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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學大師王陽明的生平事迹

今天我們提到王守仁,很多人可能會感到茫然:王守仁是哪朝哪代的人,又有什麼事迹呢?但是,如果改用對他的另一個稱呼——王陽明,人們立刻就恍然大悟了。我們在購書網站上搜「王陽明」三個字,瞬間就會跳出一堆搜索結果,從最學術的《王陽明全集》《傳習錄》,到有普及色彩的《知行合一王陽明》《內聖外王王陽明:心外無物,知行合一》,再到語氣諧謔、取名方式近乎《明朝那些事兒》的《明朝一哥王陽明》……

粗算一下,與「王陽明」有關的著作不下十來種。可見這位生活在明代中期的古人,即使在現代也是頗有知名度的。然而,今人對王陽明的了解多是他提出了「心學」理論,至於他還做過什麼大事,人們便多以搖頭作答了。那麼,歷史上的王陽明到底是怎樣的一位人物呢?

王陽明雕塑

王守仁的生平事迹

王守仁是浙江餘姚人,字伯安,因曾築室於會稽山陽明洞,自號陽明子,故學者稱其為陽明先生,也稱王陽明。明憲宗成化八年(1472),他出生於一個世代讀書習文的家庭。其父王華是成化十七年(1481)辛丑科的狀元,歷任翰林院修撰、右諭德、翰林院學士、少詹事、禮部左侍郎、南京吏部尚書等職。王守仁自幼受到祖父王天敘的影響,王門弟子錢德洪在《王陽明年譜》中記載了這樣的事迹:

一日,誦竹軒公(即王天敘)所嘗讀過書。訝問之。曰:「聞祖讀時已默記矣。」

王天敘「環堵蕭然,雅歌豪吟,胸次灑落,……所著有《竹軒稿》《江湖雜稿》行於世」,是一位文化修養出眾的豪放之士,常隨祖父讀書的王守仁不僅在學問上受益於他,性格也頗與祖父相似。十五歲時,王守仁「出遊居庸三關,即慨然有經略四方之志:詢諸夷種落,悉聞備御策;逐胡兒騎射,胡人不敢犯。經月始返」,舉止類乎將門子弟。

王華對於兒子的豪氣頗感頭痛,甚至斥之為狂,然而王守仁卻成功地將這種豪放性格升華為寬廣的胸懷、遠大的志向以及剛毅果斷的處事風格。如他曾問老師:「何為第一等事?」老師回答:「惟讀書登第耳。」王守仁聽後反駁道:「登第恐未為第一等事,或讀書學聖賢耳。」少年人能有這樣的氣魄,就連其父王華聞知後都感到驚喜。

弘治五年(1492),二十一歲的王守仁得中浙江鄉試,此後兩應會試不第,遂拾起少年時的興趣講習兵法。錢德洪說:

(弘治)十年丁巳。……是年先生學兵法。當時邊報甚急,朝廷推舉將才,莫不遑遽。先生念武舉之設,僅得騎射搏擊之士,而不能收韜略統馭之才。於是留情武事,凡兵家秘書,莫不精究。每遇賓宴,嘗聚果核列陣勢為戲。

此時邊疆多有戰事,王守仁既有報國之志,遂致力於學習軍事理論。雖然他的談兵沒有受到時賢重視,也沒有得到實踐機會,但卻為他日後從事軍事活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弘治十二年(1499),王守仁考中進士,歷任刑部主事、兵部主事等職。如果按照正常的升遷路線,他應該一邊從事公務,一邊等候升職的機會。然而此後的一次朝爭,將他的命運完全改變了。

明武宗像

弘治十八年(1505),明孝宗去世,其子朱厚照即位,是為明武宗,寵任太監劉瑾等。正德元年(1506),給事中戴銑、御史薄彥徽等參劾劉瑾,劉瑾下令逮捕戴、薄等二十餘人,予以杖責。王守仁上書請救,也被列為「奸黨」,不僅被廷杖四十,還被遠謫為貴州龍場驛(今貴州修文)的驛丞。當時的貴州是土司林立的邊遠之地,條件非常艱苦。王守仁到龍場時,當地是這樣一番景象:

