這個帶有落後成分、最後幡然醒悟的女主角,不但與她以往所扮演的角色截然不同,而且竟是她年輕時代最後一個銀幕形象!


被「揪」出的16個「黑幫」

1966年6月,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正像秦文滿懷悲憤所回憶的那樣:「十年動亂的武鬥槍炮聲,代替了開山劈嶺的放炮聲,這是多麼令人心碎的歷史悲劇。」

1966年8月2日,秦文的產假剛滿,就接到北影劇團發來的加急電報,叫她趕快回原單位。秦文回家的第二天早晨,就被造反派給「揪」了出來,他們凶神惡煞地指著秦文,像對待仇敵一樣厲聲問道:「你在上海究竟搞了什麼勾當?」一時間,秦文真是摸不清頭腦,但她仍是如實回答:「我哪裡也沒去,只是在家帶孩子。」領頭的造反派轉過頭來,問身後一群「鬧革命」的人」她不老實怎麼辦?」那些人一齊起鬨說:「揪出來!」隨後,秦文就和趙子岳、張平、陳強、謝添、謝芳、于洋、王人美、於藍、陳立中、張瑩、李百萬、楊靜等16人組成的「黑幫隊」,天天接受紅衛兵、造反派們的揪斗。

在運動剛開始時造反派和紅衛兵們都像是事先約好了似的,幾乎全是讓秦文自己說出所犯的罪行。秦文有口難辯,答不上來就要受皮肉之苦。後來,聽說廠里有一個職工,被當作「歷史反革命」揪出來。紅衛兵們找他問話的時候,不許他講「階級鬥爭是你死我活」,只許他說「階級鬥爭是我死你活」。這樣的繞口令,讓秦文頗受啟發,她明白了紅衛兵聽話的一種角度。以後為了免遭皮帶抽打,秦文非常留意當時的宣傳口號,明白按照報紙上的文字統一口徑,不會答錯。只要紅衛兵提問秦文就趕緊用「為文藝黑線出力賣命」、「替資產階級鳴鑼開道」等等來對付。這一招果然還真管用,而且時間一長,老是這一套,紅衛兵們自討沒趣,不再發問相同的問題了。當然,遇到一些實際問題,秦文還是堅守做人的原則的。《停戰以後》的編劇辛毅,在「文革」初期因不堪人身侮辱而憤然自殺,隨後,一共有4次自稱是「無產階級司令部」派來的專案組,直接向秦文進行秘密調查,要秦文主動揭發當初北影廠的領導與導演,是怎麼唆使和授意她來扮演「王光美」的。秦文一聽,真是覺得事出蹊蹺,因為她在《停戰以後》中扮演的女翻譯是謝梅初,並不是「王光美」。專案組的人員軟硬兼施,他們首先態度尖銳地說這部影片是「替王光美樹碑立傳」,接著又語氣緩和地對秦文說:「演員么,沒關係,問題不在你,只要揭發就成了。」秦文回想起當時在攝製組拍戲的前後,她所扮演的這個角色確實沒有任何領導和其他人暗示這個角色就是「王光美」的原型,總不能昧著良心說話,所以秦文每一次都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人叫我演王光美。謝梅初是劇本中的人物,我是根據劇本演角色。」

相比起紅衛兵來,造反派們更是變著法兒整人,並以此為樂。有一次,造反派們突發奇想,他們給每一個「黑幫」都發了一個用黑布做成的上面綉有「孝」字的袖圈,讓大家統統套在胳膊上,而陳強則披麻戴孝,手裡拿著一根「哭喪棒」,站在「黑幫」隊伍的最前頭。造反派們大聲吆喝著,命令大家在小西天北影劇團劇場大門口一字排開,站在標有「北京電影演員劇團實驗劇場」的霓虹燈下,聽候遊街示眾前的訓話。當時,劇場門前的造反派、紅衛兵,還有劇團的「革命群眾」黑壓壓地站了一大片,他們顯得群情激憤,一些人還七嘴八舌的叫嚷著:「今天就是要砸爛這個黑招牌。」這時,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工人迅速衝上前去,麻利地爬上房頂,只聽「哐」的一聲,一塊磚頭對準霓虹燈砸了過去,玻璃碎片呼啦啦全部掉在「黑幫」們的脖子上。這16個「黑幫」一個個面面相覷,誰都沒敢挪動一步,好像這霓虹燈也成了他們的一大罪證。就在造反派頭目一聲令下要出發的時候,廠里派人召集造反派開重要會議,他們精心準備的遊街鬧劇才不得不臨時收場。

