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在街邊撿破爛的62歲老太，有個開公司住豪宅的兒子

胖子廚師從外面走進來，對著我喊：「小余，那個老娘們又在門口垃圾桶里亂翻了！」

我正在水槽邊洗碗，聽了他的話大驚，手上的洗潔精泡沫都來不及沖乾淨，急急忙忙出了門。果然又是這個老太婆！每天雷打不動要來這垃圾桶翻找幾遍，找些塑料瓶、易拉罐、紙盒之類的東西。把垃圾桶里的垃圾翻出來，被風一吹滿地都是。

經理跟我說了，如果這個老太婆再來，我必須阻止她翻垃圾桶，否則就扣我的工資。

看著她眼裡只有想要的東西，其他垃圾隨手丟到地上，我忍不住喝道：「你撿垃圾不要亂翻啊！你看搞得到處都是！」

老太婆好像沒有聽到我說話，她把從垃圾桶里找出的瓶瓶罐罐先放在一邊的地上，等終於確定裡面再沒有值錢的東西後，才一個個倒出裡面殘留的液體，有些可樂啊、果汁啊、啤酒啊灑一地。

我只好上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不可以在這裡亂翻。她好像終於意識到了旁邊有人，回頭看了看我，露出笑來。他滿臉皺紋，還缺了一顆牙。

她回頭看見我說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很濃方言口音的普通話說：「後生仔，我耳朵不好，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我用腳掃了掃地上散亂的垃圾，大聲說：「這些垃圾不能翻出來，要放回去！」

她愣了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連忙伸手去撿，嘴裡說：「我放回去，放回去，我不清楚的。」

我看她兩隻粗糙的手，一點點地撮地上的碎垃圾和衛生紙，心裡有點不忍，回到店裡拿掃帚和垃圾斗出來，邊掃邊囑咐她下次不能翻出來，也不能把水倒到地上。

經理要求我跟她說不要來這裡撿垃圾了，我沒有說出口。

老太婆把值錢的東西收進一個大塑料袋裡，笑呵呵地對著我說：「你是好人，我下次會注意。」她說話時還雙手掌併攏，舉到胸前上下搖一搖，好似做一個抱拳的動作。我知道這不是抱拳的動作，更像一個祈求的動作。

我想起自己農村老家，老人們如果對什麼人或事很感謝時，就會做這個動作。就跟拜神一樣。

可是我什麼忙也沒幫她啊？我還呵斥了她，她為什麼要對我感激？

店裡開始忙碌起來，大家都開始做自己的事情，這麼件無關緊要的事很快就忘記了。

老太婆還是天天來。我緊張地觀察她，她不再把垃圾桶亂翻，每次都很小心地只拿出來她想要的東西。我突然有種想感謝她的感覺。我一天到晚在這店裡打雜，什麼事情都干，哪裡缺人我補哪裡。而當我請求別人幫忙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幫，他們估計連聽都沒聽進去。

而現在，我的話被一個沒有厲害關係的人放在心上，認認真真地做好，我真的要說聲謝謝。

我初中沒畢業就出來打工了。一是家裡窮；二是自己笨，學習也學不進去，乾脆就輟學了。於是在這大城市裡也幹不了什麼輕鬆的活，在這家餐廳打雜，一個月拿一千多的工資。

我沒有說謝謝，我只是站在旁邊跟她聊天。

「阿姨。」她估計有六十歲了吧，我心裡猜測，按輩分要叫奶奶，但我叫不出口，就隨大眾，叫阿姨。「您多大歲數了，還這麼幸苦掙錢啊。」

「不幸苦，習慣啦！」她笑著說。

我問她：「你老家在哪裡啊？」

說起老家，她來了興緻：「老家在江西，兒子在這裡工作，做生意忙得很。前幾年老伴還在，一直在農村生活，去年老伴去世後，兒子怕她一個人在老家孤單，就接到城裡來一起住。孫子孫女也十幾歲了，都上中學了。

「這邊也沒個熟人，還不如農村老家自在，就尋思著找點事做，看見別人撿垃圾還能掙錢，也就學著開始撿。」

「好多老頭老太太都到公園散散步啊，晒晒太陽，還可以跳廣場舞，日子也過得挺充實啊。」我說。

老太太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她說：「我可不會什麼跳舞，動不了了才散步曬太陽呢。我閑不住。」