龍場在貴州西北萬山叢棘中,蛇虺魍魎、蠱毒瘴癘,與居夷人鴃舌難語,可通語者皆中土亡命。舊無居,始教之范土架木以居。

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中,王守仁「日夜端居澄默,以求靜一;久之,胸中洒洒。而從者皆病,自析薪取水作糜飼之;又恐其懷抑鬱,則與歌詩;又不悅,復調越曲,雜以詼笑,始能忘其為疾病夷狄患難也」。正因他胸懷曠達,雖在謫居之中,卻越來越受到當地官員、民眾的尊重。

正德五年(1510),劉瑾被武宗處死,先前為劉瑾所打擊的官員都得到起複,王守仁因此得任廬陵縣知縣,在任半年有餘,改南京刑部主事,旋留京師任吏部主事。此後,王守仁連升本部員外郎、郎中,不久遷南京太僕寺少卿,改南京鴻臚寺卿,進入了升遷的「快車道」。

正德十一年(1516),四十五歲的王守仁升任左僉都御史、南贛汀漳巡撫,管轄江西的南安、贛州,廣東的韶州、南雄,湖廣的郴州,福建的汀州、漳州等府。當時,這一地區「系江湖閩廣邊界處,高山大谷,接嶺連峰,昔人號為盜區」。究其原因,一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二是流民叢雜,難以約束。

王守仁到任後,將民戶每十家編為一牌,互相監督,防止吏民與「巨寇」勾結;同時,他又選練了一支少而精的民兵作為機動兵力,以隨機應變。藉助這些措施,王守仁僅用一年多的時間,就平定了盤踞當地數十年的諸多山寨,也因此被視為文臣中的知兵之士。

正德十四年(1519)六月,被封在南昌的寧王朱宸濠起兵造反。王守仁當時正奉命到福建查辦兵變事件,中途聽說寧王叛亂,遂一面上書皇帝,一面聯絡江西各地官員,準備平叛。由於叛軍聲勢浩大,王守仁假造了多份朝廷公文,宣稱各地精兵將陸續調赴江西,又離間寧王和謀士、將領的關係。寧王既害怕朝廷真的早有準備,又怕部下生變,乃遲疑不決。王守仁因此爭取到了十餘日的準備時間。

七月一日,寧王揮師東進,圍攻安慶。王守仁遂從吉安出師,在樟樹鎮集合臨江、袁州等數府的兵馬北上。當時有人建議引兵躡叛軍之後,以解安慶之圍,王守仁反對說:「九江、南康都已投降寧王,我軍如果越過兩城直向安慶,敵軍必然回師死戰,對我們反而不利。不如直取南昌,逼迫叛軍回師,安慶之圍自解。」當時南昌守備甚嚴,郊外還有一支叛軍作為呼應,王守仁先襲破郊外叛軍,進而全軍齊發,黎明即抵南昌城下,城中震動。官軍乘機登城,一舉克定。入城後,王守仁果斷下令誅殺掠奪百姓的亂兵,迅速安定了人心。

寧王得知南昌告急,即刻回援,與官軍戰於黃家渡,不利。次日,叛軍又來攻,官軍一度小敗,有些士卒臨陣逃跑,此時王守仁斬逃卒以徇眾,三軍復振,遂破叛軍。又次日晨,寧王正整頓軍隊,王守仁已派出部隊火攻敵船,叛軍因此大潰,主要首領自寧王以下都被擒獲,叛亂遂平。此時距叛亂爆發才三十五天,明武宗親自率領的平叛部隊尚未從京城出發,而王守仁所部僅是臨時湊集的地方部隊,各部隊的指揮者又多是文官,竟能成就大功,實在令人驚訝。這也是王守仁最受後世稱頌的一次軍事行動。