隨後,秦文和「黑幫」們一道,按造反派們的要求,每天進行勞動改造,任務就是在北影大院子里把早已經挖好的兩個防空洞里的土填進去,再挖出來,干著毫無意義的重複勞動。十幾天之後,這16名「黑幫」又被關進了劇場的一個地下室,讓他們去寫交代材料,規定每人每天要交一次思想彙報。地下室常年不使用,黑暗、陰濕,密不透風,髒亂不堪,氣味難聞。大家各自坐著一條小板凳,手裡握著一本毛主席著作,反來複去地苦讀。寫思想彙報,對這些有文化的演員來說,當然要比乾重活容易得多。殊不知地下室里整日不見陽光,每天還得要傴僂著身子沒完沒了的寫,滋味並不好受。

可是,這樣的日子也並非一成不變,如果廠外的紅衛兵來進行串聯,開批鬥會的時候,這16名「黑幫」要隨點隨到。一般是上午10點點鐘一場,下午4點鐘一場,就像每天演出一樣的準時。當時,秦文的兩個眼睛都患上了」麥粒腫」,疼痛難忍,徹夜難眠;這雖然有打掃舞台死角里的積塵感染的原因,更多的是心中鬱悶,急火攻心所致。當北大附中的紅衛兵小將要來開批鬥會的時候,16個「黑幫」通通被提上台去,跪在地上,緊跟著,皮帶像一陣旋風似的往他們頭上身上一陣猛抽,一把把鋥亮的剪刀又在他們的頭頂上飛舞,瞬間,有的人被剪成了「陰陽頭」,有的人被墨汁塗黑了臉。 一個紅衛兵小將猛地在秦文的背上踩上一隻腳,並順手打了她一個巴掌,厲聲叫罵道:「他媽的,一身賊肉!」秦文嚇得不敢抬頭,她真切地聽到這叫罵的聲音是多麼稚嫩,分明是從一個還沒有長大成人的孩子的口中發出的啊!

運動是殘酷的,「黑幫」們的日子是悲慘的,但有時在挨批挨斗中,又會夾雜著一些令人感到啞然失笑的調料。一次,「黑幫」們連續參加好幾輪批鬥會後,累得腰酸背痛準備回到地下室里去好好休息一會兒,突聞廠外又來了一大批紅衛兵,撤退下來的李百萬趕緊帶著一群「黑幫」躲避開來,結果東躲西繞,還是和已經從外面衝進來的紅衛兵們碰個正著。只聽得那個領頭的女紅衛兵一聲喝道:「站住!」走在最前面的李百萬隻得自認倒霉地停下腳步。想不到事情逢迴路轉,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那個領頭的紅衛兵定睛一看,一下子認出這是電影《白毛女》中演王大春的演員,禁不住脫口而出:「嘿!是大春哥。」此時,李百萬機靈的用身體擋住後面的「黑幫」,打著手勢暗示趕緊後退,大家慌忙跑進了一間黑屋子裡去,為免遭一場批鬥忍不住笑出聲來。笑過之後,有些人聯想到自身的遭遇又禁不住的悲從喜來,想到以後像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何時才能結束?不由得放聲痛哭。就這樣,16個「黑幫」度過了他們難熬的40個白晝與黑夜。可是,當第二批被「解放」出來的秦文好不容易與李百萬、張瑩、楊靜等人一起被宣布為「革命群眾」的那天,張瑩卻大口大口吐血住進了醫院,連「解放」他的「喜訊」都沒有來得及聽到,就被可怕的肺癌奪去了生命。