老太太姓梁，今年六十二歲。唯一的兒子很有出息，在這大城市裡開公司做生意，賺錢買了房。

店裡閑暇時一伙人也會聊起她，說她兒子在附近豪華小區買了房，很有錢。這老太婆有福不會享，老了還瞎折騰。

春節放假，再回到店裡已經是年後初六了。我提前來店裡打掃衛生，又看見了梁老太太，我跟她打招呼：「新年快樂！」

她好像比去年老了些，臉上多了些憂愁。她看見我還是熱情起來打招呼：「新年好！新年好！」

「您跟我一樣，這麼早就結束假期開始上班啦？」我開玩笑說。

「早幾天我就出來了，只是街上人少，很多店鋪都沒開始營業，也沒多少瓶子來撿。」梁老太太露出些許愁容。

我安慰她：「也不缺這麼幾天，要注意身體，應該好好在家裡陪陪兒孫們啊。」

老太太說：「兒子公司生意不好，虧了好些錢，我想多攢點，怕他以後要用錢。」

我聽了心裡想，你能攢出來多少錢啊？做生意可不是一毛兩毛的小錢。我不會說出來打擊她，只是囑咐他不用擔心，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

元宵節後，這座大城市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繁華，店裡的客人絡繹不絕，我被廚師經理吆來喝去，忙個不停。店外突然有人大叫：「流血了！流血了！」

我急忙出去看，只見梁老太太蹲在垃圾桶旁，一隻手緊緊捏住另一隻手的手指，兩手都是血，還滴滴往下流，地上也有大片血跡。

我上前查看，問她怎麼回事。她說：「垃圾桶里有鋒利的東西割到手了！」

我拿出紙巾來給她包傷口，可是傷口很大，豎著半根小拇指都劃破了，根本止不住血。經理讓我自己趕快處理，不要影響到店裡生意。我只好借同事的電動車送她去醫院，幸好醫院就在附近，幾分鐘後就趕到了。

我用老人的手機通知了她的兒子，她兒子趕到醫院後，老太太已經包紮好了，醫生囑咐說：

「傷口比較大，還有感染的危險，需要住院觀察。」

梁老太太兒子很焦急地問她：「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撿垃圾，你賺的那幾塊錢有什麼用？能不能省點心？」

「不用擔心，手割破了而已，你工作忙，公司的事不要耽擱了。」老太太擺了擺沒受傷的手，又指了指我對她兒子說：「你替我感謝小余，是他把我送到醫院的。還有醫藥費也是他出的。」

梁老太太的兒子姓陳，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說了很多感謝的話，堅持要還我雙倍的錢。我其實只付了一個十幾塊的挂號費，其他費用都還沒結算。我拿著陳先生給的三十元錢，回到了餐廳繼續上班。

過了兩天，店裡突然有人爭吵。我在廚房洗東西，胖子廚師對我說：「你麻煩啦！老太婆的兒子找上門來，說他母親的傷我們店要負責。」

我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跑到餐廳里看。經理果然和那個陳先生爭得面紅耳赤。經理說：「她自己撿垃圾傷到手關我們什麼事？」

陳先生說：「你們的垃圾桶里有危險物品，應該做相應的分類處理。我媽因為你們隨意丟棄的危險品傷到了手，你們怎麼能逃避責任。」

經理說：「她要不是貪小便宜撿垃圾就不會傷到手，她自己的問題，我們餐廳管不著！」

陳先生好像被激怒了，大聲說：「垃圾桶是不是你們的？如果是，你們就等著律師函吧。」他說完這句不再說話，轉身出了餐廳。

經理氣得臉脹紅，突然看見站在廚房門口的我，頓時怒不可遏，衝上來一巴掌打在我臉上，然後罵我：「你個混蛋，叫你不要讓她翻垃圾桶！現在好了！一切後果你自己負責。」

我捂著臉不敢說話，只能默默地流淚，心裡也後悔起來，早知道就不讓她翻垃圾桶了。

這件事經過十幾天的爭吵、協商，最後餐廳老闆妥協了，賠了一萬元錢。而我，成了整個事件的最直接受害者。經理傳遞老闆的話：你必須為餐廳一萬元的損失負責。

我哭著求經理：「我沒有一萬元。」

經理說：「還不上錢就報警。」

我十六歲，跟很多孩子一樣，最怕的就是警察了，也不懂什麼法律。我哭著跟同事借錢，沒有人願意借給我。

胖子廚師給我出主意：「可以在你以後的工資里扣啊。」

我跟經理說了這個辦法，經理嘆息說：「好吧，希望你認真上班，不要有情緒。」

就這樣，我開始了沒有工資的工作。

這事就算過去了，我依舊每天忙碌......

這一天，我出來倒垃圾，又看見了梁老太太。她沒在垃圾桶旁撿垃圾，而是穿著厚厚的衣服，站在不遠出，看見我後就走上前來。她

看起來更老了。

我不理會他，我生她的氣。倒完垃圾我轉身要走，老太太叫住我：「小余，我兒子跟餐廳的事我不知道。」

我說：「你走吧，不要撿這裡的垃圾了。」

「你放心，我不撿垃圾。那天真的要謝謝你，我那傷挺嚴重的，住了幾天院才好。感謝你及時送我到醫院。」梁老太太走到我身邊，從一個布包里拿出一個小點的布包，然後是一個塑料袋，打開了，她打開後，我被嚇了一跳（小說名：《十六歲的回憶》，作者：小螺螺。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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