當叛亂初起時,大臣多惶恐不安,唯有兵部尚書王瓊說:「王伯安居南昌上游,必擒賊。」後來果然被他言中。然而王守仁雖建大勛,卻被武宗的寵臣江彬等嫉妒,當武宗率軍抵達南方後,江彬便屢次向武宗誣告他有反意。幸而武宗還算清醒,反駁道:「王守仁學道人,聞召即至,何謂反?」這才沒有使這位有功於明室的名臣無辜受禍。

武宗去世後,世宗(即嘉靖帝)即位,江彬等權幸被清除。然而在世宗朝初年錯綜複雜的政治局面下,王守仁還是屢遭攻訐。嘉靖元年(1522),心力交瘁的王守仁丁憂去職,直至嘉靖六年(1527),因廣西田州土司叛亂,時任總督征討不利,才被重新起用。到廣西後,他招撫了叛軍,又征討斷藤峽。奏捷之後,朝中大臣卻「詆守仁征撫交失」,不加賞賜,雖有人為王守仁訴功,世宗僅「報聞而已」。

明世宗像

嘉靖七年(1528),王守仁因病情已重,上書告歸,回家途中病逝(時間為公曆1529年1月9日),去世地點正是他曾撫治過的南安府,時年五十七歲。其喪過江西,軍民感其德,無不縞素哭送。然而在朝廷中,對王守仁的攻擊正達到一個新的高峰:

守仁既卒,桂萼奏其擅離職守。帝大怒,下廷臣議。……帝乃下詔停世襲,恤典俱不行。

此時,王守仁的功績被批評、輕視,學說也被詆為「偽學」,連應有的飾終之典都被取消。看起來,他幾乎要在歷史長河的浪花中消失了。然而歷史終究是公平的,世宗去世後,其子穆宗繼位,王守仁又重新被人想起,「廷臣多頌其功」。於是,穆宗詔贈王守仁為新建侯,賜謚文成。隆慶二年(1568),又以其子王正億襲新建伯爵位。被人為扭曲的歷史,終於還是在王守仁去世四十年後重新被糾正過來。

創立「陽明學」

如上文所說,王守仁晚年屢遭攻擊,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待遇。究其原因,半由平寧王之亂的功勞惹人嫉恨,半因學術觀點與主流的程朱理學不合。如他去世後,桂萼等人就攻擊其學說道:「守仁事不師古,言不稱師。欲立異以為高,則非朱熹格物致知之論;知眾論之不予,則為朱熹晚年定論之書。號召門徒,互相倡和。才美者樂其任意,庸鄙者借其虛聲。傳習轉訛,背謬彌甚。但討捕軬賊,擒獲叛藩,功有足錄,宜免追奪伯爵以章大信,禁邪說以正人心。」

然而到了嘉靖末年,「陽明學」已經成為當時儒家學派的顯學之一,王學門人徐階官至首輔,王守仁也於萬曆年間獲得從祀文廟的待遇,成為「先儒」之一,一度與朱熹平起平坐。此後,學者對王陽明的評價更多地指向其學說的價值和影響,而其生前事功反而略而不談了。那麼,陽明之學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學說,其本末源流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在青年時期,王守仁一度服膺朱熹的理學。十七歲時,他到江西迎娶妻子諸氏,次年同歸餘姚,路經上饒,拜謁當時著名的理學家婁諒,向他問學。婁諒不僅授以理學中的格物之說,還勉勵他「聖人可以學而至」。王守仁回到家鄉後,除潛心於經史之外,還學習宋儒正心誠意之法。他本來是「和易善謔」的性格,從此也就「端坐省言」起來。及至中浙江鄉試後,隨父入京,在京師遍讀考亭遺書,依朱熹的指導治學修心。

朱熹解釋《大學》中的「致知在格物」一句,認為應該「即事觀理,以格夫物」,也就是窮究事物之理來獲取知識和感悟,這也是程朱理學的一個重要觀點。王守仁遵循其教,認為「眾物必有表裡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他看到家中栽了很多竹子,遂日夜觀察窮究,欲知其理何在,七日而病,乃自嘆「聖賢有分」,轉而就辭章之學。直至弘治末年,王守仁的思想都是在正心誠意的聖賢之學、辭賦文章的應世之學,與出世養生的道釋之學間波動。正德初年被貶龍場,才給了他一個自我突破的契機。