到廣闊天地接受「再教育」

電影往事:陰影下的秦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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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雖然重新回到「革命隊伍」中來,但是,廠里的造反派並不相信她。在軍宣隊、工宣隊進廠以後,北影廠絕大部分職工都下到「五七幹校」農場,去接受「再教育」。

北影廠的「五七幹校」,設在北京市大興縣黃村天宮院曾經關押過勞改犯的地方。大家在北國寒冷乾燥的冬天,每天天一亮都要抓緊時間起床,到田間去參加勞動。大家頂風冒雪,高唱著一首又一首的革命歌曲來振作精神。當時最緊張的是農忙季節的插秧,早展5點鐘天不亮就得起床,插秧插到8點鐘,才能吃上一口早已冰涼的早飯,接著又繼續干,中午吃飯和休息只有一個小時,大家累得從田裡一上來,不管是草垛旁、牲口圈邊,還是田埂上、工具房裡,隨處一倒,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裡。下午接著插秧直到伸手不見五指才能收工,即便是下雨的時候也照樣幹活,還要不時地高聲喊著:「天下雨,人大幹,五七戰士真勇敢。」每天晚上,到了9點多鐘的時候,才能睡覺。一間既漏風又漏雨的小破屋裡,要躺上十幾個人。大家躺在濕漉漉的土炕上,累得連沖洗的力氣都沒有,就帶著一身臭汗和泥土,甚至穿著外衣就酣然入睡了。

勞動的懲罰,在每個人的心頭像壓了一塊又一塊的大石頭;精神上和肉體上的虐待,更使人們倍感壓抑和痛苦。特別整日勞動之後,大家累得要死不活,多麼渴望好好睡上一覺,可是監管他們的軍宣隊卻偏偏不容許,到了晚上11點多鐘,他們還要搞「清隊」,搞「大批判「,要求所有的「改造對象」全部集合到位,朗讀當天報紙中的時事內容,要大家認真領會學習,還要每個人表態,如果誰不發言,就硬說是對「最高指示」不滿……

1971年,「九·一三」林彪事件之後,政治空氣稍見緩和, 但是人們的心情卻還是非常的苦悶。秦文一家四口人天隔一 方,秦文在北京大興縣農場,鄧蜀生在湖北文化部幹校,女兒 在上海的崇明農場,兒子在上海二姐家。當演員的前途已是十分渺茫,秦文只是渴望能夠重新和家人團聚。

1974年初,秦文在結束了4年的「農場」生活之後,又隨 著廠里的一大批被「改造對象」,重新回到了城裡。4年來,她 從來沒有和丈夫、兒女見過一次面,也沒有一次返城。如今, 當秦文不由自主地來到自己曾經灑過汗水、淚水的地方,只見 劇團的院子里遍地荒草,一片凄涼。她不由地想到了自己,想 到了以往在銀幕上塑造的角色……那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 了,那是一個夢,一個令人不敢回想的夢。自己已經人到中年, 大好的時光就在這場運動中被摧毀貽盡,韶華已經逝去,滿頭 的銀絲霜白,眼角邊的魚尾紋,額頭上的道道皺紋,都已經注 定自己的青春銀幕永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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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的《青春似火》上秦文在「文革」中拍攝的惟一一部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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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參演《啞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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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參演《孔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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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全家福,女兒鄧星和兒子鄧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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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和姐姐秦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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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文和丈夫鄧蜀生在一起安度晚年。

1975年,秦文在《青春似火》中首次出演「老」青年杜文華,一個大龍套角色。「四人幫」垮台後,相繼出演了《黑三角》《歡歡笑笑》《孔雀公主》《蘇祿國王與中國皇帝》等影片, 均未能再次輝煌。值得安慰的是,晚年的生活,在丈夫細心照 料下恬靜而平和。雖然疾病在身,但有全家人的親情關愛,渡 盡劫波.心情上又是一片新的境界。


2008年11月7日凌晨5時,為中國電影做出過突出貢獻的一代藝術家秦文,終因心力衰竭安詳辭世,享年80歲,按照秦文生前遺願,將自己的遺體無償捐獻給北京協和醫院。

(文章選自《大眾電影》2003年第六期 文/劉澍 編輯配圖/梧桐老片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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