龍場悟道

在龍場叢山之中,王守仁雖「端坐澄默,以求靜一」,實踐著理學家的修心養氣之法,但謫居的困境與內心的疑惑促使他常常思考:「聖人處此,更有何道?」想多了,便忽於深夜恍然大悟,認為「聖人之道,吾身自足」,對「格物致知」也提出了新的解釋:

「致知」雲者,非若後儒所謂充廣其知識之謂也,致吾心之良知焉耳。良知者,孟子所謂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者也。是非之心,不待慮而知,不待學而能,是故謂之良知。是乃天命之性,吾心之本體,自然靈昭明覺者也。

物者,事也,凡意之所發,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謂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之謂也。正其不正者,去惡之謂也。歸於正者,為善之謂也。夫是之謂格。

在王守仁看來,「格物致知」實際是一個去惡為善、體認本心的過程,與外物無關,自然也就沒什麼「聖人處此」的問題。他主張「致吾心之良知」,又認為良知是「天命之性」和「吾心之本體」,則「心」與「理」實為一事,學者體認到本心,也就認識到了天理。今之俗語說「天理良心」,便是源自王氏之學說。

由於主張「心即理」,強調體認本心,因此,王守仁在知行觀問題上主張「知即是行」,也就是我們今天常說的「知行合一」。在這個問題上,他曾與弟子徐愛有過一段著名的對話:

愛曰:「如今人已知父當孝,兄當弟矣,乃不能孝弟,知與行分明是兩事。」

先生曰:「此被私慾隔斷耳,非本體也。聖賢教人知行,正是要人複本體,故《大學》指出真知行以示人曰:『如好好色,如惡惡臭。』夫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只見色時已是好矣,非見後而始立心去好也。聞惡臭屬知,惡惡臭屬行,只聞臭時,已是惡矣,非聞後而始立心去惡也。又如稱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稱他知孝知弟:此便是知行之本體。」

王守仁不否認現實中某些認知與行為的脫節,但他認為這是因私慾作祟導致,不是本心,人的本心是知行一體的。而他又特彆強調「行」,認為「知而不行,只是未知」,這是因為當時士風衰薄,能言不能行者眾多,王守仁認為急需豪傑之士起而倡之,昌明學術,振作士風之故。

在「龍場悟道」之前,王守仁已有講學活動,但其學術的成熟與學說的廣泛傳播,是在正德四年(1509)主講貴陽書院之後。此後,他宦遊各地,所至皆講授自己的學說,甚至在軍中也不忘與門人弟子論學。經過二十多年的講學,王門弟子遍及海內,其大者分為浙中、江右、南中、楚中、北方、粵閩、泰州七系,而在思想上受到王學影響的學者更是不計其數。嘉靖初年的刑部尚書鄭曉說:「王公才高學邃,兼資文武,近時名卿鮮能及之,特以講學,故眾口交訾。」但王守仁對於後世影響最深遠的,實是他的講學。

相對於規行矩步的程朱之學,陽明之學在思想上更為活躍。王守仁主張「良知人人現在,一反觀而自得」,即一般人只要體認到良知,也能超凡入聖。王門高足弟子王艮更是由此推衍出「天性之體,本自活潑」「聖人之道無異於百姓日用」的觀點,這不僅是對程朱理學乃至王學的修正,還帶有一些近代啟蒙思想的色彩。名列明末清初「三先生」之一的黃宗羲,從學術譜系來看,也是王門後學,他提出「民本」思想,認為君主本為公僕,後來卻「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從合法性的角度否定了君主專制制度。

這些思想雖然與王守仁在講學中傳授的學說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但究其始,卻不能不追溯到王學「人人有個作聖之路」的根本理念,這正是王學的進步性所在。近代朝鮮、日本的改革與革命,也常有宗奉陽明之學的學者參與,這是從另一角度證明王學具有進步色彩。

本文原載於《月讀》(2017年第12期,作者天一),原文有刪減,圖源網路,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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